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良心的顏色
充斥著死亡氣息的海麵響起有節律的掌聲,嚴可卿蜷縮著身體躲在船尾的陰暗中瑟瑟發抖,葛宏帆和柳開元麵無表情盯著傳來聲響的對講機,而丁玲麵如紙色顫抖著身體癱軟坐在甲板上,好像完全不敢相信發生在她眼前的一切。
蛇毒應該已經蔓延到全身,船上剩下的人都痛苦的抽搐著身體,呼吸也隨之變的急促吃力,裸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能明顯看見淤黑的浮腫。
時間已經過去3個小時,杜織雲精心準備的複仇也接近尾聲。
杜織雲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她仿佛在吟唱著詩篇,她平緩低沉的聲音宛如地獄深處惡靈的哀嚎。
在那一大片坎坷不平的地帶,到處都是墓穴,
墳墓與墳墓之間,散布著熊熊烈焰,
所有棺的棺蓋都支在一邊,
從裏麵傳出陣陣淒厲的抱怨,
顯然這都是些可憐人和受刑者在哭聲震天。
……
杜織雲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回味在她誦讀的詩句之中。
“但丁《神曲》地獄篇第九章。”景承聽完後不假思索對我低聲說。“頌揚複仇女神厄裏倪厄斯的詩篇,在希臘神話中厄裏倪厄斯專門追捕並懲罰那些犯下嚴重罪行的人,無論罪人在哪裏,們總會跟著譴責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
“這是我最喜歡的詩句,複仇女神會譴責罪人的良心,但我有另外一個打算,我妹妹被丟進海裏的時候不到一歲,能下手殘殺一個嬰兒說明你們根本沒有人性,我很好奇你們的心到底是什麽顏色。”
“那個嬰兒不是我殺的。”葛宏帆指著柳開元大聲說。“是他,是他把嬰兒丟到麻袋。”
“不,不是,是你們逼我的。”柳開元驚慌失措解釋。
“你們都是罪人不用相互推諉,第三個遊戲就叫良心的顏色,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我要看見你們兩人之中其中一人的心髒!”杜織雲從容不迫的聲音緩緩傳來。“你們麵前的紙盒裏,我為你們準備了刀。”
葛宏帆和柳開元幾乎同時看向紙盒,但柳開元身體明顯沒有葛宏帆好,等他反應過來時在燈光下折射著寒光的刀已經握在葛宏帆的手裏。
看來景承猜錯的一點都沒有,這場複仇的遊戲杜織雲根本沒有留給這些仇人選擇的機會,嚴耀初的背叛和同流合汙在杜織雲眼裏遠比主謀的吳思雨還要可恨,所以他是第一個被處死的人,吳思雨作為主謀自然難逃一死,而柳開元殺掉她妹妹更是不可饒恕。
葛宏帆在船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即便如今老了,但遠比孱弱的柳開元要孔武有力,何況加上二十年前的杜停春一家,葛宏帆現在已經殺了六個人,在杜織雲船上最後一個人可以活命的承諾下,葛宏帆完全殺紅了眼。
柳開元和丁玲相互攙扶踉踉蹌蹌往後退,東張西望試圖找到可以自衛的東西,但葛宏帆根本沒留給他反抗的機會,上去一把抓住柳開元按倒在地,丁玲不顧一切拉拽分開兩人,葛宏帆反手就是一刀,我和景承看見丁玲突然停止了動作,雙手捂住自己脖子,等她轉過身我們才看見從她指縫中血如泉湧。
丁玲痛苦的張著嘴但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鮮血猶如瀑布般順著她身體流淌,柳開元痛不欲生喊叫著妻子的名字,但反抗和掙紮在葛宏帆鐵鉗般的手裏完全是徒勞。
我們無能為力的看著丁玲從船上跌落到海中,很快她的身體被炸的七零八碎,和其他屍體碎塊混雜在一起在起伏的浪潮中晃蕩。
葛宏帆手起刀落刺入柳開元胸口,我們聽見一聲慘叫後柳開元不停掙紮的身體猛然弓起,僵持了短暫的片刻後無力的癱在甲板上。
葛宏帆挖出了柳開元的心髒,高高的舉起試圖讓另一艘船的杜織雲看見。
“告訴我,他的心是什麽顏色。”杜織雲饒有興致問。
“是……”葛宏帆扭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心髒,神情大變。“黑,黑色!”
葛宏帆高舉著柳開元的心髒,探照燈光下我震驚的發現,那顆心髒竟然真的是黑色。
“他的心果然是黑的。”杜織雲的笑聲冰冷。
我吃驚的問景承:“為什麽柳開元的心髒會是黑的?”
“我看過柳開元的檔案,他有嚴重的冠心病,心髒周圍的毛細血管堵塞導致心髒變黑而已。”景承解釋。
“捏碎它!”對講機中傳來杜織雲毋容置疑的命令。
葛宏帆一愣咬牙一把捏緊手中心髒,被擠壓出來的鮮血濺的他滿臉都是,除了眼睛我們已經看不見他的臉,葛宏帆重重把捏碎的心髒扔在地上,殺紅眼的他注意力落在船尾的嚴可卿身上。
他從柳開元的屍體上拔起刀大步走過去,嚴可卿驚恐萬分向後縮動身體,隨手拿起一塊細小的木板在麵前晃動,嘴裏大喊著:“不要過來。”
“你好像忘了這是我的遊戲,規則由我來決定。”
葛宏帆停下腳步抑製不住內心的暴戾,衝著對講機咆哮:“你說的船上隻能活一個人,現在隻剩下我和她,你不是要玩嗎,老子陪你玩,說,還要老子幹什麽?”
對講機那邊隻有電流的聲音,葛宏帆身體突然一軟跌倒在甲板上,他捂住胸口痛苦的呼吸,已經沒有站起來的氣力,看來蛇毒已經侵蝕到他全身。
“說話啊,還,還,還要我,要我殺,殺誰。”葛宏帆說話都變的吃力,用最後的氣力問。
“恭喜你。”杜織雲聲音充滿了輕鬆。“你已經完成了這個遊戲。”
我和景承茫然的對視,按照杜織雲的遊戲規則船上隻應該有一個人活著才對,而現在船上還有葛宏帆和嚴可卿。
葛宏帆聽到後長鬆一口氣,但很快冷靜下來,指著嚴可卿斷斷續續問:“你說,你說過隻,隻有一支解毒血,血清,現,現在還剩,剩下兩個人,血,血清給,給誰?”
“她並不在這個遊戲裏麵,而且我也沒有在她身上注射毒素。”
我眉頭一皺:“難怪到現在我沒發現嚴可卿有中毒的跡象。”
景承也有些疑惑沉思片刻說:“杜織雲的複仇計劃是精心設計好的,每一個環節都把嚴可卿排除在外,說明她有意要留著嚴可卿的命。”
“你,你殺了我,我兒女全,全家,為,為什麽要留,留著姓,姓嚴的女兒?”葛宏帆問。
“看著自己親人被殘殺的痛苦相信你已經體會過了,不過你遠沒有我體會的深刻,你才痛苦了幾個月而我足足承受了二十多年,你們呢?你們拿著用我一家人命換來的財富享受了二十年,殺掉你們根本平複不了我的仇恨。”杜織雲的聲音漸漸變的深沉冷酷。“看看她,嚴可卿就如同二十年前的我,從今天開始她將會承受嚴耀初是殺人凶手,承認嚴耀初剽竊欺世盜名,承受家破人亡,承受眼睜睜看著自己父親被殺,承受一夜之前失去一切,我曾經經曆的所有,從今天開始我要她同樣也經曆一次,但我比她要幸運,我最終能為家人報仇雪恨而且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徹底的解脫,可她不能,她會承受這些痛苦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我和景承都望向躲藏在陰影中呆滯驚恐的嚴可卿,杜織雲把最殘酷的複仇留給了她,她活著就是杜織雲為她準備最大的懲罰。
“既,既然她不,不參與這,這場遊,遊戲,那,那我就是船,船上最後一,一個活著的人,把,把血清給,給我。”葛宏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很遺憾,血清沒有在船上。”
“你,你騙,騙我!”葛宏帆怒火中燒,但他已經沒有氣力再大聲喊叫。
“我怎麽會騙你,我用枉死的家人名義起誓,就絕對不會因為對你欺騙而玷汙了他們。”杜織雲很輕鬆回答。
“你明明承,承諾過,血,血清就在船,船上,你,你會放過最,最後一個在,在船上的人。”
“沒錯,我的確承諾過。”
“血,血清呢?”葛宏帆上氣不接下氣。“快,快,快點給,給我。”
“我並沒有食言,血清我的確放在船上,而且我會履行自己承諾,我會放過留在船上最後那個人,隻不過……”?杜織雲的笑聲透著一種大仇得報的釋懷。“隻不過我把血清放在嚴耀初的身上,而你把他丟進海裏炸成碎片,所以現在血清已經不在船上,你可以跳到海裏去找找看,或許你運氣真的很好,在炸彈沒有爆炸之前還能找到沒有被炸毀的血清。”
葛宏帆一臉絕望的張著嘴,捂著胸口臉色的憤恨被在痛苦中凝固,整個人重重倒在甲板上,身體在劇烈的抽搐後麻痹不動,高舉的雙手在燈光下透著觸目驚心的紫黑色,直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依舊瞪大充滿恐懼的雙眼。
杜織雲的複仇殺戮終於結束,我和景承猜到她一定會趕盡殺絕,但沒想到杜織雲竟然是用這樣的方式完成複仇,完美無瑕的殺人計劃,她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動手,而且到最後她也沒有失信自己用家人名義的起誓。
杜織雲承諾會放過船上最後一個人,而現在船上隻剩下生不如死的嚴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