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在寒冷的夜風中,一束光亮刺穿我的瞳孔,一陣無法逃避的痛,像針紮進某個敏感的毛孔。用冰冷的手去擋住眼睛,手指僵硬在空中。


  藍色製服,巡夜的年輕保安。


  他驚慌的瞳孔中透射著一股英氣,在冬夜裏像Nico溫暖無奈的氣息。


  他看出我是個靈魂寂寞的女子,一個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孤獨女子。


  他送我回房間,給我倒溫暖的水,告訴我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然後離開,輕輕地把門帶上。


  一樣的舉止。


  原來很多陌生人都可以給你倒水,給你安慰,離開的時候輕輕帶上門。你不可以因此那麽自戀那麽幼稚那麽天真地以為他愛你,我一直是個想太多的女子。自戀。幼稚。天真得無可救藥。


  抱著落落說要勇敢,眼淚一大滴一大滴墜下,伴著午夜的鍾聲,我似乎聽到世界被撕碎的聲音。


  楚文,你的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麽?

  用被單擦拭著淚水,眼睛疼疼的。和楚文短暫的時光像一幅幅水彩畫在腦海裏翻來覆去,他的樣子漸漸模糊,然後在快要看不清楚的時候猛然清晰……


  哭得發不出聲音,像女鬼在密林中的哀嚎……


  我又看到那個眼裏流出棕色液體的長發女人,滿臉的幽怨,用修長的手指觸摸蒼白的臉……


  當我絕望的時候,她總會流著淚來嘲笑我,從沒有血色的唇間飄出四個字“卡布奇諾”……我怕極了!

  “卡布奇諾已經與我無關,與我無關,與我無關了……”我搖著落落拚命地搖頭。


  “求求你不要再出現了,不要……”


  “我愛上楚文了,是楚文,不再是卡布奇諾!”


  我孤獨、絕望、無助地抓狂著,喉嚨有被割裂的痛苦,發不出聲音……


  我終於失去最後一絲力氣,癱倒在床上,落落滾下床,發出碰撞地板的聲音。我朝那個方向看去,視線卻無法尋覓到落落。


  閉上眼睛,希望不再醒來……


  十二月的第一天,我在下午一點醒來,滿臉淚痕。


  很多事情都不能如願,生命豈是如此脆弱?


  原來我脆弱得幾乎不堪一擊的靈魂還渴望繼續生存。


  陽光暖暖,心情冷冷。我用冰涼的手支撐起疲憊不堪的軀殼時。


  手機顯示著兩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來自楚文。


  “怎麽了?”


  好簡單的三個字!楚文,你是帶著怎樣的心情來傳遞給我這樣的三個字?


  眼睛腫腫的,我沒有再哭泣。


  “沒事,我睡得太沉而已。嗬嗬。”我總是在掩飾著自己狼狽心情,偽裝成一副瀟灑的模樣。


  我等待著他還會說著什麽,可是沒有回複。


  很多東西就是這樣,你等,他就是不來。於是,有些倔強的人堅持等待而耗盡了一生。


  幹燥溫暖的天氣,風靜止。我站在陽台思考一些無法名狀的東西,得出一些無法名狀的結論,然後微笑。


  泡一杯卡布奇諾,一杯茶,然後混在一起一口喝下。這種前所未有的滋味讓我一下子清醒不少,不知道這樣的混合會不會中毒。


  而我顯然病入膏肓,卡布奇諾的傷痕依舊清晰,我又迫不及待地在傷口上澆濃濃的茶水,傷口一下子糜爛,我疼得直不起身子,看不清這個世界。


  接下來我能做的,隻是讓時間流過,等待傷口的愈合。


  於是,在陽光灑下的地方,我默默數著歲月的年輪,一遍又一遍,直到月光隱現。


  手機裏有楚文的短信,我沉澱了半天的心一下子又被揪到了嗓子口。


  “我想和你說一件事,很認真地說。”


  我們之間,還會有什麽事情需要很認真地說的呢?我暗暗嘲笑,諷刺他,還有自己。


  “說。”我吝嗇得不願多寫一個字,因為每一個按鍵都讓我感到疼痛。


  “做我女朋友好嗎?”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隻是被嚇到了,怎麽會這樣?一遍遍地檢查著短信的發送者還有時間,是的,沒錯。


  我想我應該開心得忘記了一切,可是……水瓶座的女子注定是多淚的嗎?汩汩流出。


  隻是看著手機屏幕發呆,不知道是喜是悲。


  “答應嗎?”三個分量沉沉的字,在向我的靈魂拷問。


  突然想起幸福的女人芷欣,突然好想安定。於是我像一頭漂泊很久的野獸終於找到自己的歸屬,以為自己流下的是幸福的眼淚。


  “你再問一遍。”我想確定,發瘋般感到僥幸。


  “夏若寒同誌,請問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身體裏的那個小女孩一瞬間竄了出來,幸福地奔跑、跳躍。


  “好吧,那我就勉強答應你!”


  那一刻,我關上所有的房門,大聲地叫著:“我不會孤單了!我是楚文的女朋友!我可以擁有簡單快樂的日子了!我徹徹底底地可以幸福了!”


  旋轉,亂舞。直到發暈,直到產生錯覺以為那隻是一場夢。


  那不是夢。


  我問楚文為什麽昨天不答應我。


  他說太突然,他需要思考。


  我說他也太突然,從地獄到天堂的喜悅,我興奮得神經錯亂。


  我們要幸福地過下去,楚文說,在十二月一日的晚上發短信說。


  一定。我甜蜜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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