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頭發愉悅了時間
他掀起圍在我身上的披風,我站起來,找到眼鏡,迫不及待的來到鏡子前一照,
哇,沒想到,竟然是一種驚豔的感覺。
比我想要的還要好看,雖然我還沒來得及仔細看。
頭頂的頭發很蓬鬆,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淩亂,象燙過了一樣,一眼看上去,比起電視劇裏明星的發型也不遜色。
我止不住驚歎,呀,真好看,指著頭頂的頭發問,為什麽會這樣?
他走過來,又站在我身後,看著鏡中的我說,那是因為抹了發臘。
我弄不明白,轉身望著他問,發臘,我沒有啊。
從遠處望過他那麽多遍,第一次臉對臉眼對眼的看清他的麵容,他的皮膚白皙而潔淨,有些象女孩的皮膚呢,他的眼睛是韓國式的單眼皮,眼神清澈明亮,象二抹流動的光芒,在他的鼻梁窪陷處,我看到非常細小的一根碎發,哦,是我的頭發掉在你的臉上麽?我暗地裏這樣問。
隻聽他說,我這兒有,一瓶58。
這不是宰人嗎?我回過神來,堅決不能接受,哪怕你是那麽顏值爆表。
不用了,我說。
他繼續誘惑,給你優惠,連理發一共算你60。
我暗自盤算,好象這條件是不錯,僅僅理個發還20呢。我開始動搖,先給自己備個台階。
等等,我看看我錢夠不,其實心裏早已拿定主意。
他一邊教我怎麽打理頭發一邊示範一邊說,不僅可以打出造型,而且整出來的發型不容易變形。
收銀台的美女不失時機的插一句,夠給你優惠的了,而且,頭發會變得很亮。
我乖乖投降,比較爽快地掏了60塊,他打開櫃子,取一瓶新的給我,又繼續教我,你洗了頭發以後,抹上發臘,一邊抓頭發一邊用風機吹幹就是這個效果。
我聽了,不禁看著他的眼睛又問,吹風機,我也沒有啊。
他沒有回答,眼裏流露出些許無奈,他不再作聲,沉默地走向下一個顧客。
我心想,他大約有些失落吧,也許正在想,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固執呢,怎麽教她也教不會呢。
出門的時候,聽到他們說,以後常來啊。
嗯,我匆匆往外走,發也理了,錢也付了,我沒有再停留的理由。
那天一路飄回家,自信的仿佛頭上頂的不是頭發,而是戴著皇冠,進門就衝到鏡子前,望著鏡中變得俏麗的女人,心裏卻不由得想著他。一種微妙的感覺浮上心頭,這位溫和養眼的男生理發師,竟有一種擋也擋不住的女生氣質,似與我心有靈犀,他隻是那麽不費勁地在我頭上隨便剪了剪,仿佛築就我半生經典。
最近在看電視劇《幸福最晴天》,其中男二號項允超的發型就超好看,我還想著我若有一個象他那樣的發型該有多好,現在鏡中的我便是那樣,甚至於比允超的還要有型。
我的發型不僅有型,而且多出一些女性的嫵媚,劉海是斜的,眉毛一隻露在外麵,一隻藏在頭發下麵,頭頂的頭發呈放射狀從右後方延伸至左前方,特蓬鬆,特淩亂,也特有型。我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前照後照,照不停,無論怎麽照,自己都從來沒有如此對自己滿意過。
真是幸福啊,屋裏的燈光柔和地灑下來,象雪花一樣籠罩在我頭頂,於是,我那酒紅色的細細絨絨的頭發,在夜的名義下成為滋生愚蠢而浪漫想象的土壤。
做晚飯的時候,我仍遐想不停。
就算是同一個理發師,下次也不一定能賦予頭發同樣的神韻。要知道,手下功夫再過硬,若當時恰不在用功的狀態,也會注定的失敗,所以,這次如此成功的發型一定得珍惜,不過總不能放在冰箱裏冷藏吧,那麽明天去照張相吧,雖然自己從不喜歡照相,留個紀念還是很有必要,紀念自己生平第一次的人發合一。我因頭發而美麗,頭發因我而出眾,畢竟這樣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我已經36了,脫落的青春一去不回,還是及早快樂地享受生命中每一寸細小的時光吧。要知道,就算不快樂,時光也依然飛逝,直到更老,就更加不快樂了,不是嗎?至少今天,至少現在,美麗的頭發給我貼上快樂的標簽,今夜終於可以滿足的入睡了。可是,因為要睡,頭發又勢必會毀壞,無可救藥地,我又趴在鏡子前。
正麵,左側麵,右側麵,哦,哦,救救我吧,從鏡子裏將我打撈出來吧,這樣的顧影自憐,不會有些變態吧。
右側麵,左側麵,正麵,除了背後沒長眼睛,從每個角度看,都美不勝收,正麵是正麵的美,側麵是側麵的美,都是我喜歡的,正麵處理出傾斜的劉海,側露耳朵,耳朵前的頭發斜斜的,尖尖的,是一種俏皮的妙不可言的舒服,整個頭發的流線仿佛不是剪出來的,而是用筆反複修改著畫出來的,以便達到無懈可擊。
我知道我的心已徹底臣服,哦,才知道,啥叫造型師呢,審美這一趟不虛此行。
他剪完後,拿起風機開始吹頭發,邊吹邊說,今天都剪了七、八個這樣的頭了,那幾個女孩子20天就來剪一次,這個發型現在英國非常流行。
我心頭正震撼呢,隻聽他又說,還有日本。
聽出他在不動聲色的張揚耍炫,我反駁,我明白了,為什麽她們20天來理一次,是因為你吹得響亮,都沒出過國,也不可能出國,怎麽知道流行不流行。
我之所以這麽說,無非是為了顯得與眾不同,引起他注意。
出國也不難。
沒錢。
現在出國也用不了多少錢。
我想起一個問題,一字一句問,20天理一次是為了保持形狀,還是為了跟上流行。
他毫不遲疑地答,是為了保持形狀,因為20天以後,頭發就長長了,形狀就沒有了,顯得不夠精幹。
我心想剪一顆頭20,20天剪一次,那樣你豈不要掙發了麽,且不說這一點,那我不是要花窮了麽。
大兒子川12歲了,是個圓圓臉孔,小小眼睛的半大男孩,他最受不了我臭美的樣子,站在我身後,衝著鏡中的我 切 切不停,我本打算推開他,卻又問他,你幫媽看看,是不是我脖頸處還有一個旋。
川湊過來,就著燈光回答,好象是有,不過看不大清楚。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旋是什麽樣子的?看看,俺得發型是不是很漂亮?
他眯起眼歪著嘴裝出色色的神情打量我一凡,怎麽說呢,不能說漂亮,而是帥,因為您的頭發那麽短,尤其是從後麵看,象個男的。
我衝他挑挑眉毛,所以說我比較中性化,就可以既當媽媽,又當爸爸,不是嗎?
淩晨一點多的時候,突然地震了幾秒,把我搖醒來,我感覺都快搖到地板上了,還好,在我快要掉下去的時候,就停下來了,外麵的狗馬上吠叫了好幾聲,然後,一切歸於寧靜,二個孩子都正睡得香甜,根本毫無察覺,屋子裏除了他倆均勻的呼吸聲,便悄無聲響。
乳白色節能燈整晚不滅,花藍式小太陽暖氣整晚開著,放出霓虹璀璨的光芒,身邊沒有躺著老公,會有一種空蕩蕩的寒冷,整個冬天,燈光如雪,覆蓋了我每一個不眠之夜。
中午時分,我接二蛋回來,對麵迎上來一位金毛獅王,陽光灑在她的頭頂,放出金燦燦耀眼的光芒,我先沒看清,心想這是誰呀,再仔細一看,是二女。
我脫口而出,唉呀,把頭發弄成這樣,要嚇死人啊。
原來,她聽我說準備修修頭發,心裏也是癢癢,就買了瓶二塊錢的金黃色染發劑,回來自己抹一氣,頭頂上格外抹得多,而且剛弄完忙得跑來給我看。
我說二女,頭頂抹太多了。
二女也說我,脖頸的頭發太短了。
我建議,你回去問你閨女,她說好看就好看,她說不好看就不好看,現在的初中生代表著最前沿的流行。
二女縮了縮脖頸,眯著眼笑,人家有作業夠做了,看也不怠看,反正花了二塊錢了,總不至於再花二塊錢染回黑的去吧。
我們倆嘿嘿笑了起來,毛毛騎著電動車從街上回來了,她見了我,笑著說,雪現在能打扮啦哇,跟變了個人似的。
毛毛和二女說我以前不怎麽打扮,現在不僅穿得奇裝異服,甚至還抹得黑指甲油,噴得香水,戴得墨鏡。
我漫不經心眼帶笑意,是啊,太自由了,太輕閑了,沒有人管束,想怎樣便怎樣,一切就象回到當初沒結婚的時候,唯一變化的就是多出二個兒子,不過也沒有辦法,不能讓他們再回到肚子裏去了,當然,再就是自己變老了,說得好聽點,是成熟了,別的跟以前沒什麽二樣,非常輕鬆。
毛毛盯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問,人是會改變的,是吧?
我猜不透她話裏的話,回望過去,是呀,是隨著所處的環境改變而改變。
更多的關於我和龍的故事,她也不了解,而我也不願多解釋,也許在別人的眼中,我們的故事如同倒映著漫天雪花的瞳仁一樣撲朔迷離,而他們在觀看一場戲。
毛毛的發型也不過如此,我今天見了覺得,她隻是勝在年輕。
第一次洗了頭發後,家裏沒有吹風機,發蠟沒少費,也找不到原先的感覺。
於是,當天我就迫切地不加遲疑地買了個吹風機回來,不過40塊錢,奇怪,不貴的一個東西,之前卻從沒想過要擁有一個呢?
第一次自己拿著吹風機對著鏡子吹著自己的頭發,真的找到了理發般的享受感,當熱風吹過頭發,每一根發絲仿佛水中的蘆葦在迎風歌唱,又仿佛水上摩托,呼嘯著劃過江麵,背後留下一道被分開的翻滾著的波濤。
我輕輕的不厭其煩地在鏡子前用風機擺弄自己的頭發,我越來越熟練越來越自然,看著鏡中的我,我感覺自己在擺弄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