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中原,沃土萬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站在高高的上陽城外,未見其貌,便聞其聲。人聲鼎沸,車馬粼粼,絲竹歌樂不絕於耳,城門口來往的各地商人,本地百姓,各個衣著鮮亮,春風滿麵,不愧是大國之風貌……
一個紅衣女子牽著一匹棗紅色駿馬,馬上趴著一個病怏怏的男子。看不清其容貌,那女子的容貌倒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黑瘦的臉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不停的掃視著四周,眸光裏有些許緊張和好奇,似乎看夠了才想起來被自己牽在馬上的男子,眉心一蹙,“夫君,還好吧。”男子緩緩的抬起頭,微眯著雙眼,沙啞著聲音,
“還好,就是有些口渴。”
“看,我們已經到了城門口了,進去便是上陽城,路我不熟,又要靠你了。”姬羅撇了撇嘴。
“先進城再說吧!”男子似有些體力不支,說完,繼續趴在馬背上……
青石板鋪就的寬大街道,兩旁是大漠很少見到的樹木,散開的枝葉,如傘般,將道路遮去了一半。樹蔭裏掩映著雕龍畫柱的亭台樓閣,樓閣門前,人來人往,不斷從裏麵傳出絲竹與歌樂聲,不管男人女人,個個粉麵桃花,衣著鮮豔。街道間縱橫相交著零零散散的小橋流水,此情此景,隻能在畫裏才能見到,姬羅狠狠的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夢吧。“天色不早了,隨便找個客棧歇息一晚上吧。”不知什麽時候,符堅直起身子,有些虛弱的坐在馬上,姬羅詫異的看著他,他揚起一邊的嘴角,“好久沒回來了,依然這麽親切,不覺精神倍增。”他的嘴唇已經幹裂了,可是笑容卻是那麽滋潤,姬羅總算是明白了,千好萬好,都沒有自己的故裏好。
“這夠嗎?”姬羅從包袱裏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符堅看,符堅微蹙眉心,
“應該是夠了。”對於一個在深宮長大的萬乘之尊來講,這些市井小民的生活,他怎能清楚呢?符堅下了馬,領著姬羅擇了處比較偏清靜的客棧,將那塊兒碎銀子往掌櫃的麵前一放,
“住一晚,再來兩個小菜,夠了吧?”掌櫃的眼睛一瞪,看著這倆人,微愣,黑黑瘦瘦,衣衫不潔,出手倒是闊綽,
“哦,夠了夠了。二樓有兩間上房,我讓小二帶兩位客官先行上去,這就讓廚子給你們弄吃的去。小二,來!帶二位客官上去!”姬羅與符堅相視一眼,不禁有些竊喜。小二點頭哈腰的走了過來,很禮數的帶著二位上樓去了。兩間房雖然挨在一起,可是姬羅卻犯了難,瞪著小二,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住兩間房麽?”小二一愣,撇著嘴,
“那二位客官是要?”
“我跟他住一間房,這樣,可以住兩晚上了吧。”姬羅掰著手指一算,轉著眼珠子對小二說,聽著姬羅有些生硬的中原話,小二捂嘴笑了笑,
“客官想怎樣就怎樣。”末了將兩人迎進去,合上門出去了。姬羅將符堅扶至榻上,為他斟了杯茶,
“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就帶你進宮。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姬羅很認真的看著符堅,符堅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你說。”
“你們大秦現在的君主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這是真的嗎?”符堅一聽,忽然就變了臉色,
“你問這做何?”看著符堅有些微怒的臉,姬羅滿腹委曲,
“若是真的,就可以醫好你的病了。”說著,眼淚啪嗒啪嗒落下,為了他,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符堅愕然,醫治自己的病?自己哪裏是病了,分明是中毒了,姬羅如何這樣說,難道她知道些什麽?
“病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符堅眸光裏滿是灰暗,輕輕的說道。
“我……”姬羅不知如何把真相告訴他,殊不知,他早已經知道自己的情況。
“嗬嗬,我早就知道我是中毒了,這種毒叫做百日綿,幾本上沒得治了。過了百天之後,我就永遠的離開了……”語氣裏極盡荒涼蒼桑之意,可是眸光卻平靜的如一潭死水般。
“你怎麽知道?”姬羅驚得張大了嘴巴,“這種毒是可以解的,真的。從小在宮裏長大,見多了父與子,君與臣,妃與後之間的骨肉相殘,勾心鬥角,互相殘害……所以,對一些毒與其解法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你中毒的?”
“從我被拓拔逸一劍刺中,暈倒在地,我就知道,他的劍一定有毒。根據連日來,我的狀況,和依照在你們藏書閣的書裏看到的,各種中毒的症狀,我知道,我中的是百日……”符堅細細的回憶著,“可是我並沒看到有關其解藥的字目。”
“這些毒藥的解藥當然不會寫在書上,若是寫在上麵,那被人看到了,還叫做毒藥嗎?這些都是口口相傳傳下來的。據我奶娘告訴我,百日綿並無毒,隻是它會讓人換上血症,而換了血症,病人會生不如死,是很難醫治的一種病,隻是,我沒想到我哥哥會……隻有用自己嫡親的兄弟姐妹的骨髓移植到自己的骨髓裏才可治好。所以,我們明天必須進宮,讓你的親兄弟把骨髓獻出來……”
“不必了,能回到中原,回到大秦,我早已心滿意足,落葉歸根,待我死後,你把我葬到北香居吧。”符堅淡淡的說。
“不行,我一定要帶你進宮,一定不會讓你死。”她並不知道,他的這個親兄弟早已將他恨之入骨,怎麽會救他呢?符堅淡然一笑,嗤之以鼻,翻了個身,睡下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幫她,她是沒有辦法進宮的。姬羅看著他清瘦的背影,抿了抿嘴,想問他怎麽樣才能進宮,可是看他實在疲憊不堪,隻好作罷。驀然想起,自己睡哪兒呢?雖然是夫妻,可是如今這種境況,讓她與之睡一張床,她倒是有些尷尬了。四下裏看看,似乎隻一張椅子可以將就下。剛要起身,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拽住,
“就睡我旁邊吧!”姬羅紅著臉,若是自己再拒絕,不是顯得矯情嗎?脫掉鞋子,緩緩的躺在符堅的身邊,大氣不敢出一個,人都是他的了,為何還會莫名緊張?符堅分明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急促的喘氣聲,於是伸過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