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垂危

  馬蹄踏著一路的黃土,從北地趕到京城。不足三日,雪朦朧的密函已經交到了昭武帝的手上。


  彼時,太醫精心調養,昭武帝的身體雖然虛弱,但是已經好了一大半,靠在軟枕上,麵色蒼白。


  “啟稟皇上,這是公主的親筆密函,”暗衛雙手捧著信:“是公主身邊的人,冒死從匈奴眼底帶出來的,公主說,務必要將此信呈給皇上。”


  “還不快呈上來!”眾人還未開口,九王爺就先急了。


  他派出去的人遲遲沒有音訊,好巧不巧,雪朦朧的親筆書信又被送了回來,他心裏不由得一陣緊張。


  “呈上來,”昭武帝抬手指了指那暗衛,渾濁的目光總算是有了一點光彩。


  雪芮連忙親自接過那封信,壓低嗓子道:“父皇,我來念吧。”


  昭武帝身子不好,要是信裏麵有什麽不好的消息,雪芮擔心昭武帝撐不住。


  “你們——都出去,出去!”昭武帝說一句話,胸膛便不斷的起伏,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


  九王爺陰測測地看了一眼太子手上的信,沒有挪動腳步,高貴妃見九王爺神色有異,也跟著不動。


  “妹妹還站在這裏做什麽?”站在一邊的皇後握住高貴妃的手:“去和本宮到外頭坐一坐吧,一直站著,也怪累的。”


  說著,就把高貴妃往外拉,九王爺見狀,不好再逗留,轉身出了內室。


  昭武帝疲憊地閉上眼休息了片刻,總算是恢複了一些精神,顫抖著手點了點信封:“念吧。”


  雪芮撕開信封,紛紛揚揚好幾張信紙,他看到第一行的時候,瞳孔便為之一震——父皇親啟:鎮北王府狼子野心,蓄意謀反,與匈奴裏應外合,將兒臣當做人質,以要挾大瀝朝皇室……


  太子緊張地看了昭武帝一眼,不知道應不應該如實相告。


  從雪朦朧說要嫁給穆臻言的那一天,這一份擔憂便在所有人心裏埋下了根,尤其是昭武帝,日日擔心著遠在千裏的雪朦朧。


  但是如今,所有的擔憂已經成了現實,太子抓著蟒袍,恨不得將穆臻言亂刀砍死!


  “信上到底說了什麽?”昭武帝停了停,看了看雪芮欲言又止的表情,粗喘道:“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鎮北王府,不知好歹,狼子野心!。”


  雪芮急切道:“父皇,你切莫憂心,十一她會沒事的。”隻是,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昭武帝虛虛地握著雪芮的手,不過幾日,昭武帝的頭發已經變白不少,若不是身上明黃色的裏衣,他和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也沒什麽區別。


  “芮兒……兒子……人人都說,生在帝王家,一輩子便可以衣食無憂,快活無比。但是,不知道有多少王孫貴族,隻盼著,來世寄生於平常百姓家,”昭武帝布滿皺紋的眼角有些濕潤:“你妹妹,年紀輕輕,就成了勢力相爭的籌碼,我這個做父皇的,說好了護著她,最後也食言了。”


  昭武帝說幾句話,就要喘幾口氣,太子見狀,連忙抽掉軟枕,讓昭武帝躺下。

  “父皇——”


  “我沒力氣了,你是她的皇兄,也是將來的天子,一定要,把你妹妹從匈奴手上帶回來,把鎮北王府,給我夷為平地!咳咳咳!”昭武帝氣喘籲籲:“我給你虎符,出兵吧。”


  太子看著手裏熟悉的筆跡,心裏不知道有多擔心雪朦朧,被昭武帝這麽一說,心裏更是對鎮北王府和匈奴恨之入骨,尤其是穆臻言,他原本以為,他會對自己的妹妹有幾分真心,現在看來,根本都是假象!


  “兒臣,定不辱使命。”太子咬牙切齒。


  一朝兵戈起,星河低垂,天色未明,皇城外的十萬大軍,已經整裝待發。雪芮站在城牆上,看著底下烏泱泱的將士,心裏總算是有了幾分慰藉。


  穆臻言站在鎮北王府前,仰頭看著那威風赫赫的牌匾——那牌匾上的字,還是昭武帝手寫的,找了最好的師傅刻出來的。


  但是那有怎麽樣呢?聖恩不斷,一把火就燒的幹幹淨淨。


  “世子在看什麽?”冷風不解的循著穆臻言的目光看過去。


  “沒什麽,”穆臻言淡淡地笑了笑,他收回目光:“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


  “世子放心,絕無半分紕漏。”


  穆臻言點點頭:“知道了,做得好。”


  穆臻言散漫的負手往府裏走,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輕佻。


  “世子,”冷風看著穆臻言滿不在乎的側臉,終於忍不住問道:“世子,這一次——”冷風一向冷眼少語,若不是真的有心事,斷然不會開口。


  這一次,穆臻言付出的代價簡直太大了,冷風心裏,總覺得不安穩。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穆臻言打斷冷風的疑問:“就這樣,按計劃行事。”


  他要救的人,拚上性命也要把她救回來。


  穆臻言站在灑滿日光的院子裏,疲憊的伸了一個懶腰:“這院子悶得很。”


  等到救出雪朦朧,他便另外置辦一處房屋,他們夫妻二人便搬過去住,養花弄草,吟詩作對,不知道會有多快活。


  那時候,沒有鎮北王府的世子,也沒有大瀝朝的公主,有的,隻是穆臻言和雪朦朧,隻是穆臻言和雪朦朧。


  穆臻言眼底的笑意一直到房門口才消失。


  冷風見自家主子這個樣子,知道哪怕是三寸不爛之舌,也改不了他的想法,幹脆去做自己應當做的事情。


  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端,沒人能預計到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隻能用盡所有的手段,掙一個“贏”字。


  穆臻宇站在屋簷下,看著穆臻言進了房間,淡然的目光漸漸凝固成一道冷刃,將穆臻言的背影割的支離破碎。


  這幾日,兄弟二人表麵上互相不理睬,實則暗地裏,穆臻言已經命人除掉了他好幾個部下,偏偏那些人人都是見不得光的,穆臻宇隻能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


  但是,真正的勝負,哪裏是這樣就決斷出來的?


  不遠處,天邊黑雲滾動,旦夕之間,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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