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天的午間小憩,是被一束湊巧穿過枝葉縫隙投射在臉上的陽光打斷的。
或許是漸漸起了風的緣故,繁茂枝葉隨風搖曳,帶得一綹綹漏網之魚的光明明滅滅,十分擾人清夢。
被鬧醒的我睜著眼睛發了好一會呆,之後才慢騰騰坐起身,帶著尚未完全消退的睡意,看向嗯~幾百米外山腳下那片平整廣闊的訓練場。
從我這裏看過去能看見現在訓練場那裏人影幢幢,是本期訓練營的全部學員,正在進行一對一劍道實戰。
有呼喝聲與竹劍格擋發出的脆響,裹著風被捎帶到耳朵裏。
劍道課執教官和兩位助手在滿場捉對廝殺的學員間行走,時不時會停下來進行技巧指導,或者點出破綻。
我看了一會就不太感興趣的收回視線,又一次隱忍的打了個哈欠。
天氣真好,還想睡。
…………
作為一座秋島的馬林弗德,三月到六月是一年裏最好的季節,不冷不熱,既不會象冬天刮那種吹得人快上天的妖風,也不會象盛夏熱到恨不得剝掉一層皮。
現在四月底五月初,又因為洋流溯洄交匯的緣故,遠方海上帶來的水分,讓空氣裏的濕度也正合適,所以也是讓我感覺最舒適的時間。
尤其是呆在這裏————軍校後山的銀杏樹林裏,簡直凝神靜氣,所有煩惱都一掃而空。
雖然考慮到安全性,馬林弗德全島不允許高大茂盛的喬木覆蓋率太過密集,但也保留了百分之十五左右,軍校後邊山上有一片原始風貌的銀杏林,難得的沒有進行過任何改造,也少有人跡。
我是按照舊時記憶找到它們的,幸好沒變。
銀杏林裏最年長的這株樹齡有幾百年了,根深葉茂,坐在最高這枝橫生的枝椏上,甚至能眺望這片區域全貌。
最近一個月,每天中午我都到這株銀杏樹上睡覺。
或許是飛鳥類生物基因的自帶習性?我特別喜歡高大的樹木,能在上邊睡覺的最好,加上在白神山住了幾十年樹梢,現在讓我睡正常的床,一時還不太習慣。
所以入職軍校那天起,度過睡眠質量不那麽優質的最初十幾天之後,我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能補覺的好地方,就是這裏。
原本還想直接搬過來,不過礙於澤法老師…呃~不對,是原海軍大將黑腕澤法的極力反對才作罷。
現任軍校總教官的原海軍大將,黑腕澤法是個嚴謹穩重又太過認真的男人,在天知道為什麽能夠發現我企圖跑到後山住樹上做野人之後,他十分嚴肅的阻止了我。
理由是不安全。
當然了,不是擔心我的人身安全,他那言外之意,是萬一我的追求者們發現我的行蹤然後跟過來…
後山雖然不是荒郊野外但也人跡罕至,於是沒有目擊證人,於是我就很可能會直接挖坑當場把人給埋了。
而現在海軍戰力極度緊缺,那種戰損之外的傷亡事件,身為原大將,他必須將其扼殺在尚未萌芽的狀態。
↑↑↑總之理由十分強大,我竟然無法反駁。
住到樹上的計劃沒開始就落空,我隻好退而求其次的每天過來午睡。
大概也是因為我睡個午覺而已沒有幹出別的什麽更出格的事,那位原大將就沒有繼續囉嗦,雖然總是用不讚同的眼神悄悄瞪我,然而都被我無視掉了。
反正我的格鬥課一般都是安排在上午,下午根本沒什麽事。
今天也不例外,上午被我虐過一遍的那三百零一隻新兵菜鳥,下午是劍道實戰和一節文化課,然後晚上是星象學。
這一刻回憶一瞬工作記事簿上的課程安排,緊接著我就重新躺回去,順便換了個不會被光照打擾的角度,愜意的閉上眼睛,準備來一次回籠覺。
…………
…………
閉上眼睛,又打了個哈欠,隻是不等我真的睡著,一陣風拂過帶起枝葉撲簌簌細響的刹那間,聽見有個東西從樹冠高處某枝樹梢脫落下墜…
應該是銀杏子,我迷迷瞪瞪的這樣想。
銀杏是每年三四月開花,五月才開始結果,馬林弗德這裏也不知是氣候的緣故還是土壤比較肥沃,我找到這塊適合午睡的風水寶地的時候就發現,這片銀杏林的花期已經過去,雌株們結出滿樹小小的果子。
一個月下來,睡在最高這棵同樣是雌株的古樹上,我看著它結出的果子們一天比一天圓潤,累累綴綴藏在枝葉間。
營養不良被風吹落的也不少,近些天時不時就會聽見,有瘦弱的果子從枝椏上脫落掉在地上的聲音。
所以也沒打算睜開眼睛看個究竟。
可沒想到,又過了一會,我就被[咚——]不偏不倚正正敲在眉心,緊接著,砸到我的那點重量又骨碌碌滾著落到頸窩。
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猛地睜開眼睛,直直看向頭頂————上方樹冠茂盛枝葉婆娑,滿眼的深綠淺綠扇形葉片間,綴著一顆顆指肚大小的果實。
而除此之外再無異狀。
…………
視線掃視一圈,確認沒有發現任何古怪之後,收回目光又抬手摸了摸脖頸邊,果然摸到一顆鈍圓的小東西。
而找到砸醒自己的罪魁禍首,我把它拈在指尖湊近眼前,再定睛一看…
下一秒,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原本眉心這個部位就最敏感,落物這一下敲得我精神百倍哪裏還睡得著,再加上看清楚拈在指尖這顆玩意之後,簡直就是頭疼欲裂。
它是顆銀杏果,看外形應該是,如果果皮上沒有浮著滿滿的唐草螺旋紋,那麽它就是一顆早熟幾個月的果子。
然而…
特麽!這顆砸在我眉心的銀杏子,它已經轉化成為惡魔果實。
所以說,我睡個午覺而已,為什麽!樹梢能給我砸一顆惡魔果實下來啊?
另外,這顆惡魔果實…
不說出現的方式離不離奇,反正這種奇物就是隨機生成的,鬼知道世界哪個角落會突然有一顆普通水果轉化成惡魔果實,我奇怪的是,它怎麽會落在我身上。
以我現如今的五感敏銳度,能夠悄無聲息靠近我十米範圍內都已經算是不可思議,不久前它掉落的聲音我也聽見了,隨便掉在哪裏都是正常的,砸在我眉心上才是唯一的異常。
難以置信的事,偏偏就發生了。
…………
足足瞪了拈在指尖這顆,明明是銀杏果,然而變異成惡魔果實,更湊巧的是還砸在我眉心的玩意有半分鍾,我坐起身歎了口氣。
之後仰頭盯著樹冠,開口,“呐~這是送我的禮物嗎?”
“想要和我交朋友,還是有什麽請求?都可以說出來哦~”
↑↑↑不是我腦回路清奇,第一時間就認為是被送禮,實在是鎮守北地那幾十年間,被用各種各樣方式送到麵前的禮物太多了。
有報答恩情的,有希望獲得庇護的,也有想交朋友的,送禮的有精怪也有人類,當然也有帶著某種目的的陰謀者。
遇到太多,我也習慣了。
而現在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懷疑,送禮的是我睡午覺的這棵銀杏樹,如果存在異類生物,幾百年樹齡的它有很大可能性是有靈智的。
空山寂靜日久年深,草木生出意識來並不奇怪。
就拿白神山我住的那棵山毛櫸來說,事實上祂才是白神山山地真正的山神,隻不過祂無法離開生長地,也不能和其它生靈交流。
祂還年輕,再過幾十年一百年或許就能繼承我留下的名號,成為真正的庇護者。
另外,我生活過的上一個世界,非人生靈也存在的。
新世界碎片島,別名拒絕之島,外界人眼中荒誕詭異的,任何不可思議的存在,在碎片島都真實存在著。
山精鬼怪,神話傳說,物妖器靈,都生存在現實的另一麵,我也曾經在那裏,是異類的其中一員。
過去幾十年似是而非的日本戰國時期,北地凶名赫赫能止小兒夜啼的山神百歲,也是我沿用了曾經裏鎮居民給予的稱號。
隻是…跑錯路來到這個平行世界之後,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發現和百年前生存過那個世界一樣的,異類生物存在的痕跡。
原本還以為是兩個世界的另一種差異,但是現在,我認為自己先前下的結論是為時過早了,或許…
想到這裏,我又抬手撓了撓臉頰,有點羞恥的開口,“在下千歲百歲,曾經鎮守北地嗯~在北方,人類和妖魔都稱呼我,山神百歲——”
自我介紹之後,又十分有誠意的給出承諾,“如果是我能辦到的事,我會考慮幫忙,交朋友的話也可以——”
…………
然而我這一番話說完,等了半天也沒能等出個結果,沒奈何隻好把拈在指尖的這顆惡魔果實塞進胸…溝裏,又縱身從樹梢躍下。
臨走前再一次回過頭,最後說道,“禮物我收下了,如無意外,九月結束之前我每天都會來這裏,改主意要見麵的話,我隨時歡迎哦~”
毫無意外,最後的話也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有的隻是暮春午後,陽光隨著風穿過枝椏閃爍的明滅光影,與繁茂枝葉摩挲發出的窸簌聲響。
見這樣我也不強求,轉身沿著林間小徑慢吞吞地朝山下走。
至於離奇得到的這顆惡魔果實。
我還是認為,不是意外。
巧合的可能性是有,但是微乎其微,能穿過那麽密集的縱橫枝葉,從縫隙間直接砸在我眉心上,得是多湊巧。
還能躲過了我的五感,那種偶然是要逆天啊~
總不至於我是老天爺的親兒子吧?
開玩笑,這個世界的天選之子今年才7歲,還在東海哥亞王國的風車村呢~
哦~算時間,也不知道草帽家船長蒙奇.D.猴子.路飛遇到紅發沒有,反正那對D兄弟5月初的現在肯定還沒結拜。
總之,我是絕對不相信自己運氣好到,睡個覺都有黑市裏叫價至少一個億的惡魔果實能從天而降。
隻不過暫時也找不出‘送禮’的家夥,所以就算了,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於是…
我伸了個懶腰,把一個哈欠含在嘴裏,之後加快下山的速度————睡是睡不著了,所以還是回辦公室泡杯茶喝。
順便考慮一下,這顆惡魔果實該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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