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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小醜

  在我所剩無幾的兒時記憶中有那麽幾個瞬間至今會讓我去回想,仿佛定格在我內心最美好的片段。


  生日會就是其中之一。


  我小時父親總是會在每年生日特意為我準備一場生日會,我像眾星捧月的小王子,坐在蛋糕前接受著小夥伴的恭賀,然後是充滿歡笑和開心的節目。


  我還記得那個穿著滑稽服裝的小醜,他那雙手好像會魔法,長長的氣球在小醜手中被扭成不同的小動物形狀,還會在我眨眼間變出棉花糖,我想所有的小孩對棉花糖都是沒有免疫力的。


  拽下一撮放在嘴裏就能品嚐到絲絲入喉的甜意,所以我關於生日會的記憶也因此充滿了甜美的味道。


  我已經很久沒吃過棉花糖,似乎都快忘記那種曾經令我回味無窮的味道,所以當赫楚雄吐出的煙霧漸漸散去,我看見那捧蓬鬆雪白的棉花糖,還有那個坐在陵園提供給祭拜者休息長椅上的小醜時又勾起了回憶。


  好像所有的小醜都一樣,穿著奇異而鮮豔的服裝,白色和紅色勾畫出一張滑稽可笑的臉,手裏拿著小狗模樣的玩具,有那麽一瞬仿佛回到兒時的生日會。


  隻不過我卻體會不到回憶中那份甜美和開心,入秋的風特別清冷,我下意識拉緊衣領,觸碰到臉頰的手像冰塊般沒有絲毫溫度。


  小醜還在對我笑,隻不過他的頭被放在了長椅上,在風中晃動是插在小醜頸部的棉花糖,放在手中的是用腸子打結而成的小狗,鮮血從上麵滴落在地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案現場在陵園中顯得格外詭異恐怖。


  我這一輩子應該不會再吃棉花糖了。


  “大致推測死者死亡時間在兩天以上。”檢查完屍體的陸雨晴走過來。


  “死因是什麽?”我神情凝重問。


  “屍體上的傷口都是死後造成,死因應該是被凶手直接割斷頭顱,具體的情況要等屍檢後才能確定。”


  “這裏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蘇錦環顧四周說。“來陵園祭拜的人很多,凶手不會選在這裏動手,而且死者今天才被發現,說明是被凶手搬運過來。”


  “死者屍體上多處主動脈被割開,凶手的目的是為了放幹淨死者的血,一是為了減輕死者重量便於搬運,二是防止搬運過程溢出的血液被發現。”陸雨晴點點頭。


  “那,那個是什麽?”蘇錦指著小醜手裏的東西。


  “是大腸,凶手在死者死後剖開腹腔,用細鐵絲貫穿大腸然後製作成動物形狀。”


  “變態。”蘇錦義憤填膺。


  我回頭看了一眼旁邊默不作聲的赫楚雄,他腳下是一大堆煙頭,我走到他身邊還沒開口,赫楚雄就把一個證物帶遞給我:“在死者身上發現的。”


  我接過手一看:“采訪證?!”


  “劉煜在清理自己遇襲前物品時發現,他隨身攜帶的采訪證不見了。”赫楚雄深下一口氣。


  我猛然瞪大眼睛,重新看向長椅上被割頭的小醜,血月在行凶中有一個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會取走上一名受害者身上的某樣東西,然後留在下一個受害者身上,血月像所有連環殺人狂一樣都有鮮明的特征,這個行為是在炫耀和宣示力量,這種具有延續的行為具有很強的攻擊性。

  我猜赫楚雄對這種挑釁應該再熟悉不過,凶案現場的旁邊就是嚴烈的墓地,這是銷聲斂跡十幾年的血月留下的死亡宣告。


  “血月已經知道嚴烈去世的事,但我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就犯案。”赫楚雄壓低聲音對我說。“案子由你負責偵破,我已經告之康餘年,除非你需要協助否則刑偵局不得參與案件調查,血月凶案的細節一直沒有公布,所以暫時不會有人懷疑凶案和血月有關,但我說的不會變,你隻有三個月時間,如果抓不到血月我隻能公開真相。”


  “我打算……”


  “你不用告訴我有什麽打算,我隻要結果!”赫楚雄抬手示意我什麽都別說。“我所知道的血月就是吳連雍,在十幾年前被我親手擊斃,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默默點點頭,赫楚雄當然不能參與這件案子,在明知道血月逍遙法外的情況下沒第一時間公布並且試圖掩飾真相,這本身就是知法犯法,他不是害怕承擔責任而是不能再讓警方有其他汙點,所以他選擇什麽都不知道。


  赫楚雄離開後我們回警局,等到淩晨陸雨晴才完成了屍檢。


  “血月是女人。”陸雨晴回來後第一句話就讓我們吃驚不已。


  “你找到證據了?”我問。


  “我在學校演話劇時候扮演過小醜。”陸雨晴把一張死者頭顱特寫照片放在我們麵前。“小醜妝屬於舞台妝,和臉譜畫法類似,要求色彩分明對比強烈,所以都是采用油彩描繪,但死者臉上的妝容卻不是。”


  “是什麽畫的?”


  “BB霜打底把死者的臉均勻塗抹成白色,菱形的眼睛是用眉筆勾畫而成,微笑的嘴是用口紅,而且流程和女性化妝過程相同。”


  “男性也有會化妝的,不能單憑這一點就判定血月是女人。”蘇錦說。


  “你們仔細看死者眉毛的輪廓和線條,在化妝前經過修理,凶手借助剃眉刀和眉梳等工具精心處理過死者的眉毛,血月有極端的完美主義情節,即便在處理死者屍體時不容許有瑕疵,但修眉這個行為男性很少具備,而且我反複檢查過死者眉毛被休整的相當精細,說明血月對於修眉很熟練。”陸雨晴指著照片說。“由此可以推測血月就是女人。”


  “嚴烈的墓地在陵園的半山腰,一個女人不可能在帶著死者屍體的情況下走上那麽高的台階。”我眉頭微微一皺。“光明天使不是一個人,凶手為一男一女協同作案。”


  “屍檢還有什麽發現?”蘇錦問。


  “血月用眉筆環繞死者頸部畫了一條線。”


  “為什麽要這麽做?”


  “從屍體的凝血情況看,死者是在活著的時候被切割掉頭顱,傷口創麵極其規整平滑,連接頭部的脊柱切口上發現有鋸齒狀痕跡,說明凶手是用電鋸切割受害者。”陸雨晴的指頭在脖子上畫了一圈。“血月就是根據死者脖子上的線條進行切割,極端的完美主義。”

  我倒吸一口冷氣:“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發現嗎?”


  “血月在殺害死者後,計算過死者出現屍僵的時間,然後再把死者搬運到陵園長椅上擺放成我們看到的樣子。”陸雨晴說。


  “我怎麽感覺血月的手法好像在哪兒見過。”蘇錦自言自語。


  “杜織雲為了複仇殺掉的那些人也是這樣處理屍體的。”我說。


  蘇錦眼睛一亮:“對,就是她,難怪這麽熟悉。”


  “那就奇怪了。”我眉頭緊湊。


  “奇怪什麽?”她們問。


  “血月之前行凶的過程簡單直接,以受害者死亡為目的,十七名受害者被拋屍時都沒有做任何處理,但自從血月契約後,血月的行凶模式好像在發生改變。”我揉了揉額頭說。“血月協助杜織雲完成複仇的過程中,把屍體塑造成不同的形狀,雖然製作者是杜織雲但真正的策劃者應該是血月。”


  “血月為什麽要這麽做?”


  “傳遞某種信息,杜織雲複仇的凶案裏,她就是借助那些用死者屍體塑造出來的造型引導我們一步步找到真相,如今血月故技重施,把受害者裝扮成小醜,應該也是為了向我們傳遞什麽。”說到這裏我拿起一張紙,在上麵一邊畫一邊說。“還有一點很奇怪,血月的凶器又發生的改變。”


  “在之前的連環凶案中的確從來沒有出現過電鋸。”


  “這個叫星月權杖,杜織雲告訴我在宗教傳說中,這是光明天使的武器,血月之前犯案之所以沒有固定的凶案,是因為血月一直在打造這把星月權杖。”我指著畫好的圖案說。“從劉煜的描述中,血月刺殺他的凶器是一把鐵刺,事實上是權杖上的四角星光其中之一,可見那個時候血月還沒有完成這把武器,現在血月再次犯案,按理說血月應該繼續完成星月權杖才對,可為什麽會用電鋸?”


  “既然血月的行為模式在改變,那麽心理模式會不會同樣也發生了改變,血月把自己妄想成光明天使,但在劉煜之後血月完成了獻祭儀式,因此血月已經從形態追求演變成精神追求,之前那些形式和道具對血月已經沒有了意義。”蘇錦說。


  “哎……”我重重歎口氣。“要是景承在就好了,他是最清楚怪物在想什麽的瘋子。”


  “屍檢初步結果暫時隻有這些,我盡力在兩天之內完成全部屍檢,案子既然沒有頭緒,要不你們先從死者身上開始調查吧。”


  “確定死者身份了?”我抬頭看向陸雨晴。


  “這是在死者腹腔中找到的。”陸雨晴把裝在證物袋中的錢包遞給我。“血月故意留下了死者的錢包,應該是想讓我們知道死者的身份,如果說血月在傳遞某種信息,那麽死者的身份或許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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