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醉酒往昔初醒
雕車寶馬，車轅錚錚，軟榻金絲，香案錦繡。
許寧口中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七哥正在這裡面發瘋賣傻，其酒品亦是無人能敵。
蕭天華愁的像死了老婆般模樣，瞅著獨自瘋瘋癲癲，唇槍舌戰，手舞足蹈，上踹下跳的撒酒瘋之人。
七青對方將他的寶車裡裡外外吐的稀巴爛。
他同怨婦般用髮帶緊緊綁住鼻孔，生怕勒的不夠緊，又將本以破爛的衣裳再加兩道傷痕，蒙住下半邊臉。
「老鴇？」七青翻白眼，捂鼻。
「哈哈，老鴇好醜，老鴇怎麼成男的了，咦～瞧你衣裳爛的，又臭又丑又臟。」
蕭天華：「……」一把扯下臉上破布，拜誰所賜！！
可恨對方醉酒，還笑吟吟模樣，不停大喊，酒氣噴車：「我自仰首橫天笑，咦？張伯公？懷素？」
手在蕭天華面前晃，咧嘴笑：「懷素，你居然被我氣活了？是因為我今日欺負了你的狂草鄰居么？我知道你同張旭在書法上是隔空拜把兄弟，怎的，今日我欺張伯公了怎的？想討個公道？好歹你也是個出家人，莫要動怒傷身。我知你家貧，勤奮，夜夜芭蕉葉習書，我……」
拍胸，「嗝～～七青佩服你，不跟你一般見識……嘔……」
隨意抄起天青色衣裳擦嘴，蕭天華生無可戀呆坐當場。
「黃筌！」七青高喝：「錯彩鏤金，出水芙蓉乃我華夏自秦漢魏晉以來誕生的兩種美，你你你……是個禍害……哈哈，大宋自建朝八十餘年來，滿地花鳥畫皆是你黃家富貴！可憐徐熙，窺盡天機，無人識君。」
「哈哈……」七青瘋笑，「荊浩，關仝，嘖嘖，你們當然立於五代獨樹一幟，可是害苦了後人。幸好有范寬，李成撥亂反正，可惜……二人之力不足以撥千斤……」
七青勾唇，手指蕭天華眼珠，嚇的他頻頻後仰，生怕被這個瘋子戳個透眼涼。
「吳道玄，我佩服你，同張旭學書不成毅然轉行，畫鬼神道釋畫去了。哈哈哈……」
鼓掌，「我佩服你的勇氣，佩服你能認清自己，不得不說你取得了極大成就。可我……」
她停頓了，蕭天華雖嫌棄，卻眼巴巴的等待她的後文。
誰知只聽一聲傻笑：「龍蝦哥哥，臭不要臉！」
蕭天華：「………」
蕭天華苦臉，問：「姑大爺，姑祖宗，雖然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可現在……要麼您就講完，要麼您就閉嘴安分安分不成嘛！」
七青眼神犀利殺去，他立即閉嘴，七青繼續喝道：「龍蝦哥哥……臭不要臉……」
行吧，他挫敗道：「龍蝦哥哥是誰？」名字難聽到印度去了。
咦？七青忽然跳起，腦袋直直撞向車頂，蕭天華極時按住。
「哎呦喂，姑大爺祖宗，您這條命可是子晉逃考換來的，今日若是折在我車裡，怕是我今後就要水深火熱了，唉喲唉喲，莫再跳，車穿底啦！！」
「龍蝦哥哥……」七青終於安靜，不再折騰，小臉熏紅，竟有幾分小女兒嬌態，看的蕭天華不得不內心暗暗叫道：天妒英才，非叫好好的男兒生成女兒姿態。
七青似是陷入回憶：「龍蝦哥哥是個很討厭的人，小時候，一日明月之夜，李伯教他同我一起在太湖畔垂釣。我笨，魚將勾拖走了也不知，慌亂間，魚竿也被大魚拖走。我急了，就要跳下去撈。」
「後來呢？跳了沒？」蕭天華忙問，他不知除了丹青，她竟還有這麼多其餘有趣事。
「龍蝦哥哥，哦不，那時他還不叫龍蝦哥哥。結果他輕輕鬆鬆用輕功踏波便將魚竿給撈了回來。」
「你猜後來怎麼著？我可討厭了他了，當時我不服氣，揚言偏要釣個大魚，便學著李伯垂釣的樣子整整釣了大半夜，後來我真釣到了。」
七青手舉下巴，嘴角上揚，閉眼回憶：「待我將魚鉤拖上岸時，借著月色見二物一上一下，在空中晃晃蕩盪，我高興極了，竟然是雙魚，一竿二雕。」
「害怕魚跑掉，便用力將魚甩出老遠，小跑去，就要將它取下。一看，結果不是魚，可把我嚇壞！！你猜是什麼？」
蕭天華面被突然睜眼的七青唬了一大跳，結結巴巴問：「是……是……是什麼？」
七青捧腹大笑：「原來是一隻嘴饞的龍蝦搶魚食，玩命的抓住我的魚鉤不放，白魚惱，一怒之下，緊緊咬住龍蝦尾巴，死也不放，被我一起拖了上來！」
蕭天華驚奇，「真乃奇聞，只聽說白魚生性兇猛，喜食小魚，怎的連龍蝦也不放過？」
七青聳肩，雙手一攤：「可能是白魚見我俊美無雙，見水也游不動了，非要上來瞻仰一二亦未可知。」
蕭天華：「………」
七青繼繼續道：「上岸后，白魚依舊不死不休，在沙地上亂蹦亂跳，張牙舞尾，同大龍蝦斗的你死我活，頗有精忠報食的精神。」
「我沒本事制止它們干架，若不留神被魚尾甩上兩次，再被大紅鉗夾上一翻，實乃冤枉。於是我便想叫他替我抓，你猜怎麼著？」
蕭天華心道：神了，他連車中異味亦忘記，聽故事出神，忙急急問：「怎麼著？」
七青揚唇壞壞笑著：「我看著干架的龍蝦白魚，脫口而出叫道，龍蝦哥哥，快給我抓龍蝦，白魚要輸了。」
「噗！！」蕭天華笑的肚子疼，「哈哈哈，七兄，想必那位龍……龍蝦哥哥要被氣死吧！」
七青神采飛揚，頗有成就感，說道：「沒錯，你是沒看見，他那張臉黑黑綠綠，最後還是被我拽的過來勸架，唉……」
「怎麼嘆氣？」蕭天華問。
七青苦臉道：「結果架未勸成，它倆瞬間粉身碎骨。」
「嘶！」蕭天華大驚：「這也太殘暴了。」
「可不是嘛！」七青道：「他啊，長的比我好看，丹青比我好，書法比我好，詩詞比我好，比我有錢，比我有才華，比我有臉蛋……我除了撒潑甩賴比他魔高一丈，啥都比不上。」
「所以我作了一首打油諷刺詩給他，你猜他怎麼著？」
蕭天華聽得雙眼冒光，簡直比說書還精彩，道：「又是一奇，怎的這世上竟還有比七兄還厲害的人物？有機會真得認識認識他，後來怎麼著？」
七青嘿嘿笑著：「說實話，從小到大，我誰都不服，就服他。哈哈，我服他憋了半天，臉漲的通紅，最後只憋出一句：臭不要臉！跑了！」
「哈哈哈……」這次是二人一起拍案大笑，前撲後仰。
在外頭駕車的馬叔聽見裡頭說故事玄玄乎乎，不由放慢速度，豎起耳朵聽的入神。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七兄，今天是我們第三次見面，卻是第一次認識你！」蕭天華笑出眼淚，繼續問道：「那首諷刺打油詩寫了什麼？」
寫了什麼？七青歪腦想了半天，「哦，記起來了，我是這樣寫的，拈玉蘭兮君子，亂服蓬頭兮氣人。皎皎明月兮垂釣，冰凍黃髮兮要命。落款，憎臭不要臉。」
「噗噗……」蕭天華笑叫：「我不行了，不行了，七兄，在下實在佩服你，他好不容易罵了你一句臭不要臉，最後還被你贈回去了，哈哈……七兄可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七青咧嘴笑著，一腳踩上茶案，一手托腮，「那還不是，嘖嘖，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完美。」
蕭天華追問：「後來呢，後來呢，龍……龍蝦哥哥什麼反應？」
「啪！」七青一巴掌拍上他腦袋，他一臉懵，瞅著七青。
七青翻白眼：「後來什麼後來？後來的後來就是沒有後來了！哎呦，頭疼死了，待我睡上兩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