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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澈把許琪的畫像擺了出來,看看吳震華會有什麽反應。吳震華為了讓蕭澈知道自己在認真地看,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連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蹦出來了。蕭澈還是靜靜地盯著他,用平淡的語氣問道:“認識嗎?”


  說實話,吳震華也是在絞盡腦汁之後才想起來他——被訛的小子罷了,不足以留下什麽太過深刻的印象。可這邊蕭澈既然發問,那必然有想從自己這裏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自己也就實話實說。沒想到蕭澈聽完之後臉上既沒驚喜也沒失望,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一時讓吳震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蕭澈安慰了吳震華,並說了很多關心的話,就連吳震華都險些被蕭澈的這份“友愛”感動,在蕭澈結完賬之後,兩人握手言別,蕭澈順便送給他一個鑰匙環,吳震華也及時地諂媚地將自己原本的換下來。最後又互相寒暄了幾句,基本上就是讓吳震華有事的時候可以找蕭澈幫忙。


  不經意間瞥到一張畫像,其美貌毫不費力地勾走了吳震華的魂兒,但他還是強裝正經,直視著蕭澈,餘光卻死死鎖住那張畫像——攝魂的雙眸,小巧的鼻子,誘人的櫻唇,以及一頭華麗的秀發,都在上官玉兒的畫筆下精確無比的展現出來。


  “那我去結賬了。”蕭澈隨手拿起那張畫像,掃了一眼,麵無表情地同其他畫像一起放回包裏。


  收拾收拾,吳震華準備離開時,忽然發現蕭澈的表情不太自然,總是時不時地朝這邊瞄上幾眼,接著蕭澈就轉身進了廁所,吳震華便也悄悄跟了進去。


  “.……因為愧疚感要給那些人賠償?不是,他撒錢影響公共秩序是事實,但他又不是凶手,沒必要找他賠償啊.……讓他們親自去找他要賠償,不能這麽亂來啊,必須要阻止.……不聽勸?接著勸!……”


  吳震華聽後大喜,這次的賠償金說不定也能搞上一筆,而且吳震華通過查詢之後得知,這次的事件被封鎖,所以隻要知道是誰撒錢的人並不多,這樣一來自己又能傍上另一個有錢人。趁著蕭澈還沒有出來,吳震華先一步溜走了。


  看著吳震華匆匆離開的背影,蕭澈放下了靠在耳旁的手機——剛剛並沒有任何來電。林爾應該很快就能察覺到是自己在後麵指使,說不定吳震華站到他麵前剛說出一個字,林爾腦子裏就全是自己了。不過呢,自己可沒有說過任何讓吳震華去找他的話,怎麽也不會怪罪到自己頭上。然後,希望林爾還能安穩地當一個學生吧。


  抬頭看了看天色,看來沒有必要再花費心思去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了,也能給張梓湘時間去梳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但張梓湘會把自己封閉成什麽樣子林爾也說不準,隻能靜觀其變,順便呢,這邊自己也和夏心綁定了,林爾就開始聊起了各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當然,聽沒聽林爾可不知道,有時問一句,夏心立刻會用話堵住他的嘴,那就索性不問,說不說自己的事,聽不聽她的事,沒有衝突。


  “你好。”林爾剛緩口氣,就有人湊到他的麵前,“您對我有印象嗎?”


  林爾聽完他的問話,上下打量了一下,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叫出了他的名字:“是吳震華嗎?”


  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看樣子這個富豪的確做了不少工作,吳震華喜出望外。可實際上林爾並沒有去在意這些人,隻是自己的特殊體質會記住一切,出現在自己視野裏的,就算隻是餘光瞥到也會記得一清二楚。當時去搞證明的時候,林爾無聊時就翻了一下這些受害者的資料。不過現在看到他隻讓林爾心中冒出一股無名火——許琪這個家夥又留下了爛攤子。許琪應該把他們的記憶作適當調整,不然以後林爾可就要處理一些雜事了。


  “請問當時的錢你拿回去了嗎?”吳震華有意提到“錢”,希望能提醒林爾,順便激起他的愧疚感,“當時想要還給你的,結果不知怎麽的就昏過去了。”


  說這種話是想博取同情的嗎?林爾如此想道,那麽他想從自己這裏拿到什麽?金錢?權力?還是人情?但是很不巧,這些林爾一樣也不想給他,當初認許琪為表兄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為了他,自己還偽造證件來著。現在又忽然蹦出來一個家夥,在這裏按吳震華想法的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如蠅逐臭,呸,趨之若鶩。這邊還在攻略,現實世界可沒有存檔,好感度降下來的話很難回升的。


  “去找他吧。”轉念一想,不如把皮球踢到許琪那裏,林爾掏出手機,找到許琪的證件照,“當時我看他被嚇到,這才慌忙中掏出他的零花錢扔出解圍。他聽見你們沒事也很高興,去見見他吧。呃……現在這個時間點我也不知道他會在哪兒,你找找看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感覺他們在把我當作一個燙手山芋。”吳震華見林爾倉皇逃跑,有些不高興地嘟囔著,“還是碰碰運氣吧。”


  “麻煩。”夏心嫌棄地說了一句。


  “隻要別來麻煩我們倆就行了。”林爾懂得夏心說的是許琪,“到現在也沒見他幹什麽正事,就淨給我們添亂,剛見麵時那口氣,天呐,我還以為見到了全知全能的神——開玩笑的,巴不得立刻讓他變出來一個他搬不動的石頭來。也沒見他上天入地啊,沒事還喜歡裝聖母.……”


  “蕭澈唆使他來的。”夏心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這麽自信?”林爾笑問道,“直覺嗎?”


  “從沒錯過。”夏心讓林爾解釋,“但我想你應該更清楚。”


  “氣味。”林爾認真地吸了一口氣,“蕭澈的氣味,以及上官.……”


  “聞得挺細致的。”夏心好像是在誇讚林爾。


  “當然。”聽夏心這麽說,林爾也飄飄然了起來。


  “氣味的所屬能分辨得如此清楚。”夏心把第二句話說完,林爾意識到了不對勁。可也不慌不忙接下這一招:“以及上官姐妹的氣味,具體是都見過麵還是其中哪一個我就說不準了。”


  “真的?”夏心根本不信,因為她清楚陰陽二人異於常人的能力,盡管上官姐妹是雙胞胎,但氣味的細微差別還是很容易被他們二人辨別出來的,“分不清嗎?是上官靈兒吧?”


  “沒錯。”林爾也不再和夏心玩鬧,認真地回答道。“她……”


  “不必解釋。”夏心指示道。“別忘了你的約定。”


  林爾又看了看逼近的大雨,決定先去涼亭等著。快要接近時,卻看到了張梓湘早已就緒。她仰麵望著天,似乎在期待些什麽。不想打攪她,林爾小心翼翼也進入了涼亭,開始同她一起等待。與此同時,林爾看了一眼時間,一般這個時候她應該在那個長椅上,難道說……

  逐漸有了淅淅雨聲,林爾仍靜靜地坐在一旁,將自己的氣息完全隱藏。張梓湘仰麵朝向蒼穹,些許雨點被風裹挾著送達她略顯憂愁的麵容之上。既然下了雨,那麽那個人……張梓湘轉過臉,驚喜地發現她想見到的人早已就位,為他的準時而有些稍稍欣慰,問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我也剛到。”林爾回應道。


  “這兩天她都在這兒。”夏心及時補充消息,算是驗證了林爾的猜想。其實那次林爾去長椅處沒有遇到張梓湘時就隱隱約約想到了張梓湘可能會在這裏,不過自己畢竟不能每一次都選擇張梓湘會靜坐的時間趕往那裏,不然會讓敏感的張梓湘起疑心——經曆過那種事情的她對很多東西都包有警惕和抵觸心理。這也是目前林爾攻略張梓湘的對策:把主動權交給她。


  因此,林爾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緩緩地,默默地靠近張梓湘,卻還保持著能夠讓她放心的距離,放眼外望。


  在林爾眼裏,這次的雨比上一次純潔,不做作,不為了誰的目的,隻是天就是想要下雨,不摻雜著那些奇奇怪怪的目的。無論是久旱逢甘霖,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都不是雨本來的想法。多大多久都順其自然,一滴也不克扣,卻也不肯多施舍一滴。


  張梓湘就沒有太多亂七八糟的想法,隻有著對林爾守約的欣喜以及不包含緊張心情的休閑一般的賞雨願望。


  在張梓湘眼裏,這回的雨較上一回從容,不焦慮。自己並不是被脅迫著來到這裏,完完全全是自己本人的意願。來的路上沒有慌張,也不用擔心如何返回。當然,還有一點難以確定——張梓湘稍有緊張地瞄了一眼身旁的林爾——他到底會做什麽。


  林爾竟也無言,順著張梓湘的視線向外望去,遠處的古雅建築在雨色之下倒添了幾分飄渺,若即若離,真有些仙境之感。風起,綠植便晃著,晃著,像是聽見了搖籃曲一般慵懶。風過,揚起張梓湘的鬢發,被她束住的秀發也不安分地動了動。風息,林爾走近亭口,發梢也被浸濕,貼在他的額頭上。


  “真矜持呢。”耳機中傳來如此話語。


  語氣不太對勁,林爾也不能反駁,隻是回頭看著張梓湘。她有些害怕含有大量雨水的風會把衣服吹濕,已經退回了幹燥的區域了。林爾於是也緊跟著後撤幾步,卻發現胸前的襯衫已經微微發潮,而小水珠正沿著林爾的臉頰滾下來,越滾越大,最終在下巴處匯集,搖搖欲墜。林爾急忙用手擦去,又摸了摸臉上沾水多的地方。


  “給。”張梓湘遞來一包紙巾,林爾表示完感謝之後抽出幾張用。這附近有垃圾桶,可是為了扔幾張紙而打傘冒著鞋被濺濕的風險出來有點不太合適。林爾就先把它們握在手裏,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也沒有其他交流,張梓湘的視線大部分時間都不在亭內,那麽林爾也隻能裝作賞雨了。這氛圍不算尷尬,但也不怎麽好。


  “這不是腳本運行的養成遊戲。”夏心想要速戰速決,“能加快進度的時候就不要拖拉。”


  林爾輕叩亭柱,發出暗號:“現在?”


  沒有回應,卻是無聲勝有聲。林爾撅撅嘴,斂息屏氣地問道:“以後.……可以一直用‘你’來稱呼你嗎?”


  張梓湘剛想不假思索地同意,卻遲疑了一刻,意識到了這句話中的意思:“這樣嗎?選擇了我嗎?”


  千萬別把她給嚇跑。林爾謹慎地挑選著措辭:“您同意嗎.……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又用了這個稱呼.……所以?”


  張梓湘重新將目光投向外界,背對著林爾。雨聲不大也不小,封鎖住亭內的聲音逃出的可能,卻不影響亭內的談話。


  “病急亂投醫了嗎?”張梓湘用細小的聲音自言自語,“真可憐呢.……”


  “倒也沒有那麽可憐的啦。”剛剛的話可是被林爾聽得一清二楚,換上稍稍輕鬆的語氣。


  聽到了嗎?這回張梓湘隻在心裏這麽說道。這麽一想,不覺得就紅了臉。雨還在下,張梓湘也保持沉默不語。陰陽兩人一同等待著,張梓湘的後背固定在視野裏,紋絲不動,也有可能下一秒就會轉過頭來。


  “我的名字叫張梓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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