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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贏家

  袁清。


  景承告訴我那位心理醫生的名字,我更詫異的是他是無法得知無名女屍的身份。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我吃驚問。


  “就在倉庫看到被劉煜殺掉的那五個人時。”景承歎息一聲。


  “劉煜是通過凶案現場來破壞和毀滅你兒時記憶中的美好,可,可你和袁清的接觸是在之後,她的死似乎和這些凶案並沒有關聯。”我微微皺眉問。“劉煜為什麽要殺袁清呢?”


  “這東西裏麵含有毒質煙堿,也叫尼古丁,如果給人注射50毫克煙堿就會致死,長期吸入會引發多種致命的疾病。”景承晃動著指間的煙頭對我說。“人類進化史上最失敗的發明之一,我其實是不抽煙的,父母遇害後我需要有東西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景承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其實我也很奇怪,像他這樣睿智的人怎麽會抽煙。


  “其實這東西對我並沒有用,我最初是打算吸毒的。”


  “什麽?!”


  “我不想自己的思維太過清晰,那樣隻會讓我沉淪在無法自拔的痛苦中,可我擔心毒品會毀掉我的腦子,所以我選擇抽煙。”景承直言不諱對我說。“袁清,是袁清讓我戒掉了煙。”


  “你一直有防禦心理,為什麽你會讓袁清來治療你?”


  “你說錯了,我和袁清不是醫患關係,我們是相互的傾吐對象,我喜歡她的專注和真實,而她需要一個能發泄內心傷痛的人,我們兩個就像受傷的動物相互偎依在一起相互舔舐對方的傷口。”


  “有用嗎?”


  “有,有用,她告訴痛失丈夫的悲哀和堅強外表下的脆弱,我告訴她自己的絕望和憤怒,我看過她肆無忌憚的痛哭,她也看過我抓狂的暴躁,直到兩人都精疲力竭,然後我會躺在她辦公室的臥榻上熟睡,隻有在那裏我才能睡的踏實,漸漸我不願意離開那裏。”


  “你之前從未對我說過這些。”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的脆弱。”景承深吸一口煙。


  “後來呢?”


  “後來我們相互成為對方的依靠,她會給我講述她丈夫的點滴以及美好的經曆,她開始從悲傷中慢慢走出來,她也鼓勵我去振作,讓我多去回想一些開心的事。”


  “你有過開心的事嗎?”我突然感覺他的可憐。


  “有,和宛如在一起我是開心的,但凱撒說的沒錯,我隻讓她看見我的開心卻從未和她分享過挫敗和痛苦,我把她當成自己的港灣,我不希望港灣中會有其他的情緒的存在,事實上那時的我是不真實的,袁清也從我的言語中發現了這一點。”景承叼著煙專注遊戲。“她嚐試讓我去想一些真正開心的事,所以她把我帶到這裏。”


  “遊戲廳?”


  “是的,很久以前坐著你位置上的就是她,我們一邊玩著遊戲一邊聊天,她為我找到緩解壓力和情緒的辦法,我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戰勝裏麵這塊程序主板。”景承淡淡一笑對我說。“可惜我一直都沒有贏過,作為懲罰我會告訴她一件開心的事。”

  “你還有什麽可以告訴他的?”


  “是挺遺憾的,我突然發現原來在自己的人生中,能與人分享的開心竟然寥寥無幾,比如我曾經拯救過一名自閉症患者,我剝去了那人的偽裝讓他能直視自己的生活,他最終沒有迷失在虛幻中,還有,還有我用生命去驗證過真理,對了,還有黑胡子的寶藏,我知道他掠奪的寶藏藏在聖胡安城堡……”


  “等等,你說的是陸黎川和桑影同還有你,你在南溪濕地用風箏追逐雷電的事!”我猛然抬起頭大吃一驚。“你把這些都告訴過袁清?”


  “我解開了凱撒的黑魔法。”景承看向我很平靜說。“他並沒有讀取我的記憶,這些美好的回憶除了我之外還有袁清知道。”


  “袁清……”我一愣聲音急促。“難,難道袁清也是凱撒的門徒?!”


  “你想太多了,袁清隻不過是普通人,她有很健全的心智和三觀,她是不會被凱撒蠱惑的。”景承搖搖頭。


  “我懂了,凱撒從袁清口中獲得了你對她講述的記憶內容,然後再將其殺人滅口,為了迷惑你所以對其毀容並且剝掉指紋,就是不讓你想到袁清的身上,凱撒的目的是讓你看見那些凶案現場時震驚和無助,他試圖讓你以為他能讀取你的記憶。”


  “袁清的內心是很脆弱的,這種脆弱源自於她的固執和堅持,對過去的執念讓她一直停留在原地,這表明袁清的心理防線牢不可破,即便是凱撒也無法去左右她的思想。”景承在對我搖頭。“還有,還有袁清作為心理醫生的職業操守,我之所以願意和她分享過去是因為我相信她,在任何時候袁清都不會泄露病患的資料。”


  “那,那凱撒是如何知道你那些記憶的?”


  “隻有一個辦法。”景承吐了一口煙霧。“讓袁清感同身受,和袁清建立信任就如同當年我和她的關係一樣,這是唯一能讓袁清放下芥蒂的方式。”


  “你出現在袁清麵前時,你是一個需要被強製治療的病……”我突然反應過來。“病人!是病人!凱撒以病人的身份去欺騙袁清。”


  “不,不是欺騙。”景承依舊在搖頭。“我所擁有的一切知識凱撒一樣也有,我能看出袁清的脆弱和軟肋,凱撒同樣能輕而易舉做到,但這並不代表能讓袁清對他產生信任,我和袁清之間的依存關係是靠相互的經曆締造的。”


  “我不明白。”


  “我失去了父母,而凱撒失去了摯愛,在這一點上我和凱撒的心情是一樣的,別忘了袁清對亡夫的思念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泊,反而沉澱的更深,凱撒隻需要坦然的向她講述自己的過去,就能輕而易舉引起袁清的共鳴,要知道凱撒的能力遠在我之上,他知道如何去引導和迷惑袁清對他產生關聯,亦如當年袁清對我那樣。”


  “你剛才不是說袁清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透露病患資料嗎?那凱撒怎麽從她口中獲取你的信息?”我還是大為不解。


  “在與凱撒的通話中,他提到過一句話,他了解我就如同看鏡子中的自己,我和他有太多的相似,當凱撒以病人的身份出現在袁清麵前時,會給袁清一個錯覺,就是凱撒所說的鏡子,而袁清在這麵鏡子中看見了曾經的我,她會很吃驚的發現,凱撒的情況和當年的我如出一轍。”景承深吸一口煙緩緩說。“袁清在我身上取得了成功的治療案例,因此她會把同樣的方式用在凱撒身上,在袁清循循善誘的治療中,她會在毫不經意的情況下提到關於我的事,並以此來引導凱撒,而這些零散的信息會被凱撒完整的組合起來,他最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然後再殺掉袁清滅口。”我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你不明白。”


  景承在對我笑,那笑容充滿了狡黠。


  “還有什麽?”我意識到自己應該忽略掉什麽。


  “我和袁清的關係最開始是對立和相互敵視的,我攻擊並且刺痛了她,而她重重打了我一巴掌,這似乎不是建立信賴和依存關係的良好開端,但袁清和之前那些心理醫生不一樣,她並沒有放棄我,她選擇接手我的病例,而且她用了一種讓我無法忍受的治療方式。”景承淡淡回答。


  “什麽方式?”


  “按照規定,我必須強製接受她的治療,你知道心理治療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交談,但袁清卻一句話也不對我說,每一次去她就安靜的陪著我坐,時間到了就讓我走,最開始我還不以為然,但時間長了我發現很無趣,我無法攻擊一個沉默的對手,我也不習慣她臉上毫無情緒變化的表情,所以……”景承撓了撓頭。“所以到最後我忍無可忍,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對她說過很多話,嚐試用不同的方式去刺激她,還記得嗎,我說過她像棉花,柔弱而無力但卻能抵禦千斤之力,我發現我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然後,然後我開始向她講述我的過去,她終於開始和我交談。”


  “這和凱撒有什麽關係?”


  “心扉,我首先向袁清敞開了心扉,她在確定我不再抵禦的情況下才會和我建立關係,我是這樣凱撒亦然如此,凱撒要獲取袁清的信任,首先要開誠布公向袁清陳述真實的自己。”


  “病曆!”我恍然大悟,激動的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凱撒在袁清麵前是一位病人,那麽袁清就會為他建立病人檔案,而凱撒對袁清所說必須是真實的,所以……”


  “所以這份病曆中對於凱撒的記載就是最好也是最完整的側寫內容!”景承點點頭胸有成竹說。“我沒有告訴你第六個人是誰,因為我需要最後的確定,而這份病曆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景承剛說完重重一巴掌拍在遊戲按鈕上,瞬間歡快的音樂刺耳的響起,遊戲廳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過來,伴隨的音樂遊戲幣如同井噴般從遊戲機中吐出來,到最後音樂聲變成提示音,因為裏麵的遊戲幣遠遠不夠景承贏得的數量。


  他高舉著雙手,讓他看上去像至高無上的王者,他很享受這一刻,叼著煙對我露出痞笑。


  “我一直都堅信,我會是最後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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