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滾滾紅塵（四）
蘇暖從趙川家裏走出來時，一遍一遍的和趙川的父母說著感謝，微紅的眼圈，淚水控製不了的溢出眼眶，一顆接一顆。終於，蘇暖等到了他們的祝福，得到了他們的諒解。
夜裏，清風徐徐，吹起蘇暖柔軟的黑發，在路燈照耀下若隱若現的側臉，有幸福的笑容。有多久，沒有這樣幸福的笑過了。蘇暖抬頭，前方的石子小路蜿蜒崎嶇，可是在路燈的照耀下，卻格外明亮，仿佛可以一眼看到路的盡頭。沉重過後，蘇暖的心中隻剩下了劫後餘生的輕鬆，還有那不言而喻的幸福。
蘇暖掏出電話，撥通了電話，電話屏幕上兩個大字一閃一閃，原本“趙川”兩個字，已經變成了“老公”。那是她在答應與他星期一去登記結婚後，趙川趁她睡著後，偷偷改的。那時，她雖然嘴上嬌嗔，可是心裏卻是滿滿的幸福，畢竟這一天對蘇暖來說，等的太久，等的太辛苦了。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傳來吵雜的聲音，趙川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我太太來電話查崗了，不能再喝了！”那聲音有些遠，可是蘇暖卻聽的清楚。接著，電話裏逐漸靜下來，“喂？”
“趙川？”蘇暖在聽到趙川的聲音之後揚起幸福的笑容。
“怎麽了？這麽開心？”
蘇暖站在路邊，她所有的情緒和心事都無法隱瞞趙川，隻需一個眼神，有時，甚至隻有輕微的呼吸，他就可以知道她的喜怒哀樂。
“你怎麽知道我開心？！”蘇暖嬌嗔，抬起頭時，正好看見黑色的天空猶如一片黑色的幕布，點綴的幾顆星，明亮，好看。
“你還沒回家？”
“我去了一個秘密的地方。”
趙川笑了，迷人性感的笑聲從彼端傳來，“你還有什麽事能瞞得了我的？快說吧！”
蘇暖低著頭，用腳在地上描繪著石子的形狀，“想知道嗎？那你就快點回家，我在家裏等你！”
彼此靜默了幾秒中，趙川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好！我很快就回去！”
“那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兩個人同時掛下了電話，蘇暖笑著，又看著手機愣愣的呆了幾秒中，才將電話扔進包包裏。輕快的步伐繼續踩在那石子小路上。
蘇暖走出小區，馬路上幾輛汽車疾馳而去，這裏的馬路不寬，車又很少，蘇暖四下看了看，似乎也沒有公交車，看來仍然隻能打出租回去了。
偶爾開過來的車都是私家車，幾乎沒有出租車的身影，蘇暖心裏有些著急了，四下張望，卻看見馬路對麵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蘇暖又定睛仔細看了看，好像是午鈺，但她又不敢確定。路燈昏暗，那張臉正好在一片陰影下，而那身型比午鈺消瘦許多。
蘇暖正在猶豫，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午鈺時，突然一輛車從轉角處疾馳過來，車燈照在那張臉上，一閃而過。可是蘇暖卻看得清楚，那是午鈺，可是卻神情憔悴。
正當蘇暖猶豫要不要走過去時，午鈺已經朝她大步走過來。
午鈺的腳步很急，不管不顧，橫衝直撞，不遠處的汽車車速都很快，蘇暖緊張，衝午鈺大喊一聲：“午鈺，小心點！”
而午鈺身後一輛車疾馳而過，那輛車仿佛擦著她的身體開過，讓蘇暖捏了一把冷汗。
蘇暖拉過午鈺的手，“你小心點啊！”那雙手冰涼，蘇暖甚至撫過了她凸起的手骨和關節。
昏暗的路燈下，蘇暖才逐漸看清楚午鈺的樣子，她已經瘦的不成人形，顴骨凸起，眼睛中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午鈺，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驕傲的女人了。
蘇暖有些心疼她，“午鈺，你怎麽了？沒事吧？”
此時，蘇暖所有的關心好像都成了炫耀，在一個失敗者麵前，炫耀自己的幸福。
午鈺的目光聚集在蘇暖的臉上，“你們要結婚了是嗎？”
那停留在蘇暖臉上的眼神茫然的讓她感到害怕，“是，是的！”
“為什麽？他明明答應和我結婚的，為什麽最後他卻不要我了？！為什麽當初明明是你離開了他，背棄了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他卻依然愛你？！”有太多太多的為什麽，她們都無法回答。麵對午鈺的質問，蘇暖隻有怔怔站著，任那雙冰冷的手扭痛她的手臂。
“蘇暖，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麽？你告訴我啊！”午鈺握住蘇暖的肩膀，劇烈的晃動讓蘇暖的頭一陣陣的發矇。
“午鈺，你別這樣，別這樣！你冷靜一點！”蘇暖閉著眼睛，恐懼一點點襲上她的心。
“蘇暖，你離開趙川吧！求求你！求求你了！”午鈺哭的泣不成聲，蘇暖也跟著一起掉淚。這到底是誰的錯？不，他們都沒有錯，三個人的愛情，必定需要一個人去償還。
“午鈺，你冷靜點！”蘇暖蹲下身，緊緊的抱住倒在地上的午鈺。耳邊，那一聲聲淒厲的哭喊，讓蘇暖的心一片荒涼。
此時此刻，蘇暖對眼前這個女人所有的怨，所有的恨，都隨著那滴落在她手背上那滾燙的淚水而煙消雲散了。剩下的，隻有同情，隻有憐憫，隻有，心疼。
“午鈺……”兩個女人在路邊抱在一起痛哭，眼淚滴落在路邊成了一片絕望的水漬。
許久，久到蘇暖的腿一陣陣的發麻。裝在包裏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蘇暖知道，那是趙川在催促她回家，他們約定好的在家裏一起分享那個讓她開心的好消息。可是如今，蘇暖卻覺得，她已經無法留下午鈺而一個人離開。
就算，這是她欠午鈺的吧！奪了她的希望，讓她所有幸福的冀盼最後都變成雲煙，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不幸的是，蘇暖成了罪魁禍首。
趙川回家時，家裏依然一片黑暗。他換了拖鞋，走上到樓上的臥室，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趙川走進廚房，泡了一杯熱茶，依舊是透明的玻璃杯，依然是蘇暖喜歡的頭采茶，大概是想著她快要進門了，所以幹脆泡好茶，坐在客廳等她。
趙川翻著手裏的雜誌，想像著蘇暖每次晚歸時，看到桌上的一杯熱茶，總會笑容燦爛，眉眼彎彎，就像大學時，每次看到他從圖書館走出來時的樣子那樣。微笑著，不顧一切的衝進他的懷中，每當那一刻，都是他覺得最充實的時刻，空蕩蕩的心，被眼前的女孩燦爛的笑容充實。滿滿的都是溫暖。
抱著雜誌發呆的趙川笑了起來，明天，那個叫蘇暖的女人就會成為他的妻子，他趙川的妻子，他等了這麽多年，經曆坎坷不易才得到的妻子。
趙川越發覺得迫不及待了，看了看牆壁上的鍾表，已經不早了。按照他們剛才的通話時間，蘇暖應該已經到家了。蘇暖手臂上那道猙獰的疤痕突然出現在趙川腦海中，讓他的心慌起來。趙川拿起電話，打給蘇暖。
一遍，一遍，都是無人接聽，他始終沒有聽到蘇暖那甜美的脆生生的聲音。
趙川放下電話，開始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剛才蘇暖沒有說她去了哪裏。最後，趙川隻好誤打誤撞的往蘇暖的辦公室裏打電話。
“蘇暖？她早已經下班了！”
“你是常樂嗎？”
“你是趙川？”
聽到常樂的聲音，趙川才覺得心安下來。
“是的！你知道蘇暖去了哪裏嗎？我打她的手機卻一直都是無人接聽！”
“她去你家了！”
“我家？！”趙川聽到蘇暖去了他家，從沙發上猛然起身，小幾上的那杯已經放涼的茶杯被撞翻，水順著茶幾流到沙發間的白色地毯上。
“是啊！你媽媽今天打電話來，讓她晚上去一趟，她七點多走的！”
“好的，我知道了！”
趙川慌忙的掛下電話，他拿起外套慌張的出門，一邊走一邊給家裏打電話，接電話是他的母親，她說蘇暖一個多小時前已經離開了。
趙川第一次在街上開快車，創了好幾次紅燈，朝他父母家的方向去。心一下一下的跳著，明明節奏那樣清晰，可是他卻覺得慌張，渾身冰涼。他掏出電話，又撥了一通電話給蘇暖，電話裏的彩鈴依舊唱著：如果我們當初還在一起會是怎樣……
許久……久到趙川又一次絕望。
“趙川？”
電話裏突然傳來蘇暖的聲音讓趙川心裏一陣狂喜。
“暖暖，你在哪裏？你在哪？！”
“我在……”
蘇暖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裏便傳來一聲響聲，接下來便是忙音。
“暖暖？！暖暖？！蘇暖！！”
趙川快要絕望了，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茫然的未知讓他恐懼。趙川又使勁踩下油門，黑色的車像豹子一樣疾馳，又闖過一個紅燈。
蘇暖的電話被午鈺一巴掌拍在了地上，電池摔老遠。一切失控的節奏讓蘇暖手足無措。
“午鈺！你冷靜點！”今晚，短短的兩個小時裏，蘇暖重複了許多次這樣的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更害怕一不小心會更加激怒午鈺。
“蘇暖！沒有趙川我活不下去！沒有他，我不如去死！”午鈺的眼睛裏隻剩下了絕望。
“午鈺，你別說傻話！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對你好，關心你，愛著你！這個世界不僅僅隻有趙川一個人！午鈺！你醒醒吧！”此時的午鈺，說的不是玩笑話，她可能真的能說道做到。一個已經為愛癡狂的人，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不！沒有趙川，我隻有死！我隻能死！”說著，午鈺突然起身往馬路上衝過去！
疾馳而來的車突然從轉角處衝出來，蘇暖用盡力氣，在那輛車快要撞到午鈺時，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衣服。午鈺被甩出馬路，而蘇暖嬌小的身體卻在空中畫出一個美麗的弧。在她的身體落地的那一刹那，不遠處的趙川猩紅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