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閑談
自從兩人從落霞峰迴來,范甑便一頭扎進了屋子裡,用他的話說就是老子氣血太過旺盛,必須日以繼夜地轉化成真氣。
蘇樂的身板沒胖子那麼厚實,仔細研讀了「紫陽真經」后,才按步就班地開始蓄氣。
姜如松讓妹子在一日三餐中多加腥葷以及黃芪山藥等物,以免兩人的身體跟不上消耗。
其實老山參才是真正的大補元氣之物,但蘇樂沒錢,而胖子則早就是補不勝補。
閑暇之餘,蘇樂便與姜如松在院內飲茶聊天,了解到了不少靈霄派的事情。
「姜兄,不知那趙瑞是什麼來頭,行事竟這般囂張。」
姜如松喝了口茶才道:「趙師兄是前幾屆的,因為武藝高強,對門派又忠心,所以被留用為刑律堂執法弟子,前不久因為辦事得力,剛被提拔成見習執事。」
蘇樂想起白驥曾經說過自己是刑律堂執事長老,便又問道:「刑律堂在靈霄派里權力很大嗎?堂內誰說了算?」
姜如松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才回答:「本門共分七堂,分別負責處理不同的事務,刑律堂主事長老總攬堂內事務,也被稱為首座,下面又設執事長老和執法長老,輔佐首座。」
蘇樂心想:「姓白的原來是刑律堂二、三號人物,妥妥的靈霄派高層,難怪趙瑞為他辦事這般積極。」
姜如松又道:「其實趙師兄只是行事操切了些,刑律堂的人做事大多不講情面,只要沒有違反門規,倒也不用擔心。」
他話語中隱隱有勸誡之意。
難道你覺得俺會是違法亂紀的人嗎?
蘇樂眼珠一轉道:「姜兄家中世代為門派效力,諒那趙瑞也不敢招惹你。」
姜如松搖頭說:「蘇兄弟你有所不知,山門弟子這名字聽著威風,其實裡面差異極大,有的前途無量,有的一文不值。」
蘇樂訝然問:「這卻是什麼道理?」
姜如松答道:「說來也很簡單,比如你和范甑,只用了兩個晚上就聚氣成功,說明練武的天賦過人,只等你們順利築基,立刻就能被錄取為山門弟子,如果不出意外,晉陞正式弟子的可能性很大。」
他的聲音中含有一絲苦澀,接著又道:「而像我們這種十八、九歲還是山門弟子的,其實早已被門派淘汰,只是礙於先祖曾經的情面,留著一個名份罷了。」
蘇樂見他如此坦誠,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過了半響他才勉強道:「這靈霄派也忒絕情。」
姜如松急忙道:「你千萬不可這樣想,門派也有苦衷,正式弟子對天份要求極高,據說是和今後的修行有關。」
蘇樂皺眉道:「難道不能以勤補拙?」
姜如松苦笑著說:「我年滿十五后就開始修鍊家傳心法,每日苦練,從無懈怠,但將近五年仍未打通第三條經脈。」
他飲盡杯子里的冷茶,「而去年新入門的弟子王鳳鳴,不到一年時間,就已經連通兩脈。」
蘇樂驚道:「莫不是他從娘胎里出來就開始練功?」
姜如松搖搖頭說:「你剛練武不久,還不知道其中緣由,一來過早修鍊會掠奪生長所需氣血,反而影響孩童身體發育,二是人體經脈脆弱,至少也得等到二八之年後才會漸漸定型穩固,在此之前,或者可以聚氣築基,溫養丹田,但絕不能擅自沖穴通脈。」
蘇樂恍然,難怪范甑對自己說時間剛剛好,原來修鍊內力並非越早越佳。
想想也對,若非如此,那些家中藏有功法的,豈不是從小就可以開始修鍊,現在早已經打通全身經脈了。
姜如松見他若有所思,還以為是在為自己擔心,反過來安慰他道:「沒事,其實還有別的辦法成為正式弟子。」
「哦?願聞其詳。」
姜如松道:「靈霄派收徒總共有三條途徑,考察天賦只是其中一條,為門派立下大功也算一條,還有一條就是……」
「是什麼?」
姜如松抿了抿嘴唇道:「血擂。」
「血擂?」
蘇樂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
姜如松道:「門派選材首重天份,即時戰力尚在其次,這就造成了有些實戰經驗豐富的人因為年齡,或者潛力不夠等原因落選。」
蘇樂插嘴道:「這其實有些不合理,就我所知,天賦並非成材唯一要素,心性和勤奮也缺一不可。」
姜如松看了他一眼道:「蘇兄弟年紀輕輕就能想到這點,實在是難能可貴。」
蘇樂連忙道:「這話我自己可想不出來,是寨子里的一位老拳師說過的,被我聽到後記在心裡。」
姜如松點點頭:「原來如此,
十室之邑,必有俊士,古人誠不欺我。」
他練武之餘還喜歡看些經義典籍,所以經常說出些文縐縐的話來。
蘇樂岔開話題:「想必這些落選的人不服,怨氣越積越多,以致於鬧出了什麼岔子。」
姜如松道:「你猜對了,此事發生在三十多年前,當時有位落選的弟子認為選材不公,一氣之下竟糾集同夥,堵住山門,還毆打了通過選拔的一干弟子,然後趁著混亂逃之夭夭。」
蘇樂詫異地道:「難道靈霄派就這樣算了?」
姜如松道:「他鬧得本門上下無光,成為一時笑談,怎麼可能算了?此事驚動了高層,掌門震怒,降下鈞旨,嚴令刑律堂限期緝拿。」
蘇樂捂嘴道:「我猜一定沒有拿著人。」
姜如松苦笑道:「又讓你給說中了,不料此人機變百出,竟讓他逃到了府城,當著執法弟子的面不慌不忙地走進了軍營報名從軍。」
蘇樂奇道:「靈霄派在府城中不也是呼風喚雨的嗎,就不敢進軍營里拿人?」
姜如松道:「你想差了,擅闖軍營等同謀反,靈霄派勢力再大,也是受朝廷管轄,怎麼可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蘇樂撓撓頭,自己還是對這個世界認識得不夠深啊,看來朝廷才是拳頭最大最硬的一方。
不過這故事引起了他的興趣,便追問道:「後來呢?雖然不能闖軍營,但以靈霄派的勢力,我不信就弄不死他。」
姜如松不悅道:「蘇兄弟,請你記住,我們靈霄派是與國休戚相關的武學大宗,不是那些下三濫的江湖幫派!掌門鈞旨也只是傳令抓他回來伏法,並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說完這些后他嘴唇緊抿,皺眉看向蘇樂,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蘇樂撲哧一笑:「姜兄,剛才是在和你說笑話,這人當然沒死,不然就沒以後的故事了,對吧?」
姜如松拿他沒辦法,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說道:「不想此人到了軍中便如同龍歸大海,加上那時大晉年年對外用兵,他竟然因軍功一路青雲直上,如今已經是朝廷依重的邊鎮大將。」
蘇樂聽得津津有味,見他草草說完,不滿地道:「說了半天,那人到底是誰,又立過什麼功勞?」
姜如松搖頭道:「不知,此人的名字在靈霄派里是個禁忌,不過本門也因此改變了選拔弟子的規矩。」
蘇樂道:「想必這就是血擂的由來。」
姜如松道:「不錯,此後門派就專門勻出一些名額,供那些天賦平平,但戰力強悍的人在擂台上爭奪,最終勝出的強者同樣可以拜進山門。」
蘇樂笑道:「這真是個好法子,從此落敗的人只能自認學藝不精,再也怪不到靈霄派的頭上來。」
姜如松道:「剛開始的確是這樣,不過很快就出現了更大的問題,由於名額太過珍貴,而上擂台的又都是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交手時往往控制不住分寸,打著打著就勾動真火,相互間下了死手。」
蘇樂心想名額就那麼點,你搶去我就沒有了,不下死手才怪,放翻幾個一點都不稀奇。
果然聽姜如松繼續說道:「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到最後超過三成的場次都發生了傷亡,甚至還出現過兩位強手提前撞上,硬拼之下雙雙隕命的慘烈場面!」
蘇樂聽得目瞪口呆,三成的傷亡率,這特么是打擂還是打仗?難怪被稱之為血擂。
他搖頭道:「這已經背離了選拔人材的本意,決不會有好結果。」
姜如松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說得對,後來這些弟子的心理或多或少都出了些問題,不是戾氣太重,就是對宗門的感情十分淡漠。」
蘇樂暗道這還算輕的,搞不好培養出來一批殺人狂和二五仔,那樂子可就大嘍!
他問:「搞出來這麼大的事情,官府就不管嗎?」
姜如松苦笑道:「官府?官府才不管門派間的事情,除非做下了大案,又或者有什麼好處,否則都當沒看見,大約是覺得少些禍害反而是件好事吧。」
蘇樂點點頭說:「俠者,人夾也,俠以武犯禁,江湖人果然在哪裡都不受官府的待見。」
姜如松苦笑一聲:「雖然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實在是太過誅心。」
蘇樂笑道:「別慌,我這裡還有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姜如松細細咀嚼了這句話,突然起身,對蘇樂行了一禮。
他這麼一拜,倒弄得蘇樂手忙腳亂。
「哎、哎……姜兄你這是作甚?」
姜如松肅容道:「我不是拜你,而是拜說出這句話的那個人。」
「這不是一回事嗎?」
姜如松搖頭道:「不,你說不出這句話,可否告訴我此人是誰?」
蘇樂想了半天,方才回答:「究竟此人應該姓郭還是姓金,其實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