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回憶裏的那個人（三）
三天後，蘇暖包袱款款的搬進了常樂的家，本就不寬敞的兩居室頓時被蘇暖雜七雜八的雜物堆的滿滿的。
常樂皺著眉，看著堆放在客廳的行李，“你這得收拾到什麽時候啊？”
蘇暖從一堆雜物中抬起頭，“我不管啊！我已經搬出來了，你必須得收留我啊！不能反悔！”
這樣的蘇暖，在醫院裏不常看到。醫院裏的她總是溫文委婉，不似現在偶爾刁嗔，終於有了幾分靈性。
“我說，你搬出來的速度可夠快呀，我還以為你最終還得敗在你媽的手下呢！”常樂端著茶杯坐在蘇暖身旁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
“幸好，我有個好說話的爹！”
蘇暖父親回家，她隻敢偷偷和父親說，她想搬出去和同事一起住。父親沉思，問她為什麽，她隻說如今的家讓她覺得壓抑。那天，父親沉著臉回了自己的房間。第二天一早，蘇暖就得到了她可以出去獨住的消息。隻是，她搬走時，母親的房門始終關著。
“其實，你媽也是為你好！”
蘇暖垂眸，沉默！她又怎麽會不知道，隻是，什麽是好，隻要她自己才知道。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蘇暖輕聲歎氣，看向茶幾上的那個台曆，離他結婚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蘇暖早晨一上班，從急救室就轉上來一個產婦，從樓梯上摔下來，羊水破了，必須得手術。
蘇暖穿上手術服走進手術室。手術台上躺著的產婦已經清醒，蘇暖彎腰，那張臉雖然蒼白，卻是那樣熟悉。
“燕子？！”
雖然口罩遮住她的臉，可是周燕卻認得那雙眼睛。
“蘇，蘇暖姐，救救我的孩子……”
那恐慌無助的聲音揪痛了蘇暖的心，她柔聲安慰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手術室門外，已經來了好幾個人，也包括了趙川。這些年，他一直
對這個妹妹格外照顧，早上突然接到電話，便趕緊飛車趕來。
“怎麽樣？”趙川問那個站在手術室門口的男人。
“燕子沒事，隻是孩子……”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趙川眉宇間有絲蒼白，沉著聲音問對麵的男人。
“都是我不好，今天本來應該陪她去產檢的……”那男人眼圈微紅。
“裏邊是哪個醫生在做手術？”趙川問從手術室出來的護士。
“是蘇醫生！”
“蘇暖？”
“是的！”
趙川沉默，看著護士轉身走進手術室，腳步急促，心中因為聽到蘇暖的名字而生出了幾分安定。
“蘇醫生，孩子沒哭聲！”一旁的護士叫起來。
蘇暖一邊縫針，一邊說：“立刻通知兒科醫生！”
“蘇暖姐……”低低的啜泣聲傳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蘇暖的聲音剛落，一陣洪亮的啼哭聲傳來，躺在手術台上的周燕喜極而泣。
蘇暖從手術室走出來，已是一身疲憊，玻璃門應聲打開時，正好看到趙川高大的身影，倚靠在醫院走廊的窗邊。
“周燕的家屬——”
上次見過的那個男人立刻走了過來，趙川回眸，看見蘇暖走出來，也跟了過去。
“醫生，我太太怎麽樣？”男人焦急的問。
蘇暖摘下口罩輕笑，“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釋然的笑爬上男人的臉，每當這是，蘇暖心中總會有股暖意緩緩流動。
她笑著，轉身準備離開時，正好對上那雙漆黑的眸。蘇暖的笑容微微一滯，“燕子很好，沒事！”
她知道，他是很在乎這個妹妹的。
趙川輕輕點頭，“謝謝！”
客氣到冷漠……
蘇暖笑著搖頭，“我應該做的！”接著轉身離開，腳步從容，背影平靜，隻有那雙插在手術服口袋裏的手微微顫抖，泄漏了她所有的情緒。
轉角處回身，他已經離開……
蘇暖垂眸，斂去一臉悲傷，抬腳離開，步伐急促。
“蘇暖，那個十八床……”常樂一臉慌張的走進來，剛剛去查房，居然看見十八床的產婦竟然是趙川守在身邊。
“那是他妹妹！”蘇暖笑著解釋。
常樂長出了一口氣，才在椅子上坐下來，“原來是妹妹啊！”
“你又瞎想什麽呢？”
常樂笑著衝蘇暖做了個鬼臉，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蘇暖姐，這次謝謝你了！”周燕叫住來查房的蘇暖，輕聲說。
蘇暖看著嬰兒床的孩子，眉宇間像極了周燕。想起曾經年少時的荒唐，此刻她隻為周燕感到欣慰。
“傻丫頭，謝什麽！這是我應該做的！”
隻要是他在意的人，她就會拚盡全力。
“蘇暖姐，你當初為什麽會一聲不響的離開？”周燕突然問。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蘇暖明知道趙川是愛她的，可是她卻選擇了一聲不響的離開。看著自己在乎的人每日每夜的折磨自己，對蘇暖，她的心中總是帶著幾分怨恨。
蘇暖垂眸不語，為什麽離開？為了自己的懦弱，為了，不想看著他左右為難……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麽呀！”
他已經要成為別人的夫，還提那些過去幹什麽？！
“姐……”
“燕子，這小家夥長的可真像你！真漂亮！”蘇暖岔開話題，“燕子，看到你現在這樣幸福，姐姐很高興……”
當初，如若不是蘇暖，也許她早已經泥足深陷。
“姐，你不愛我哥了麽？”
蘇暖回避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你知道你離開之後我哥差點瘋掉麽？”想起那段日子的趙川，周燕的眸中蓄滿淚水，“那時他先是去你常去的地方到處找你，天天站在你家門口等你，可後來你母親告訴他，你出國了，他就像瘋了一樣開始酗酒，抽煙，醉的時候，就喊著你的名字。直到有一天，他胃出血被送進醫院……”
“燕子!”蘇暖打斷周燕的話，“別說了！”
她想過，她離開之後會讓他傷心，可是卻從沒想過，他居然會這樣傷害自己。
當初離開，她又何曾好過過一天？
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分開變得毫無意義。時間，不但沒有讓她忘記他，反而讓她更愛他。仿佛那段距離，隻是為了加深她對他的愛。
隻是，如今，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兩個人正聊著，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蘇暖還來不及看清楚門外的情況，就看見午鈺帶著趙川的父母進來了。
幾個人麵對麵，心生幾分尷尬。
“爸，媽，是蘇暖姐救了我和孩子！”周燕撐起身體，和兩位老人解釋。
“蘇暖，謝謝你啦！”午鈺揚起笑容。
那明媚的笑容讓蘇暖的心有些刺痛，她輕輕搖頭，“這是我的工作，沒什麽謝不謝的！”
“燕子，我和川子下個月就結婚了，你能來嗎？”午鈺看著病床上的周燕問。
“明知故問!”周燕不悅的扭過頭，隻是看著嬰兒床上的孩子，一句話也不說。
“燕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蘇暖準備離開時，趙川母親叫住她，“蘇醫生，這次謝謝你了！”
“阿姨，不用客氣！”
“下個月川子和午鈺結婚，你也來吧？”
蘇暖胸口一滯，“阿姨，我不去了！我還要上班！替我祝他們幸福！”
看似是邀請，實則卻是試探。他們，終究還是擔心她。隻是，他們的擔心顯得太沒有意義。
常樂一進門，客廳漆黑一片，黑色的身影蜷縮在沙發的角落，她被嚇了一跳。
“怎麽不開燈啊？”
常樂打開客廳的燈，蘇暖抬頭，突如其來的燈光有些刺眼。常樂走進她，卻隻看見滿臉淚痕。
“怎麽了？”她坐下來，輕輕摟住蘇暖瘦弱的肩膀。
“常樂，我，想他……”
想到已經快要窒息。
“那就去找他！”
“不，不！他已經要結婚了！”蘇暖抬頭，正好看到常樂犀利的目光。
“你確定，他很想結這個婚？”
蘇暖愣了愣，隨即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就去問問他啊！”
常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真懷疑，眼前的蘇暖是K大那個傳說中為了追趙川不顧一切的女孩麽！
“問他？”
她又該怎樣問出口，當年，她的背棄。如今，她又有什麽資格質問？！
“我還真是很好奇，當初你們兩個人為什麽分手？當時K大可是流傳，你可是金融係才子心尖兒上的人！”
蘇暖輕笑，那的確是一段快樂的日子。他的溫柔，他的愛，他的不善言辭，都成為她割舍不下的回憶。
“我把他父親氣的腦梗了！”
“什麽？！”
常樂驚叫，她不敢相信麵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人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蘇暖靠在沙發上，閉上酸澀的眼睛，那是一段對她來說痛徹心扉的回憶。
“真的！所以他母親跪在我麵前，求我離開！我還能怎樣選擇？”
那時的她，無從選擇。她無助的哭泣，聲嘶力竭，最後隻能割舍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孩。
“難怪！如果是我，也許，我也同樣會離開！”常樂靠在蘇暖身邊，她無法想像當時身邊這個嬌弱的女孩是怎樣獨自承受這一切的，“可是，你想過你的離開是他要的嗎？試想一下，如果是趙川，他會如何選擇？”
他，會拚盡一切保護她吧！
可是，她不想看著他為難，看著他為她傷痕累累。
“我覺得，你應該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