第二十八章 贈予
姜如松並未介意他的語氣,依舊溫和地道:「不要著急,剛開始時你們最好是接一些收集類的任務,雖然報酬不高,卻勝在簡單穩定,等有了經驗,再作打算。」
他指著布告牌最下方的白色紙條說:「這些任務都很安全,你們可以先試試手。」
范甑伸長脖子看了看,見上面都是些挖掘礦石、採摘草藥等任務,報酬大都很低,估計一天最多只能掙到兩三百文。
他越看越是惱火,嘴巴里不禁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姜如松勸道:「其實這已經不算低了,坊市裡的尋常百姓,每日做工忙到腳底板朝天,也不過才賺五、七十文。」
「而且這些任務需求量大,也無須和其他弟子爭搶,只要完成了就可以去領報酬,不像那些賞金高的好活,往往要經過一番爭論后才能決定由誰接下。」
韓鈞在一旁適時補刀道:「這還是門派照顧,禁止外人入山,否則天知道會有多少人搶著來做。」
經過他的解說兩位少年才明白,除了周邊一些世代靠打獵為生的獵戶以外,靈霄派禁止外間閑人進入龍門山中,一是防止山火,二是為了壟斷山中資源。
蘇樂先前一直默不作聲,此時突然指著一張黃色的紙條道:「這個任務我們能接嗎?」
三人聞聲齊齊向那張紙條看去,只見上面寫著:「收購新鮮蠖蛇膽,每枚五百文,交至山門值守處。」
「蠖蛇?」
胖子疑惑地說:「這玩藝我倒是見過,細細的,還沒一隻毛筆長,渾身上下全是骨頭沒有半兩肉,炕干磨粉后能治癰瘡,沒聽說蛇膽有用啊。」
姜如松點頭道:「蠖蛇膽只有豆粒大小,原本也沒什麼用,後來發現其膽汁對治療內傷有些微功效,但必須是才摘下半日內的新鮮蛇膽。」
「哦,門派里有人受了內傷?」
蘇樂暗想白欣怡受的乃是刀傷,應該和這件事沒關係,況且以白家的權勢,肯定有更好的傷葯供她使用。
韓鈞哂笑道:「門派哪一日沒有人受傷?不過內傷倒是不常見,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練功急於求成,以致出了岔子。」
他臉上很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姜如松無奈地搖搖頭,接著說:「蠖蛇有微毒,形同枯枝,常曲身於樹梢,捕食昆蟲小鳥等物,由於身體細小,從樹下望去,不易發現。」
蘇樂想了想道:「這種蛇在山中何處最多?」
「到處都有,不過以密林里最為常見,但是能不能找到,就得看你的眼力了。」
韓鈞不以為然地說,那小胖子一看就是個沒吃過虧的,這個似乎也強不了多少。
「等你們灰頭土臉地白忙活幾天,就知道厲害了。」
他在心中暗想。
蘇樂聽后打定主意:「那就先試試捕捉蠖蛇。」
姜如松不忘提醒兩人:「蠖蛇雖然毒性不強,但因為攀附在高處的原因,若被咬到頭臉要害處,也會有危險,你們一定要小心。」
他想了想道:「我那裡還剩有大半份蛇葯和叉鉗套索等物,可以一併借給你用。」
蘇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謝姜大哥!」
此時從大殿門口進來幾名青年,推開面前的人,大搖大擺地直奔布告牌。
他們也不徵詢別人的意見,隨便瞟了幾眼,接連從木牌上扯下好幾張紙條。
「又是這樣……」
周圍的人群里傳出壓抑著怒氣的議論聲,但卻沒有人站出來制止他們。
那幾名青年中為首的是個矮胖子,鼻頭髮紅。
他一把將手中的紙條揣進懷裡,昂著脖子看向周圍,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轉過頭去。
紅鼻子見眾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囂張地大笑幾聲,領著手下揚長而去。
待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眾人才紛紛怒吼咒罵。
「這群王八蛋!」
「每次都吃獨食,太不像話了!」
「艹!」
范甑奇怪地問:「他們是什麼人,竟敢這麼狂?」
韓鈞惱道:「還不是那些家裡有些背景的,仗著長輩勢力,盡幹些橫行霸道的事情。」
聽過眾人的議論,蘇樂大致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他們其實也屬於山門弟子,由於家族中長輩在靈霄派里任職,便漸漸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相對獨立的小團體。
矮胖子一夥總共有十餘人,由於他們成員固定,打架時又敢下狠手,久而久之竟有了些「名氣」,普通弟子通常不願招惹他們,被欺負了也只有忍著。
蘇樂皺眉道:「這些人公然搶奪任務,難道刑律堂是擺設?」
姜如松搖頭說:「他們也只敢小打小鬧,並沒有干出什麼犯禁的大事,刑律堂總不能天天盯著不放,就算偶爾抓住,他們派個人出去頂了,過得幾天又被放了出來。」
他語氣中很有些憤懣,看得出應該受過那幫紈絝的鳥氣。
不過他嘴裡卻對少年說:「無須和他們起衝突,等成了正式弟子,這些人便再也不敢招惹你們。」
蘇樂點點頭,倒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眾人罵了一會,都覺得無趣,挑選完任務后紛紛散去。
三人和韓鈞作別,返回坊市,剛走近小院門前,就聽到裡面傳來兵刃破空的聲音。
三人互視一眼,定是姜敏又在練刀了。
蘇樂推開院門,只見院子中間有個窈窕的紅色身影,正手持雪亮的雙刀左右揮舞。
蘇樂細看招式,只見她手中雙刀上磨下掃,直劈斜撩,都是些大開大合的路數,和她嬌小的身形實在有些不協調。
又看了會,似乎是力氣不濟,姜敏的動作漸漸有些散亂。
不過她堅持將一套刀法使完,才停下來大口喘氣。
「好!」
范甑大吼一聲,拚命鼓掌。
姜敏回過頭來,看見三人走進院內,便將雙刀插回刀鞘,對姜如松喊道:「哥!」
「噯!」
范甑誇張地回答道。
姜敏白了胖子一眼,懶得理他。
姜如松微笑道:「敏敏你的招式已經練得純熟,待以後力氣長足,便可以得心應手。」
姜敏小臉通紅,髮鬢間有汗珠滑落,胸口起伏不定。
她聽到兄長誇獎,勉強笑了笑,顯得並不怎麼開心。
少女低聲道:「我去給你們燒水沏茶。」
說完她拿起毛巾擦去汗珠,轉身走進廚房。
蘇樂斟酌著說:「姜大哥,姜敏妹子使的這套刀法似乎有些特別啊。」
姜如松嘆口氣道:「不是特別,這套刀法其實是從鐧法中改出來的。」
「啊?刀法還能這麼練?」
姜如松見兩人不解,便苦笑著說:「實不相瞞,愚兄的先祖曾任止戈堂副堂主,當年憑藉手中雙鐧和一套磐龍鐧法打遍大江南北,為門派立下過無數功勞。」
說到這裡,他眼中又有些許黯然:「可惜我資質低劣,不能發揮出這鐧法的真正威力,而小妹終究是個女子,力氣不足,我只能教她將鐧法化為雙刀招式,暫且練習。」
范甑插嘴道:「那怎麼行?難道就不能尋套上乘的刀法給她練么?」
姜如松搖搖頭道:「上乘刀法秘籍哪有這麼好找?何況沒有名師指點,縱有刀法也是無用。」
蘇樂明白他的意思,修鍊武功並非只靠一本秘籍就能閉門造車,否則還要門派作什麼?直接把刀譜傳遍天下豈不是高手多如狗?
書冊上所能記錄的終究有限,往往只是招式,而行功運氣的法門才是一套武功的精髓。
真正的高手,決不會照搬書中套路,而是以意御刀,根據交手的情況,各種招式信手拈來,無跡可尋。
然而這「意」說來簡單,卻是無數次艱苦練習和臨敵經驗總結,才形成的本能反應。
這其中如果沒有正確的練習方法和發力技巧,恐怕沒等武藝練成,先就得把自己給練廢了。
可以說每一個高手的背後,幾乎都有著門派的支持和師父點撥,還有同門師兄弟間大量的喂招。
沒有這樣的環境和條件,很難培養出真正的精英,這也就是三宗六派總是能夠吸引到天下英才的主要原因。
而那些破滅宗門和失傳的武功,到不是說一定沒有門人和秘籍流存在世上,只是傳承已經斷代,縱然有幾本書冊和小貓小狗三兩隻,又有什麼用?
當然,凡事無絕對,憑藉一本秘籍練就神功,成為絕世高手重振山門的例子千百年來大有人在,但這樣的人都是天之驕子,有大氣運大機緣加身,放到哪裡都會嶄露鋒芒,非凡人可以奢望。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姜敏端著茶盤來到石桌前,為眾人沏茶。
她低頭看著在茶盅里翻滾不休的茶葉,輕聲道:「哥,我一定會練好刀法。」
四個人坐在石桌邊喝茶,茶水中散發出的香氣一如既往的清幽雋永。
蘇樂默默喝完一盞茶,從懷裡摸出本書冊,輕輕地放在桌上。
「可以試著練習一下這本刀譜。」
眾人伸頭望去,只見書冊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字:庖丁刀法。
姜如松驚問:「庖丁刀法!這不是絕刀門的秘傳刀譜嗎?怎麼可能在你手中?」
蘇樂微笑道:「如假包換!」
姜敏忍不住伸手拿起刀譜,見蘇樂點頭,這才打開翻閱。
只讀了幾頁,她眼中便露出抑制不住的驚喜之色,庖丁刀法迅捷狠辣、以攻代守,正合她心意,更為難得的是竟然有行功運氣的法門,空白處還標註了大量習練時的心得和訣竅。
姜敏握著書冊的手指微微顫抖,如此完整的秘籍千金難尋,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上乘刀法!
她抬頭看向蘇樂:「蘇大哥,這刀譜實在是太貴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