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寂寞在唱歌（一）
“找不到的那個人，來不來呢？我會是誰的，誰又是我的……”
——阿桑
——你應該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蘇暖的腦中，反複想著那晚常樂說過的話。
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抬頭，便是周燕的病房，今天她出院。從門口望進去，他就站在窗邊，看著周燕正在慢吞吞的收拾東西。
趙川……
這幾日她反複想著過去，想著現在，想著將來。她一次次問自己，如果未來的生活裏再也沒有趙川……她可以嗎？
當此刻，他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門虛掩著，從門縫中，她隻可以看見半個側臉，可是心底有股欲望卻在瘋狂的叫囂著。
蘇暖猛的推開門，被打開的門撞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音。那聲音，驚了房間裏的人。
趙川的身邊，還站著午鈺和趙川的母親。
病房裏的人都怔立在原地，麵麵相覷。
“蘇暖姐，你來了？”周燕上前，拉住蘇暖的手，熱情的招呼。
“嗯！你今天要出院了，所以來看看你！”蘇暖分明感受到身上的幾道視線，帶著淩厲的光。
她轉頭看向趙川，欲言又止，最後，卻還是垂了眸，輕聲說了“保重”，然後，快步離開。
趙川心中生出幾分怒氣，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剛才明明一臉的委屈，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怨恨。她到底想和他說什麽？！
半分鍾的時間都沒有，大家又看著蘇暖回頭走進了病房。
她站在病房中間局促不安，“趙川，我想和你說句話！”
她選擇忽視了午鈺唇角譏諷的笑容，目光直直的看著趙川。
趙川扯了扯唇角，薄唇輕啟：“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蘇暖環顧病房，仿佛一共三個人，可是她卻覺得有無數的目光在盯著她，讓她渾身不舒服，心中生出幾分怯意。
可是，她已經不能退縮了！即使，這個男人以後會成為別人的，可現在，她卻想再爭取一次。她再也不想為別人，想真正的為自己想一次。
蘇暖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你能不能不結婚？”
“咣當！”午鈺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應聲而碎，發出清脆的聲音。
“蘇暖姐，我挺你！”旁邊是周燕的歡呼聲。
蘇暖看著周燕，投去感謝的一笑，清亮的黑眸又轉回那張俊臉，他抿著嘴唇，眼波平淡。她，看不懂他的情緒。
“行麽？”她抖著聲音又問一次。
“不行！”
蘇暖胸口一滯，紅了眼眶。明明是預料之中的拒絕，可，心還是那樣痛。
“哥……”
“燕子！”趙川的母親冷嗬一聲，打斷了周燕的話。
“媽——”周燕氣急敗壞，本還想替蘇暖說幾句話，卻看見蘇暖衝她輕輕搖頭。她心中了然，趙爸爸腦溢血就是因為蘇暖一時氣盛的幾句衝撞。原來，蘇暖依舊沒有原諒自己。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蘇暖當初為何會一聲不響的離開。
心中，對這個看似柔弱卻又堅強的女人生出幾分心疼。
“蘇暖，我和川已經要結婚了！請你，不要再糾纏他了！”午鈺眼中淚光閃爍，楚楚可憐的依偎在他身邊。
糾纏，原來，她與他之間，隻剩下她一廂情願的糾纏。
“對，對不起！”
也許，此刻離開，正好……
“站住！”一聲低吼，帶著怒氣。
蘇暖轉頭，看見趙川越過午鈺疾步向她走來。她的手臂被他抓住，嬌小的身體被拖出門口。
門關上的一瞬間，蘇暖看見午鈺憤恨的目光，以及臉側的淚痕。
醫院走廊的盡頭，七層是高幹病房，除去偶爾傳來的腳步聲，隻剩下一片清靜。
趙川看著與他對麵而立的女人，依舊是那幅白皙可人的麵容。這幅樣子在她離開的五年裏，常常在他夢中出現。原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消磨，他對她連恨也所剩無幾。可是，再見的那刹那，心中喧囂的痛，讓他清晰的看到自己內心的渴望。他依然愛著她，她的一顰一笑在腦海中如此清晰。他一再的要求她回到他身邊，可是，她給他的依然是拒絕。
恨極，卻偏偏，欲罷不能……
“什麽意思？”他沉住氣問她。
“什麽什麽意思？”蘇暖抬頭，茫然的反問。
“今時今日，你還會以為我會為了你悔婚？”他笑著反問，唇角的譏諷刺痛了她。
她沒把握……
她知道，今時今日的蘇暖已經不是趙川的蘇暖。
可是，就是想再賭一次……
“也許你不會，可是，我還是想試一試！”蘇暖輕笑，唇邊的笑容清清淺淺，目光中卻帶著幾分倔強。
趙川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骨泛起清白，“蘇暖，我給過你機會！”
他給過她機會，再見時，他不隻一次的讓她回到他身邊。隻是，那時，她心中依然執著著那些內疚，執著著那些為他好的愚蠢想法。可，到底什麽才是對他好的，是不是應該由他來選擇？
蘇暖不知道，直到現在心中依然茫然，可，她想自私一次。
對不起，午鈺，這次又給你帶去了困擾，在你即將成為新娘，成為他的女人的幸福時刻。
“趙川，我還想再要一次機會，”
嬌嗔的語氣，美麗的眼睛中積聚淚水，可趙川卻從那雙眼睛裏看到如曾經一般的頑皮笑意，恍如隔世……
沉默許久，她期盼的目光讓他備感壓力。
“蘇暖，機會已經沒有了！”
他轉身，準備離開，衣角卻被一雙小手緊緊拉住。
“趙川，最後一次！行麽？”她輕聲啜泣，壓抑著哭聲，目光，在片刻間交匯。好像曾經每一次她惹他不開心時，她都是這樣扯著他的衣角耍賴。
隻是今時今日，他已經不願意再給她耍賴的機會。
沉默片刻，他微微的撇開頭，側廓，線條明晰好看，卻冷漠如斯。
撥開那雙緊拉著他衣角的手，抬腳離開。
那腳步聲回想在寂靜的樓道，漸行漸遠……
趙川……
蘇暖咬著唇，心中大疼，隻有呆在原地。
華燈初上時，蘇暖走出醫院。周燕已經出院前跑來找她，除了道謝之外，她說，她已經明白了五年前，蘇暖為何要一聲不響的離開。
蘇暖苦笑，知道又如何，一切已經無法回頭。
但願，沒有那五年的分離。可以，一切如昨。
蘇暖攤開手心，裏邊安靜的躺著一張白紙，微微褶皺。
——這是我哥的住址，蘇暖，去找他吧！
周燕臨走前，交到她手中的。可如今麵對這張白紙，她卻突然丟失了所有勇氣。
找他，以何種姿態再去找他？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不會再給她任何機會。
初見他時，他又何曾給過她機會？可是，她依舊樂此不疲的跟在他身後，隻是如今，為何再也沒有那種勇氣了呢？！
“姨，我幫你吧！”午鈺走進廚房，接過趙川母親手中菜。
“還叫姨呢？該改口了！”趙川母親一臉笑容，她明白午鈺的心意，也感謝她這麽多年一直追隨著自己的兒子。
午鈺垂眸，眼中似有淚光閃動，不聲不響，卻讓人心生憐惜。
趙川母親輕輕歎氣，輕拍午鈺的肩膀，“還在為早上的事難過呢？”
早晨蘇暖的出現，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姨，沒有！我相信川子，相信川子會對我好！”眼淚從眼眶中滾落。
趙川回來之後，一派平靜淡然的樣子，讓午鈺琢磨不透，甚至不敢問他，蘇暖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麽。
“鈺兒，你放心吧！姨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你陪著川子吃了那麽多苦，姨都看在眼裏的，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午鈺笑著點頭。隻要有趙川母親這句話，她的心裏終於安定了一些，當初，若不是趙川母親，蘇暖也不會遠走他鄉。她能趕走蘇暖一次，也一定能趕走第二次。
車裏燈光昏暗，午鈺偷偷的覷了趙川幾眼，想問的話卻始終問不出口。
“想說什麽就說！”他沉靜如水的聲音突然在昏暗的車裏響起。
午鈺微怔，隻看著他微蹙眉頭，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一絲情緒。
“沒有，我，沒什麽說的。”
什麽都不想問，生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一敗塗地的失敗。
趙川抿著唇不再說話，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紅燈。
蘇暖……
那雙含淚的眼，又在眼前出現。
“川子，今晚我想去你那兒！”午鈺轉頭看著趙川。
趙川輕笑，在黑暗中，那聲音帶著誘人的性感。
“今晚我累了，改天吧！”
又是一個改天……
“川子，我不想改天了！”午鈺覆上趙川握著方向盤的手。
她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可他每次都是改天。她知道，他隻是在逃避，即使在美國的那些年裏，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卻總是她睡床，他睡地板。後來，他的錢越來越多，房子也越換越大，他們之間的距離更是越來越遠。他忙起來時，她甚至好幾天都見不到他一麵。
一個急轉彎，車子在午鈺的小區門口停下來。
趙川轉頭，大掌捏住那精巧的下巴，審視許久，笑了出來。
“來日方長，一個月後，我們不是就結婚了嗎？”
那漆黑的眸子中依然寂靜淡然，沒有激動，也看不見如唇角一般的笑意。可午鈺，還是因為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心生安定。
午鈺笑起來，也許是她想的太多了。趙川是何其驕傲的一個人，而蘇暖卻傷害了他的驕傲。他，又怎麽會原諒那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