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皮畫布
返回警局後我和景承打算立刻前往陳賢的住址,在樓下看見趕來和我們匯合的蘇錦和陸雨晴,可她們臉上並沒有重逢的開心和對我傷勢的在意,拘謹的站在一輛警車前躊躇不寧,蘇錦吐著舌頭悄悄指了指身後的警車,示意我和景承進去。
拉開車門裏麵撲麵而來是嗆人的煙味,彌漫的煙霧中我看見一張不苟言笑的臉,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大禍臨頭。
上車後我和景承一言不發看著窗外,我如坐針氈搓揉著手指等待暴風雨的降臨,偷偷瞟了一眼後視鏡,後座上的人同樣也看著窗外,隻是手指沒有節律敲擊在旁邊的車門,那聲音讓人心煩意亂。
景承顯然比我平靜太多,閉上眼若無其事睡在座位上,車停在郊外後司機開門出去,車上隻剩下我們三人,長時間的沉默讓車裏的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赫楚雄拿起幹癟的煙盒時裏麵已經空空如也,他把煙盒捏成一團丟在旁邊,從後座上直起身深吸一口氣,後視鏡中的他顯得格外疲憊不堪。
我畢竟喜歡他穿製服,因為那身製服能提醒赫楚雄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行,但這一次他偏偏又穿的便裝,記憶裏但凡和穿便裝的赫楚雄見麵準沒好事。
“三件事。”赫楚雄的聲音沉穩。“近期發生的連環凶案影響惡劣,凶犯手段殘忍,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凶行為極其囂張,必須盡快破案將凶手繩之以法。”
“赫部長,我和景承重新梳理分析案情後發現……”
“案件是由你負責的,不需要向我匯報過程,我要的是結果。”赫楚雄聲音短促打斷我的話,目光落在我肩頭包紮的傷口上。“我要的是一位能主持正義的英雄,不是一位接受民眾瞻仰的烈士,你不拿自己命當回事沒人阻止你,但在凶手被抓獲之前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
我不敢吱聲默默點頭,赫楚雄偏頭看向窗外停頓了片刻:“第二件事是關於申城發生的瑞士銀行劫案,警方在調查中發現和宋連橋凶案有關,我已經通知申城警方終止對銀行劫案調查,關於劫匪……你和連環凶案並案偵查吧。”
“赫部長,這事我必須向您匯……”
“凶手在銀行保險箱故意留下線索,劫案的確和宋連橋凶案有關,兩案是可以並案調查。”我的話又被景承打斷,好像在這個車裏我說什麽都是錯的。
“第三件事……”赫楚雄麵色凝重掃視我和景承。“秦文彬,你先下車,我有些話需要單獨和景承談。”
我多少有些詫異,今天一見到赫楚雄就感覺他的表情很焦灼,仿佛出了什麽大事,他要說的第三件事竟然不能讓我知曉,我也不能多問點頭後下車。
在遠處站了一個多小時才看見景承從車上下來,赫楚雄的車消失在視線中,景承走到我身旁,以他厭惡權勢的性格免不了會奚落幾句,可這一次他居然很安靜,目光眺望赫楚雄離開的方向久久一言不發。
“銀行的事我是打算向赫部長坦白的,你幹嘛要阻止我,我們自己說主動權還在我們手裏,這要是萬一被查出來,赫部長知道是我們搶的銀行,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公事公辦。”
“你白癡啊。”景承白了我一眼。
“我是實話實說。”
“你以為天底下就你我聰明,其他人都是傻的,銀行頭天被搶,我們第二天就在銀行找到凶手故意留下的線索,換句話說,如果銀行沒被搶的話,我們永遠也找不到凶手下一個目標是誰。”景承撓撓頭漫不經心說。“在其他人眼裏這或許是巧合,但你認為赫楚雄會相信這是巧合?”
“你,你是說赫部長知道搶銀行的是我們?”我大吃一驚。
“他讓你把銀行劫案和連環凶案並案偵查,你是案件負責人,你想怎麽調查都由你決定。”景承白了我一眼。“你難道還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
“赫,赫部長是想讓我瞞天過海?!”我一怔瞪大眼睛看向景承,我既然是案件負責人,那麽我就有能力主導案件調查方向和進展,說直白點,隻要銀行劫案在我手裏可以永遠成為懸案。“可,可這是徇私枉法啊,我是警察怎麽能知法犯法。”
“赫楚雄說的很清楚,他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比起無關痛癢而且沒有任何損失的銀行劫案,他更想要看見的是凶手早日被緝拿歸案,非常時期非常方式,赫楚雄裝不知道是給你留了台階,你這要是當著他麵承認自己就是劫匪,你說赫楚雄是抓你呢還是不抓呢?”景承攤著手一臉苦笑。“當然,至於以後會不會秋後算賬我就不清楚了,畢竟要殺驢先得卸磨才成。”
“赫部長日理萬機,大老遠跑來見我們就是為了這事?”我若有所思看向景承問。“對了,剛才赫部長給你說什麽,怎麽神神秘秘的還要單獨談?”
“哦,他是在警告我注意自己言行,別做的太過火。”景承輕描淡寫回答。
我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我始終認為和景承一同經曆過太多風浪,我和他之間有彼此信任的默契,還有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情義,所以我從來不認為景承會騙我,用他的話說,同類之間是沒有謊言的。
但這一次景承在說謊。
他有意對我隱瞞了赫楚雄單獨和他談話的內容,景承其實很擅長說謊,隻是在他的潛意識裏應該沒做好對我說謊的準備和打算,以至於他的回答很不自然。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相信景承,他不願意說的事我不會追問,他不告訴我一定有他的理由和原因,隻是我隱約感覺到這件事非同小可,赫楚雄專程來這裏最主要的原因應該也是為了這件事,既然避開我單獨和景承談,顯然這件事和我有關。
隻是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我的什麽事能讓赫楚雄和景承如此不安。
回到警局與蘇錦和陸雨晴匯合,看見我們回來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蘇錦很擔心我的傷勢:“赫部長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不是,來督促案件偵破的,希望我們能加快進展早日破案。”我回答。
“就這事啊,把我和蘇錦嚇的夠嗆,按理說赫部長指示工作無可厚非,可幹嘛要穿便裝還神神秘秘的。”陸雨晴在旁邊抱怨。
“你們那邊調查有什麽發現嗎?”我岔開話題。
“我在屍檢這起凶案所有死者的時候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陸雨晴點點頭拿出一疊照片,全是拍攝的死者後背被凶手剝去皮膚。“最開始我以為這隻是凶手行凶的一種方式,她剝去死者後背皮膚如同給自己的行凶手法貼上了標簽。”
“還有其他的意思?”我追問。
陸雨晴點點頭,拿出很多張不規則的紙擺放在桌上,她告之我們這些紙張的大小以及形狀與死者後背剝離皮膚吻合,陸雨晴之前認為凶手剝皮行為僅僅隻是一種手段,但她在檢查皮膚的輪廓後發現凶手剝去死者皮膚並非是隨意的。
紙張上有數字編號,從倉庫凶案開始到宋連橋全家被殺,陸雨晴一邊說一邊將紙張按照順序擺放,很快我吃驚的發現,這些紙張的邊緣竟然能重合。
“凶手在剝皮的時候是經過計算的,大小和形狀都有特別的含義。”陸雨晴說。
看著陸雨晴在桌上拚湊的紙張我突然一驚:“拚圖!人皮拚圖!凶手在用死者的皮膚拚湊一副圖案。”
“凶手有很高的藝術造詣,如果她剝去人皮是為了拚湊圖案的話,相信在凶手眼裏她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可問題是她到底打算拚湊什麽呢?”蘇錦眉頭緊皺。
“人皮是沒有紋路的,凶手隻能用其拚湊成一塊完整的畫布,我猜想凶手是打算在人皮畫布上完成一幅畫,至於她想要畫什麽現在不得而知,不過從目前人皮拚湊的輪廓來看,這將會是一副很大的畫布。”陸雨晴憂心忡忡說。
“凶手要完成這塊畫布就意味著她還要殺更多的人。”我重重歎了一口氣。
“我在翻查核對舊案的時候也有發現。”蘇錦拿出一份檔案推到我麵前。“景承讓我查找十五至二十年前所有和目前凶案類似的案件,但始終沒有吻合的,可我卻在一起失蹤人口案件中有了發現。”
我低頭仔細看麵前的檔案,是一起二十年前的失蹤人口記錄,夾在檔案中的還有一張照片,裏麵拍攝的是一具麵目全非全是腫爛的屍體。
“二十年前海警在內海發現一具漂浮的屍體,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嚴重腐爛,身上沒有任何能確定身份的線索,隻知道死者是男性,從屍體腐爛程度推斷死亡時間是在發現屍體的一個星期前,但因為缺少線索這起凶案至今沒能偵破。”蘇錦說。
“凶案?”我一怔抬頭看向蘇錦。“為什麽確定為凶案?”
“如果是不慎落水溺亡,死者因為掙紮會將大量水液被吸入肺內,引起缺氧窒息,直接導致死者麵色青紫腫脹,眼球結膜充血,口鼻內充滿泡沫和泥沙等雜物。”陸雨晴不慌不忙對我說。“我翻看過這起案件的屍檢報告,死者肺部沒有積水,口鼻幹淨而且指甲中無異物,說明死者在落水後沒有任何掙紮的反應,死者是死後被推入水中。”
“這件案子和現在調查的連環凶案有什麽關聯?”我繼續問。
蘇錦翻動我麵前的檔案,在最後一頁我看見裝在塑料袋中的物證,拿在手裏隻看了一眼頓時震驚無比。
“這枚金幣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經過核對和最近連環凶案現場發現的古希臘女神金幣相同。”蘇錦指著我手中金幣說。“而且屍體發現的地點很特別。”
“特別?”我大為疑惑和蘇錦對視。“你剛才不是說屍體是在內海海域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蘇錦拿出兩份地圖,其中一份上標注了無名屍體發現的位置,當她把第二份地圖遞到我手中時,我反複對比驟然大驚,第二份地圖上標注的坐標正好是葛家三兄妹滅門案所發生的地點,竟然和第一份地圖上的位置相差不遠。
“景承推斷的沒錯,在二十年前相同的海域位置也發生過凶案,隻是因為無法確認死者身份一直沒有偵破,凶手在同樣的位置處決葛家三兄妹全家,說明相隔二十年的兩起案件是有關聯的。”蘇錦點點頭說。
“景承,你有什麽看法?”我問了半天也沒聽見他的聲音。
“景承,景承!”陸雨晴喊了好幾聲。
“啊。”回警局見到蘇錦和陸雨晴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景承的聲音,他的思緒似乎很淩亂回過神望著我們。“怎,怎麽了?”
我和蘇錦還有陸雨晴詫異的相互對視,我們談論案情這麽久,景承就坐在旁邊居然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我想起景承和赫楚雄單獨交談之後就表現出心不在焉,他不但有意在隱瞞談話的內容而且對凶案進展也漠不關心。
他是一個很專注的人,從來不會受到外界的幹擾,他現在的反應讓我愈發好奇他和赫楚雄之間的談話內容,很顯然那是一件甚至比凶案還要嚴峻棘手的事,以至於能讓景承都表現出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