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回憶裏的那個人（一）
“藏在我回憶裏的那個人，願你現在過的幸福安穩。若在相遇人海黃昏，你是否還會記得我的眼神……”
——李行亮
蘇暖與張騁飛分手的消息立刻就在長岡醫院裏傳開了。可至於這對金童玉女分手的原因，卻眾說紛紜。隻是兩個當事人都不願意開口說明原因，對那些流言，隻是沉默以對。
直到，某個春意盎然的早晨，一位小護士在醫院天台無意中看到了婦產科女醫生常樂與神經外科的男醫生張騁飛相互糾纏，眸有淚光，楚楚可憐之後，常樂，便成了眾人口中的第三者，成了直接導致蘇暖與張騁飛分手的罪魁禍首。
可，流言傳的再難聽，常樂卻依舊每日上班下班，唇角的弧度從不曾因為不堪的流言而有所改變。
而蘇暖，依舊和常樂勾肩搭背穿梭在醫院的各個角落。
每當別人看著她們投來疑惑的目光時，兩個女人隻是相視一笑，原本清淡的友情卻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中變得濃鬱。
時間在指尖流動，翻開日曆，居然離他訂婚的日子又近了一天。蘇暖心中除了慌恐，再無其他。
壓抑不住的思念，快要變成瘋長的枝椏撐破雲層。
可，除了忍受，再也沒有其他的方法。
她開始如瘋了一般走在他們曾經走過的路上，去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常常在下班之後，在K大流連忘返。
如果說，她曾經是在用逃避來麻醉思念。那現在倒像是以毒攻毒
了。
K大西門的那間小茶樓依然還在，隻是客人比那些年更少了。
那時，他總會帶著她，在他覺得疲倦時，來喝上一杯茶。他們一樣，都有一絲中華情結。
踩著木質的樓梯，緩步上樓。腳下，傳來高跟鞋的悶響，一聲一聲，與曾經那雜亂無章的聲音已經完全不同了。
蘇暖的心中悶疼，嘴角卻揚起清淺的笑容。她，早已不再是曾經的她。
突然有點懷念，那個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的蘇暖。
想跳兩層台階，用盡力氣，卻始終站在原地。好難，真的已經太難了。她，已經陰沉了這麽久，熟悉了陰暗，愛上了苔蘚的濕滑，要如何還能擁有陽光？
陽光從二樓的木窗外照進來，斜斜的，溫暖的。
抬眸，帶著些許笑意的眸子卻與一襲冰冷不期而遇。蘇暖微怔，他居然在這裏，依舊是那個靠窗的位置。向著陽光的臉帶著暖暖的金
黃，而另一邊，卻是她琢磨不透的灰暗。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轉身，順著他的目光也朝她看過來。目光躲避不
及，正好看到那位老人。
“黃教授……”蘇暖動動唇，低聲說。
黃教授是他的老師，曾經對他頗為照顧。而如今，很明顯，他是來看望恩師的。
黃教授笑的和藹，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蘇暖也不好違背老師的意思，隻好衝有他的方向走過去。
蘇暖在桌前站定，卻不想黃教授轉頭對趙川說，“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蘇暖一愣，很明顯，黃教授是誤會了。她正想開口解釋，卻聽見趙川說：“教授開心嗎？”
他聲音清朗，卻格外溫暖，猶如此刻照在她身上的陽光。
蘇暖轉頭看他，他漆黑的眸子雖明亮，卻深不見底，猶如漩渦。
“開心，開心！蘇暖這孩子我喜歡，沒想到，你們還在一起呢！”
所有的解釋哽在喉間，她知道，她又在自作多情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將錯就錯，讓黃教授誤會，可她卻也不想解釋。
她勾起唇角，笑意甜甜，“您好！黃教授！”
“好好，丫頭，快坐呀！”
趙川垂眸，雖然依舊能看到俊顏上的笑意，可那雙眸子卻是冷淡的。
他抬手，倒上一杯茶，遞給坐在他身邊的女人。
她低聲說：“謝謝！”聲音軟糯，卻帶著幾分怯意。這樣的怯意讓他心中生出幾分怒氣。
她居然開始怕他了！就因為那個男人嗎？那個即將成為她的夫的男人。
妒火忽燃，他的手緊緊的握著杯子，任指骨泛白。
“看到你們兩個還在一起，我這個老頭子真是高興呀！那時候，這個小丫頭整天站在教室門口等你，我當時就想，這姑娘怎麽這麽執拗呢！”黃教授的眸光有些疲倦，但蘇暖能看得出，他是真心的開心，為他們還在一起。
蘇暖下意識的朝身邊的男人看去，他垂著眸，卻斂不去笑意。他好看的側臉如今依然棱角分明，線條剛毅。隻是，他已不再是她的男孩。
痛，又一次席卷理智，差點流出眼淚。
“教授，你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啊？！”蘇暖垂眸，笑著問。
“怎麽會不清楚，你害我的得意門生經常上著課都不知道心思飛到了哪裏！”黃教授瞪著眼睛，佯裝幾分怒意。
走神？他為了她走神？！她那時最佩服的就是他超人的自製力，每次去圖書館，不管她在旁邊怎樣叨擾，他都可以穩坐泰山，安然看書。
想那時，每次蘇暖站在他的教室門口張望時，黃教授倒真是沒給過她什麽好臉色。不過蘇暖也能理解，畢竟她拐了他最得意的學生。
蘇暖驚愕，隻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慌張間，卻嗆的咳嗽起來。聽到黃教授的笑聲，蘇暖的臉徹底紅透了。
“教授，就別笑她了，她一向都這麽笨！”他抬手在她背上輕拍，一下一下，很慢，卻足以讓她的心毫無章法的跳動起來。她漲紅著臉，覷了身邊的男人一眼，他看著她，唇角含笑。看到那抹笑意，蘇暖的目光慌張逃開。
“你們兩個呀，還真是絕配！”黃教授輕啜一口茶，“丫頭，相信我，趙川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逃不出嗎？可是五年前他早已經逃走了。是她，心甘情願放他離開的。
肩並肩的坐著的兩個人同時垂了眸子，各懷心事。
“教授，如果您今天開心了，能不能聽我的，明天就住院，接受治療！”
他一字一句緩慢平淡，聲音依久平淡如水，可是卻疼了她的心。
“住院？誰住院？！”蘇暖猛然抬頭，目光急切的看著身邊的男
人。
他抿著唇，沉默不語，仿若沒有看到她的急切。
“我呀！丫頭！”對麵的黃教授依然笑的開心，眉眼彎彎，頗有一副老頑童的樣子。
“為什麽住院？”蘇暖不甘心的問。
桌子下，一隻冰冷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疼，沒有溫暖，隻是警告！蘇暖微微蹙眉，咽下了後來許多的問題。
黃教授不以為然的笑起來，那笑聲明顯不象過去，總是一副中氣十足的樣子。
“我這個老頭子呀，活不久嘍！”
明明是那麽輕鬆的語氣，可是蘇暖卻覺得周身布滿悲傷的氣息，那些氣息緩緩流動，讓人心酸。
“教授……”蘇暖突然間哽咽起來，蠕動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教授，您這病發現的早，隻要您配合治療，就一定能好！”趙川不理睬旁邊一臉傷痛的蘇暖，隻是安靜的勸說黃教授接受治療。
“教授，您就住院吧！住我們那，我可以照顧你！而且現在腫瘤也沒什麽好怕的，康複的例子有很多，實在不行了，就換個新的……”
蘇暖又感受到了那雙冰冷的手包裹住了她的，她回過頭，怒目圓睜：“我說的是事實，你別掐我了成麽？疼死了！”
趙川垂眸的瞬間，蘇暖在他漆黑的眸子裏，發現了隱忍的笑意。
黃教授笑的更大聲了，“丫頭，你就這麽想照顧我啊？！”
“黃教授，我想……讓你活！”雖然曾經年少時，看過他不少臉色，可黃教授終究是對趙川好的那個人，隻要對他好，她就會心存感激。
身邊的趙川清涼的眸子暗下來，她，似乎，總是喜歡說這種直白又沒營養的話，可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總會讓人覺得蒼白的美好。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
他難道不是在這樣蒼白卻美好的話語裏越陷越深的？！直到，連自己也看不清楚自己本來的樣子了。
黃教授眼眶微紅，輕輕歎氣，“傻丫頭，淋巴癌的康複率是很高的！”
和黃教授告別，蘇暖和趙川走在春天的K大校園裏。
青石板的小路，已經發出嫩綠枝椏的梧桐樹，身邊偶爾有清朗的笑聲。時間，好像又回到了許多年前。他們隻是並肩走著，她明知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了，可是，卻說不出口。心中終究是不舍……
轉眼，已到校門口。
“趙川……”她蠕動嘴唇，千言萬語卻哽在喉間，隻能喊出他的名字。
趙川停下腳步，轉身，正好與那飽含委屈的目光相遇。
“還有事？”
他語氣冰冷，疏離，帶著另她心碎的冷漠。
她輕笑，搖了搖頭，飛快的垂下眼眸，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隱藏。
對麵而立，沉默不語。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遠，明明知道，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了，可是，卻誰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