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月色孤燈 相約磐石
依路建章所請,趙煙樹應下在百行堡再停留一日。
百行堡的夜晚雖說很冷,卻也很美,因著風寒的緣故,顯得這月色也更加的清冷了。趙煙樹半夜裏莫名的驚醒,映進屋裏的月色突然間便顯出一種陌生的感覺,照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更顯得自己的格格不入。趙煙樹歎了口氣,知道已經不能再入睡了。
起身披了件淡藍的褙子,趙煙樹走到外間,見秦引痕的一隻手滑到被子外,便小心的為他把被子拉好。借著月光走到院中,百行堡裏的景色很美,花草並不是很多,大多是一些像之前看見的桔梗一般高的花樹,現在的季節大多隻剩下一樹的鬱鬱蔥蔥,沿著小徑的兩旁一路蜿蜒,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幽美。
忽然間便有了一種在花鄉樓裏半夜醒來時的那種無欲無求、無所依傍的空寂,趙煙樹又回到房間取出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酒壺,心裏才算是安定了些。一路走過樹影斑駁的小徑,最後到了一處以翠竹搭起來的涼亭裏,趙煙樹在涼亭裏坐下,風很冷,微微的有些刺骨,月色也很冷,籠在人的身上甚至有了一種觸碰著寒冰的感覺。
突然間又不想喝酒了,酒太熱,太重,這樣的夜色,經不起。把頭倚著亭竹,任由月色清冷冷的覆在麵上,趙煙樹不由閉上眼,這樣的夜色,總是經常在靈魂裏出現的。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趙煙樹都以為自己快要消失的時候,突然間感到靜謐的空氣多出了些原先並不存在的物事。
趙煙樹下意識的睜開眼,就見亭子外不遠處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影。
眼前的一切很清冷,也很不真實,就像隨時會消失的感覺,眼前的女人也並不美,年華已過,甚至連好看也算不上,可是那一瞬間,就是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蘊在這樣的場景裏。路建章就在那靜靜的看著,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不想去打擾眼前的這個女人,腳下的土地明明是自己的百行堡,他卻覺得是自己闖入了她的世界。
“路堡主。”趙煙樹立起身來,心下暗嗔自己的大意,這裏不是花鄉樓,也不是樂巷,自己這般,竟是有些輕浮了。
“路某打攪了,趙娘子莫要見怪!”路建章笑道,很是溫雅。
趙煙樹突然間覺得,這人的笑容常會讓人覺得很溫暖,似乎總有一種包容的力量。
“是奴家唐突了。”趙煙樹道,“不知路堡主有何要事?”
“路某剛從家父房裏出來,路過這裏,便看見娘子獨立在寒風裏,不知娘子是否是在寒舍住的不習慣?”
“怎會?”趙煙樹微低了頭,淡淡說道,“路堡主客氣了!”
路建章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便說道:
“既是如此,路某也不打攪了,夜深寒氣重,娘子還請保重!”
“多謝!”趙煙樹道,“路堡主慢走!”
見人已經走遠,趙煙樹攏了攏衣袖,便隨著原路徐徐走回自己的房間。
路建章才走到院外,就見自己居住的小樓燈火依舊亮著,便知道李沫兒未曾休息,還在為自己燃著燈,心下一陣憐惜,忙快步走進小樓,卻見李沫兒已經倚在桌旁的圈椅上睡著了。旁邊兩個女使也是昏昏欲睡的模樣,見路建章進來,便欲說話,路建章忙擺了一下手,示意一邊還睡著的李沫兒,兩人會意,微躬身行過禮便走了出去。
路建章走過去抱起李沫兒放進裏間榻上,仔細的的為她退去腳上的繡鞋,又展開被子為她蓋好,這才回到外間就著已經冷了的茶水吃著桌上的糕點。
次日,趙煙樹又為老堡主檢查了一遍,這才向李沫兒辭行:
“老堡主的病再過月餘,便無大礙,奴家耽擱兩日,也該走了。”
“此番多謝樹娘了,耽擱了樹娘的行程奴家很是慚愧,若是可以,樹娘你便多留幾日,也讓沫兒盡些地主之宜。”
“娘子客氣了!”趙煙樹笑道,“再說奴家也收了娘子不少的診費呢!”
李沫兒也笑道:“姐姐喚奴‘沫兒’就好,奴真的不舍姐姐,他日若是有機會再聚,沫兒一定不會這般輕易的放姐姐離開。”
兩日的相處,趙煙樹亦覺得眼前的女子端的可親可愛,也不由笑道:
“如此便說定了,若有那一日奴家一定不會對沫兒客氣。”
“對了。”李沫兒又道,“表哥今日一早有急事不得不離開堡裏,讓沫兒和姐姐說聲抱歉。”
“堡主客氣了。”
趙煙樹和秦引痕來到堡外時,便看見停在百行堡外的馬車旁邊又停了一輛黑色的馬車。車前立著一匹黑色的健壯光亮馬。
“樹姐姐,好漂亮的馬兒!”
秦引痕可以和馬兒純亮的黑色相媲美的瞳仁看著眼前高大的馬兒驚歎道。
“引兒的馬也很漂亮!”
車身後轉出來一個紅色的身影,笑意盈盈的看著兩人。
“豔瞳哥哥!”
王豔瞳把手裏的包袱放到馬車上,回過神來對兩人笑道:
“樹娘也是今日出發嗎?”
趙煙樹笑道:“是的!七公子這可是要回京了?”
“在下的目的地是在磐石山,不知樹娘欲往何處?”
“這倒是巧了。”趙煙樹笑道,“奴家也是往磐石山方向去的。”
“豔瞳哥哥。”秦引痕脆生問道,“你和我們一起走嗎?”
王豔瞳笑道:“若兩位不顯叨擾,在下自是榮幸之至!”
趙煙樹道:“能與七公子結伴而行,奴家不勝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