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我夢到一場婚禮,白色婚紗在一片向日葵海洋裏舞動,那是我伸手便可以觸及的幸福啊!我甜蜜得不肯醒來,也因為害怕,害怕醒來一切又將成為脆弱的泡泡,在陽光下晶瑩,轉瞬破碎,那麽猝不及防。


  沉醉,小心翼翼。做著夢。


  正午十二點一刻,終於耐不住饑餓,不舍地睜開眼睛。


  十二月二日,陽光慵懶而明媚,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我的被子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喜歡觀察太陽,聞它散發的暖暖的味道,有時憂傷,有時甜美得讓我入醉。


  我笑自己的夢,笑自己愛得如此癡狂,在自己深愛很多年的男人用一個謊言來彌補我之後,在經曆一場莫名其妙的荒唐婚姻之後,在認識楚文短短的日子裏。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愛很荒唐,或者我們根本無法預料愛,和關於愛的一些東西。


  告訴自己,隻不過做了一場太華麗的夢。楚文已經不是我的誰,包括朋友。


  夢。


  是夢。


  可是似乎除了婚禮,我還記得一些太真實的東西。短信。


  我連忙拿起手機,“請問夏若寒同誌,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用力拍打自己的臉,很痛。


  拚命地搖著落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對不對?”


  落落沒有反應。我大力的搖晃讓它變形。


  很多時候,會想不起一些事情,太悲傷或者太快樂的時候。


  給楚文發短信。“你昨天說的都是真的嗎?”小心翼翼,害怕是錯覺,包括手機裏的短信。


  “嗯,當然,難道你後悔了?”


  “不是的!我覺得那像是一場夢。”


  “傻瓜……”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這種心情,隻感覺到幸福,感激上蒼賜予我這樣一個平凡的男人讓我重生。


  啟程。


  仔細地打掃每個房間,每個角落,我告訴自己要做個勤勞的女人,一切都會不一樣,不需要別人的服侍,隻想和楚文相依。


  灰塵在陽光下做無規則運動,原來我的世界已經那麽髒了,它一直藏匿在我的身旁,日日積累,原來我的世界已經那麽髒了。


  謝謝你,楚文。


  把廚房裏的櫥櫃擦得發亮,泛出誘人的奶白色。接下來的日子我不會吃垃圾食品了。


  冰箱裏堆滿泡麵和咖啡,散發出腐敗的冰冷的味道。扔進垃圾袋,全部。


  ……


  一直忙到下午四點,每個房間都充滿生機,能夠聽到牆壁呼吸的聲音。


  畫淺淺的妝容,穿素色的衣服。扔掉所有的名貴高跟鞋,換上舒適平跟。


  在這個繁華都市我已沉淪太久,為滿足膨脹的虛榮心,為彌補靈魂的空虛。


  累了,找到歸宿了,沒有了那份浮躁,隻想在適合自己的世界裏品茶。


  菜市場裏人聲嘈雜,濃重的腥味讓我作嘔,過去的日子裏偶爾展露廚藝都是吩咐別人送到家裏來的,這是和我隔絕了很久的平淡生活。


  以前為皓銘,不,應該是皓傑學做的菜他不屑品嚐,那是他無福。以後的日子,天天做給我的文吃。


  想到楚文幸福吃菜並讚賞我的表情,便不由得笑了,辛苦一點算什麽呢,隻要我的天空陽光燦爛。


  提著一大袋的采購成果,一路小跑著回去,平跟鞋很舒服,不會感覺累。


  進大廳的時候,保安的視線不自覺地跟著移動,滿臉的詫異。是啊,有多少人可以明白,曾經趾高氣揚的夏經理,曾經珠光寶氣的方太太,如今會穿著樸素一路小跑,買菜回來。在他人眼裏,這是一個異常幽默的冷笑話。


  進電梯的時候,聞到一股淡淡的卡布奇諾的味道。嗯,這裏的單身貴族都愛在電梯加速或減速的瞬間往嘴裏灌一口卡布奇諾,似乎是在我來到這裏不久後成為一種潮流。暗自笑笑,也許明天,這裏再沒人喝卡布奇諾,誰知道呢?

  從電梯的鏡子裏看到一張略帶憔悴但泛著紅暈的美麗的臉。真的很久沒覺得自己那麽自然,不用故作高傲,不用強顏歡笑。


  圍上圍裙,做個快樂主婦!

  整個廚房充滿了甜蜜的味道,糖醋排骨、蔥油鯽魚,家常豆腐、酸辣大白菜、酒釀圓子羹……


  天色漸暗,雲端有月亮的銀色。


  拿起電話的手都是那麽輕柔,“你在幹嘛呀?”


  “嗯,玩玩遊戲,周末嘛。”楚文的回答看上去理由充分。


  看來楚文後知後覺,還不習慣再次戀愛的感覺。


  “現在過來吃飯!”我用嬌吟的口氣命令著。


  “額,什麽?”耳邊傳來遊戲裏激烈地打鬥聲,以及楚文隨口的發問。


  “馬上關了遊戲,來我這吃飯吃飯吃飯!”我對著電話大聲喊。


  “哦,好的,馬上過來!”耳邊是楚文興奮的聲音,遊戲裏的打鬥聲戛然而生。


  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也許是有人給你做熱騰騰的飯菜,或者有個人讓你心甘情願地買菜做飯,享受最平淡的生活。


  不到五分鍾,楚文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穿黑綠相間的kappa衛衣,微笑的小眼睛很迷人。


  香氣四溢的餐桌上,我們對視,充滿溫情,暖暖的。


  身份的瞬間轉化讓昔日打鬧的我們變得如此安靜,時間在空間凝固。


  “我……”


  “你……”


  事情往往是戲劇性,許久的沉默後總有人想打破尷尬,但又往往同時開口。


  我有些緊張,像個初涉情場的小女生,低著頭,用左手握住右手,再用右手握住左手。


  “嚐嚐我的手藝!”我突然很勇敢地對著他微笑。


  “嗯。”楚文拿筷子的手有些抖。


  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楚文看著前後完全不一樣的我發愣。


  “感覺好奇怪,我們的關係。”我露出怪怪的笑,一字一句。


  “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很害怕水瓶座的女子的。”楚文的眼神裏劃過一絲不安與恐懼。


  “為什麽?”


  “因為某人也是水瓶座,不過她比你早些日子。”


  “因為這個你就害怕了?某人也是金牛座,不過他比你晚幾天。是不是覺得生活在愚弄我們?”我認真地說。


  “怎麽說呢?嗬嗬,不過在我看來,你是個不一樣的水瓶,很不一樣,感覺。”


  “希望你也是不一樣的金牛,我們好好在一起,我不相信水瓶和金牛注定無法在一起,不相信。”我的眼神傳遞給楚文信心,一起走下去的勇氣。


  “哈哈,傻丫頭,菜還蠻好吃的,有我一半的廚藝,不錯!”楚文往嘴裏塞進一大塊排骨,吐字不清。


  “那就把它們吃完!”我用筷子敲打著碗盆,發出悅耳的旋律。


  ……


  楚文留下來洗碗,他說,老婆是拿來疼愛的。我靠在他的肩膀,“文,你也是用來疼愛的。”


  “小丫頭一個!”文拿下橡膠手套,用修長的食指刮我的鼻子。


  “文!你真好!”我喜歡叫他文,親切,叫的時候就像一滴露水墜入清泉,會有幸福的回音。


  晚上十點。


  我們擁抱,隻是緊緊地擁抱,感受彼此的溫度,然後說再見,空氣裏有最純潔的香氣。


  我站在門口看他走進電梯,使勁呼吸,感受他藏匿在空氣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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