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傳說中的柳暗花明
高中的一位男同學給我寫過幾封信,他在信中這樣寫到:
能收到你的回信我很高興,你還記得福嗎?福最近才和我聯係,隻是他寫得比你勤快,所以就後來居上了。
這個男孩寫得一筆好字,如若字如其人,那麽他必然是集英俊與瀟灑於一身。
當然,他長得不好,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倆性格非常相似,看到他如同看到我自己,沉默話不多,凡事憋在心裏,長處不為人知,短處不曉得遮掩,遇到自己喜歡的才會露出笑容。
大部分時間看上去安靜平凡如一根牆縫裏的狗尾巴草,我知道他對我有感覺,正如我對他的感覺一樣,仿佛心靈相通,但我們倆可以是知已,卻不可能是戀人,因為我們倆都屬於遊離於人群外的奇人,而我需要的是一個能拉我回來的人。
還有一位崇拜者到學校來找過我一次,剛好我不在,一位老鄉告訴我,自稱是你高中同學的一個男生來找過你,叫個啥來,好像是XXX,你不在宿舍,你宿舍的人也不知你去了哪裏,等不上你就走了。
我聽了暗暗慶幸,還好,沒有看到我現在不倫不類,萎靡不振的樣子,就保留他心中曾經的我的模樣吧,這個結果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我自己心裏也非常清楚,崇拜我是崇拜我的學習成績,不為其它,而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
當我把周潤發扮演小馬哥的英雄本色係列看過三遍,劉德華主演的天若有情看過五遍後,對去錄像廳消磨時間也開始厭倦了。
轉眼已是深秋時分,路旁即將光禿的樹枝,挽留不住毫發綠意。
我走在去錄像廳的路上,麻木慣性的腳步踩過飄零枯萎的落葉,啊,這蕭瑟的秋季,有誰能來陪我呢?回頭望,除了我的影子便是枯草的殘骸在風中抖動,已經一次又一次地浪費生命,再浪費一次又何妨?
有些事情,明知不好,卻仍要做,不斷的重複,就叫癮,吸煙的有煙癮,喝酒的有酒癮,我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了手淫,象小孩子一生下來就會吃奶,男孩子長大了就曉得做愛一樣,沒有人教就開始手淫了。
我總是偷偷摸摸地做,知道這像偷情一樣見不得光,估且就稱為一個人的遊戲,不需要與人合作,亦不需要什麽團隊精神,說我自私也行,說我懦弱也罷,總之,我習慣一個人的世界,自己哄自己玩,就象手淫,最起碼讓我對異性的身體不那麽饑渴,胸中堆積的激情不至於燒成令人窒息的高溫,象大壩泄洪一樣,隔些日子開閘釋放。
我在手淫的時候,常常想一個問題,究竟有多少人也和我一樣通過手淫的方式發泄的呢?會占多大比例呢?
估計不會多,因為別人看起來都比我正常,大概不會做這種低級不健康的事吧;估計也不會少,因為大多數人內心都存在著孤獨,總有那麽一塊地方,別人碰觸不到,隱藏在心靈最深處。
當然也不可能就這個問題做個問卷調查,也沒那必要,因為隨著冬季的來臨,天氣日趨寒冷,校園操場上有了自製的冰場,就是在地上澆上水,便形成個小型的滑冰場。
從天蒙蒙亮大約早晨6:30——9:00這段時間出租冰鞋,我為了做些改變,讓自己過得精神氣些,便開始學著遛冰。
早晨,迎著清冷的霧氣,我疾步前行,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四周悄無聲息,柏油路旁的大樹單調地僵硬,樹與樹之間的鋼刺籬笆卻詭異地旺盛著,扛著滿身尖刺,排著閱兵的隊伍,整齊地向一個方向遁去。
那齊眉高的枝幹後,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我腦子裏忽然掠過一個想法:
會不會有王子出現呢?就是那種遊離於光明與暗夜之間,在天堂與地獄中任意出沒的遊俠劍客。
他剛剛揮舞著卓越之劍,刺破太陽的額頭,放出晨曦之光,然後呢,他披著鬥篷從當空飛過,翅膀一滑,恰好落在我必經之路不遠處,我跑上前去,看到他閉著雙眼,需要被拯救……
就這樣邊走邊胡思亂想著,其實會經常這樣瞎想,雖然時間地點不同,但內容大致相同,就是等待所謂白馬王子或者黑馬王子的出現,而且是專屬我一個的王子。
此時已走到彎道的盡頭,透過球場圍欄可以看到冰場上人影晃動,我加緊腳步跑過去。
不是星期天人並不是很多,滑得不錯的,在外圈優載優載地馳過,不時來幾個花樣,順勢旋轉一下,擺個POSE。
每個人的潛意識裏,都渴望成為焦點,所以人人都不放過任何一個秀出自己的機會。
至於象我這樣的新手,剛開始踩著冰刀都不會站,隻能在中間小步小步的挪,還得扶著點球門鐵柱子什麽的,稍不留心就摔個跤,摔跤我倒不怕,我隻想盡力而為。
同宿舍的女孩這麽說我:“整個冰場就見你摔個不停。”
我回答:“不至於吧,那豈不是慘不忍睹?”
我又問她:“怎麽沒見你滑?”
她說:“象你那麽摔我才不要呢。”
去遛冰隻是一時興起,卻沒料到一次意外竟讓我有所改變,可以說給我人生一個劃時代的變革,開啟了新的裏程。
那天,我正在場子中間低著頭,用心地抬起腿,慢慢地向前滑,盡量滑得長一些,從外圈飛快地滑過一個男孩,他的手臂外側帶了我一下,我有些搖晃,剛打算停下來扶著什麽東西,他已經飛快地又折轉回來,從後麵猛地把我牢牢抱住。
我還沒有掙紮地那一瞬,我就明白,他沒看出我是女生,隻把我當小弟,怕我會摔倒,就返回來將我穩住。
我在他懷裏,一動沒動,大概五秒鍾以後,他已經鬆開我又風也似的刮跑了,我這才注意看他的樣子。
他穿著藍紅相間的棉外衣,個子很高大,大約將近一米八,五官端正,玉樹臨風,最動人之處是他的眼睫毛很長,他的眼神也就似乎分外朦朧多情。
我悄悄地觀察他,並將他的模樣印在腦海,畢竟他是第一個擁抱我的男人,他不知道我是女生,所以他抱得很輕鬆自然,象張開翅膀的大鳥把一隻小鳥裹在懷裏,我隻覺得溫暖,並嗅到異性溫存的氣息,太短暫了,是我無法挽留的擁抱,並且沒能夠仔細品嚐,所以太美妙了,象一個夢。
也許上帝可憐我,派他來實現我的夢想,也許我要交桃花運了,這是個征兆。
也許我並不象我想象中的那麽差勁,我還有藥可救。
就這樣,快到二十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擁抱,準確地說是被一個男孩擁抱,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他不知道我的性別,更沒有作任何浪漫表達,竟如此動人心弦,讓人懷念。
因為那僅僅五秒的擁抱,給予我的力量,卻是五的N次方,無法用公式計算,亦不能用數字總結,那力量便是信心,我對生活的信心,對自己的信心。
我開始有意識地穿起屬於女孩的衣服,盡管並不喜歡那明麗的色彩,有些羅嗦的點綴,蓄起了頭發,開始能掙個小辮,就算一下子做不到有女人味,最起碼人家一看這是個女的。
不會象以前,迎麵錯過了,還得折回頭議論:“咦,這是個男的,還是個女的?”。
暑假裏,回到家,我這突然的改變讓媽媽驚詫的大約一個星期合不攏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前她差點磨破嘴皮子我都沒一點反應,而現在仿佛一夜之間受了佛的點化,變回一個正常人。
說來奇怪,那個小辮子還短的很可憐的時候,簡直就是個麻雀尾巴,我竟真的找到對象了。
感覺毫不費力氣,就是在一塊培訓計算機,兩人的座位相鄰,不會的就互相問或者討論,培訓結束以後,就開始交往了,就這麽簡單。
他長的不好,舉止也不風流瀟灑,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可他也沒什麽缺點,還是他們班的班長,老實說,他們班的女生隨隨便便提溜一個就比我漂亮,也不知為什麽他偏偏和我找對象。
有那麽一回好象聽他說他喜歡女俠,我才明白怪不得找我呢,原來他是喜歡女俠,他就是龍。
我跟龍說:“跟你說吧,我找對象可沒什麽標準,隻要是男的就行”。
他立馬回答:“我找對象也沒什麽標準,哪怕是男的也行。”氣得我跳起來追著他打,他這個人就這麽粘乎乎的,象糖稀,不能理論,一旦被粘住就分不開了,總之,一切就跟河水要流動,太陽要升起這麽自然,我們就開始戀愛了,和我以前經曆過的真是天壤之別。
我在龍麵前完全沒有象在別的異性跟前那麽緊張,緊張的腦袋裏裝了白紙,呼吸都換不過來那樣,仿佛他不是一個男的,也或許在龍跟前我不是一個女的,不管怎麽說,我終於也加入了成雙成對的行列,而且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
我長了這麽大,我十年寒窗苦讀,遠走他鄉去念大學,我走了那麽多彎路,我冥冥中苦苦找尋,隻為了要找到他,我真是感慨,所謂造化弄人,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得不到。
我們象所有別的情侶一樣,相跟著吃飯、上自習,星期天的時候,手拉手在林蔭道上散步,晚上去山字形主樓的樓頂跳舞,做著所有情侶們做的事情,印象中並沒什麽特別的,像所有的校園愛情那麽老套。
就是我在我們交往後為他寫了一首詩,表達我欣喜愛慕之情,他拿著在他的同學麵前顯擺,其中有一句是“你為我注入了新鮮的血液”,被他宿舍的男生惡搞成“你為我注入了新鮮的精液”,這是他後來告我的,真是氣憤,那原本純潔的情愫就這麽被打折成處理品了。
還有一次我們剛分開,我回到宿舍還沒想好要做什麽,芳就跑來告我:“雪,你對象叫你下去了,他在樓下等著呢。”
然後,我就聽到舍友酸不溜溜丟一句:“剛回來倒又叫了,真是難舍難分啊。”
當我剛走出樓門的時候,發現一個女孩背靠著一棵小樹正盯著我看,並說:“真的比以前漂亮了。”
我知道她在說我,我認得她,她和我算是高中同學,隻是同級不同班,她在另一所大學念書,她來我們學校是來看芳的,她倆高中時是好朋友。
聽她這麽評價,直接地被人誇,還是頭一次,我心裏不免沾沾自喜,人常說戀愛中的女孩是最美的,看來真是這樣。
兩人在一塊呆久了,也會爭吵,覺得膩味,我就宣布:“明天放假,別來找我。”
有一次我剛宣布了放假,還沒走回樓門的時候,腳上一隻涼鞋的底和幫就分家了,我忙回頭看他,他剛進他們樓裏,沒了蹤影,我拖著一隻鞋邊往回走邊想:“唉呀,真不是時候。”
結果第二天我又去找他陪我修鞋子,沒有放假,繼續上班。
且不說我們兩個今天香了,明天臭了的嘰嘰呱呱,我媽已經坐不住了,絕對不同意。
這還要從姐姐已經嫁人這件事說起,姐姐就是出去念大學的時候,找了個對象,畢了業跟對象走了,媽媽就想把我留在她身邊,她看我男不男女不女的二不愣樣子,一邊發愁,我怎麽不開竅,一邊又在慶幸,估計也沒有人會願意要我,我怎麽著也脫離不了她的手掌心,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於是我和家裏的冷戰開始了,媽媽讓我斷交的信一封接著一封,最後使出殺手鐧,實施經濟製裁,不給我生活費,其實不管媽媽是同意還是反對,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已經認定龍就是上帝安排給我的另一半,他出現在我四麵楚歌、麵臨崩潰的那一刹那,是在我即將摔下懸崖的時候,他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他是我的什麽?他是我的救命稻草,也許別人看不明白,也不能夠理解這段戀情對於我有何種意義,那是因為他們不是我。
我隻覺得我隻有抓住這根稻草不放之外別無選擇,畢業的時候,我義無反顧地跟龍回到他的家鄉神池,跟我媽鬧翻了,我姐持中立意見。
可我沒有絲毫動搖,甚至現在也不覺得後悔,我自認為平日裏做事迷迷糊糊,可唯獨嫁人這件事做的幹淨漂亮,怎麽說,我們到現在過得好好的,仍沒有離婚。
這裏所說的現在,是讓時間靜止不動,滯留在我們曾經美好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