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六 木蘭情鍾 木蘭子言
正在那人以為華紅紅會把他迎進某一間女子的房間時,華紅紅卻直接進了三樓左首的一間較為雅致的房間。
房裏的布置應該不是女子的閨房,雖也是華美馨香異常,不過也不失雅致和清麗。窗旁左右兩邊的高幾上分別放著兩盆翠生生綠油油的植物,其中一盆上麵還星羅棋布一般點綴著米粒般大小的白花,味道淡雅非常。桌旁兩張圈椅,圈椅上麵墊了軟榻,一看便知是極舒適的。一邊還放了一張精致的軟榻,讓人看著就有躺下去的欲望。那人掃視完畢,倒也有些驚奇這樣的地方竟也有這樣別致的心思,果然是個銷金的好地方。
跟在華紅紅的身後在圈椅上坐下了,那人才發現原來進門的地方立著一扇屏風,若是有人從外麵進來也是不能立即見到裏麵的。兩人坐下不久,便有女使上來布置了茶水點心,華紅紅的手裏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團扇,本來此時正直嚴寒,那團扇除了能扇出一陣陣的香風倒是什麽用處也沒有的。起身為眼前的人倒了一被熱茶,華紅紅笑道:
“不知君喜歡什麽樣的女子?郎君告知了奴家,奴家也好為君尋來。”
“乖巧些的就好。”那人說著,不動聲色的抬頭打量了一眼周圍,心裏的不解更深,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低下頭自顧自飲著手裏的茶水。
華紅紅於是起身道:“既是如此,還請郎君稍候片刻,奴家去去就來。”
那人見華紅紅出了門,才放下手裏的被子,低聲道:
“不過是一家青樓而已,怎麽竟會有著這樣的戒備?”
不一會兒,便聽華紅紅的聲音在門外道:
“人已經到了,郎君若是喜歡,自可去行好事,之後再到樓下付奴家錢資就好。”
那人低低的應了一聲,便聽見門外傳來下樓的腳步聲,接著一個輕輕緩緩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似乎在屏風後坐下了。
“奴家木蘭。”屏風後帶了些風塵味卻不失清脆的嗓音柔柔說道,“不知郎君喜歡聽什麽樣曲子。”
那人道:“你會的就行。”
屏風後的女子似乎愣了一下,接著柔柔說道:
“奴家明白了。”
琵琶獨有的婉轉音色響起,想來應該是一隻清麗的曲子,隻是此時怎麽聽都有一股靡靡的味道,接著女子特有的軟糯聲音唱道:
“風花雪月好韶華,人散盡,容顏煞。不如一夕,得一真心···”
“進來!”冷冷的聲音忽然想響起,嚇得屏風後的女子停了曲子,住了琵琶。
“郎君不喜這隻曲子嗎?”
“不是。”那人道,“不用唱這些糜爛之音,我聽不慣。”
木蘭似乎沒有被他的冷硬驚道,依舊用柔柔緩緩聲音說著,甚至帶了些冒名的喜悅:
“那麽郎君是要見奴家嗎?”
那人應了一聲,便見屏風後走出一個彩衣女子。並不是如何的削肩瘦腰,反而有些豐腴之感,膚色極白,大而亮的一雙杏眼,配上有些圓潤的臉和稍微有些厚的嫩嫩的紅唇,像是仕女圖上走下來的美人一般,極是好看,閃的人幾乎晃花了眼。那人一愣,不曾想華紅紅真的給她找來一個美人,隨即又皺著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
“郎君,你不開心嗎?”
那人卻不理她,隻是低頭喝著杯中已經冷掉的茶水。
“郎君。”木蘭又柔柔緩緩的說道,“你是不滿意奴家嗎?”
那人終於說道:“不,你很好看!”
“那麽···”木蘭咬著嘴唇,又緩緩說道,“你是不喜歡奴家這樣的好看嗎?”
“不是。”那人道,“你有些過於好看了。”
木蘭道:“郎君的意思不就是不喜歡奴家這樣的嗎?”
“不是。”那人說道,“你太好看,有些可惜了,去回過你們的媽媽,找些將就的女子來就好。”
木蘭笑道:“郎君的話奴家不喜歡聽,若是嫌棄奴家不美也就罷了,怎麽可以說是因為太美了呢?樓裏的姐姐妹妹們沒有可以將就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郎君若是介意,便把奴家當成醜的就好了。”
她的聲音極軟,是那種一聽就知道是章台女子的軟,讓人聽得心都快要融化了,不過那個一直冷硬的男子卻忽然極有耐性的聽她緩緩說完,然後歎道:
“果真越來越覺得可惜了!”
木蘭咬著下唇,臉上是滿滿的喜色,“郎君說的什麽?奴家一點也聽不懂,不過心裏真是歡喜!”
那人問道:“為什麽?”
木蘭不答反問:“郎君喜歡奴家這樣的嗎?”
那人點頭,“你這樣的就很好。”
木蘭清泉擊水一般笑起來,“郎君是第一個說喜歡奴家卻又不因為奴家這個身體的。真好!奴家好像喜歡郎君了。”
那人忽然把錢袋拿出遞給木蘭道:“都給你了,買了你這一聲‘喜歡’罷!回去讓你們那個媽媽重新找一個女子過來。”
木蘭接過錢袋,打開來看了看,然後隨意的放在桌上,笑道:
“奴家的喜歡是值得的這個價的,奴家說的是真的喜歡,可以為郎君死去的那種。”
那人並不看桌上的錢袋,隻好奇問木蘭道:
“你真的願意付出生命?”
“是啊!”木蘭點點頭,“奴家是發過誓言的,自從五年前在···那一家青樓好像忘了,把身子給了那個不讓奴家說話卻要了奴家一個晚上的男子後,奴家就發誓一定要遇著一個不因為奴家的身體而說喜歡奴家的男子,然後為他死去。這麽些年來奴家一直輾轉在各個青樓,直道今天才遇著呢?”
“你?”那人一時怔住,竟有些語塞,幹脆道:“若我的目的不是因為尋歡呢?”
“也沒關係。”木蘭笑道,“都是一樣的,現在便是郎君嫌棄奴家醜陋奴家也不舍得走了。”
那人歎道:“那走吧!”
“去哪裏?”木蘭柔聲問道。
“你的房間。”
“哦。”木蘭點頭,“郎君真的要奴家的命嗎?”
那人點頭,見木蘭抱著琵琶搖曳著出門便又問道:
“這銀錢你不要了?”
“用不著了。”木蘭回身看著桌上的銀錢輕聲道,“媽媽喜歡錢,郎君既給了奴家,奴家就留給媽媽了,郎君說這樣可好?”
那人一愣,隨即道:
“好。”
那語氣裏幾乎含了一絲寵溺。
華紅紅坐在二樓的走廊上,下意識的搖著手裏精巧的酒葫蘆。
“媽媽,原來你在這裏啊!奴家還說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你了。”
木蘭子搖搖晃晃的走到樓上,臉頰上有些紅彤彤的,顯是才剛喝了酒。一般的花魁或者行首幾乎都是那種千呼萬喚不出門的,木蘭子卻恰恰與之相反,美得仙人一般,卻幾乎什麽時候都會看見她花枝招展的在花鄉樓各處遊蕩,其出現的頻率倒是遠遠的高於華紅紅這個鴇娘了。因為每個晚上都有著免費的美人看,花鄉樓裏那些因為不能入美人眼而得不到青睞的人隻好每天都來花鄉樓裏守著,因為看得吃不得,多數的最後都是將就了其它女子慰慰相思之苦。本來花鄉樓裏的人都以為時日久了看習慣了也就不再有人這般迷戀了,誰想這樣的情況不減反曾,連華紅紅都有些莫名其妙。
“找老娘做什麽?”華紅紅回過神來,笑道,“今晚怎的不去賺錢了?”
木蘭子撇撇嘴,道:“現在順眼的越來越少了,已經連著三個晚上都沒有看著一個順眼的了,真是孤枕難眠啊!媽媽,你說奴家會不會和你一樣成了這花鄉樓裏最孤寂難耐的一個老女人啊?”
“小蹄子,作死的!”華紅紅笑罵道,“你自己就不能將就一下?”
“怎麽去將就啊?”木蘭子歎道,“奴家上看下看都找不到可以去將就的地方。”
華紅紅笑著,喝著葫蘆裏的酒,不再說話了。
木蘭子又道:“媽媽,奴家上樓去了。”
“怎麽?”華紅紅道,“飄了大半夜的終於知道累了?”
“不是。”木蘭子道,“誰都知道奴家是這花鄉樓裏最最精神好的。”
“那你這是哪兒去?金屋子裏藏了人不曾?”
木蘭子道:“媽媽,你又亂說了,奴家那敢啊?奴家是要去尋木蘭解悶去。”
華紅紅道:“你什麽時候和木蘭那麽好了?”
木蘭子道:“這不是緣分嗎?花鄉樓裏那麽多的花兒名,木蘭不叫菊兒、梅兒,玫瑰芍藥什麽的,偏和奴家叫了一樣,這不是緣分嗎?”
“是緣分。”華紅紅道,“那你這個時候去尋她做什麽?”
木蘭子歎道:“看了一晚上的醃臢男子實在礙眼得緊,還是木蘭看著舒服,奴家找她洗眼睛去。”
“那你過會兒再去找她吧!”華紅紅道,“木蘭現在有客人。”
“真的?”木蘭子頗有些失望的歎道,“那奴家就隻能繼續孤苦了。”
華紅紅道:“你裝些什麽?陪媽媽我說會兒話。”
木蘭子道:“可以,不過媽媽你要給我酒喝。”
華紅紅道:“什麽時候你少喝老娘的酒了?”
“也是。”木蘭子接過華紅紅的酒壺,順手翻過一旁矮幾上的酒杯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飲下,“說起來媽媽你也真是奇怪,這個時候還有老鴇拉著賣笑人喝酒的,媽媽你一定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也是。”華紅紅一本正經說道,“明天就綁著你們接客去,白養著浪費了多少銀錢。”
“好啊!”木蘭子接下她的玩笑繼續道,“這樣奴家也就不會夜夜獨守空房了。”
華紅紅笑罵道:“得便宜還賣乖的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