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特裏與穆克
沿著西天山的雪線繼續向西，有條長長的峽穀。科斯河上遊橫穿峽穀，水流湍急，浪花飛舞，兩岸繁花似錦，綠草茵茵。靠近穀口，有幾尊石人像，那是西部草原特有的一種遺跡吧，傳說是突厥人留下的文化。
石人穀南側緩坡茂密的樹林裏，住著一群草原狼。特裏是這隻狼群的狼王。他今年快5歲了，這是個蒸蒸日上的年齡。無論是他的體格還是精神狀態，抑或是他的野心和威嚴，都如噴薄而出的太陽冉冉上升。
暮色中，特裏和他的狼後哈英沿著河穀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其他公狼們已經離開這裏的總部散布到茶素河穀的各個角落，去繁衍各自的後代了。
特裏有1米高的樣子，身長1.5米，棕灰色的皮毛遮不住粗壯的頸子和肌肉發達的肩胛，又尖又長的狼頭顯得十分勇猛，平端著的尾巴是在向其他動物昭示著自己的地位。
狼後哈英緊緊跟隨者他。她十分崇拜自己的丈夫，自從兩年前他們相識相愛到如今，她親身見證了丈夫如何從一隻普通的公狼成為狼王的耀眼曆程。
哈英是前任狼王貝迪的小女兒，當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渾身散發出高貴迷人的王族氣質。狼群裏的公狼們總是圍著她出風頭掙表現。
那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特裏那個壞小子。他總是那樣桀驁不馴，在和同伴們的打鬥遊戲中，從來都是將對手狠狠地摁在地上，咬下對方頸子處一撮毛，然後驕傲地讓它們在空中飄散，像是自己勝利的旗幟。
她記得那個月圓之夜，在山腰的岩石上，彼此不期而遇。月光下，特裏的眼睛散發出震顫心靈的光芒，他望著月亮，發出孤獨的淒厲的嘯聲.……哈英被震撼了，他隻在父親的身上感受過那種讓人敬畏攝人心魄的氣息，她低著頭向特裏表達著自己的情愫。可特裏卻表現得很淡然，他盯著這個高貴溫柔的母狼：哈英，對不起，如果有一天，我取代了你的父親，我想你不會原諒我的。
哈英瞬間明白了特裏的意思，看著特裏那攝魂的目光，看著他偉岸身軀在月光下變得更加地高大，一顆芳心被特裏的野心徹底征服了：哦，特裏，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也是父親和我的宿命，我想我能夠做一個合格的狼後。
當狼群看到特裏和哈英在一起的時候，都感到不可思議，原來他們以為哈英會遠嫁其他的狼群，誰也想不到哈英會選擇特裏這隻獨狼。
去年冬天，特裏正式向狼王貝迪提出挑戰。
貝迪老了，在他在位的5年多時間裏，狼群一直在10隻左右徘徊，沒有任何進步和發展。每到冬天，都有老弱病狼被餓死。
麵對特裏的挑戰，貝迪甚至都沒有勇氣應戰，他帶著自己的狼後黯然離開了石人穀。從此石人穀狼群有了新王。
“哈英，你說今年狼群會不會達到20隻？”
“哦，陛下，到目前為止，我們家族已經新增12隻小狼，加上本來的11隻，應該可以達到。”
“是啊，可現在還沒有到冬天，誰也說不準到時候會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啊”
“嗯，聽說東邊草湖那邊的穆克家族現在發展得挺好啊，應該比我們大吧”
“是的，親愛的，那個老家夥的運氣不錯，可惜，他終究是老了，嗬嗬”
“陛下，聽你的口氣似乎是有想法？”
特裏抬頭看著剛剛升起的新月，沉吟道：狼族最不該缺少的就是一顆進取的野心，既然他失去了進取之心，就該被淘汰，不是嗎？
“哦，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呢？”哈英溫柔道。
“現在說這些還早，要看今年冬天的情形才能知道。不急不急，我遲早會成為草原上新一代的霸主，兌現當初娶你時的承諾。”
“謝謝你，會的，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哈英滿臉幸福地表情。
“對了親愛的，聽說北邊村子尼哈家今年養了一群馴鹿？”
“是的，我們已經偵察清楚了，四百多隻吧，估計到冬天就長大了。”
“哈哈哈，看來今年冬天的日子不會太難過了。”
盛夏的草湖愈發地迷人，一汪碧水如藍寶石般鑲嵌在草原上，水畔的蘆葦和狹葉香蒲長得比青草還高，蘆花已經抽穗，水燭已經很粗壯，它們長得那麽茂盛，不知名的水生物在它們周遭遊弋玩耍。再過兩個月，它們也會隨青草枯萎，雪白的蘆花會隨清風飛向下一個不知名的水窪，將它們的生命延續到草原的每個地方。
西南角上的那眼溫泉永不停歇地汩汩流淌，滋養著周遭的生靈。
狼王穆克和狼後瑪麗正俯下腦袋在湖畔飲水，正是黃昏時分，夕陽透過深深的青草照到水麵上，泛起亮金色的光影。穆克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出神：這還是我嗎，眼神裏帶著淡淡的疲憊，曾經如刀鋒一樣的耳尖已然有點耷拉，頸子明顯有些鬆弛，肩胛處的肌肉已經不是那麽明顯了。
我，真的老了嗎？
瑪麗看著丈夫盯著水麵發呆，多年夫妻間的默契讓她轉眼明白丈夫在想什麽，她看著丈夫的側臉，曾經英氣逼人的臉龐已經爬滿了歲月的風霜，那些黑亮的碎毛竟然開始泛白，尾巴也不自然的微微下垂，這確實不是當年那個驕傲的狼王了，更像是個慈祥的老家夥。
穆克轉過頭：瑪麗，我們是不是都老了呢?這些年，我都做了些什麽呢？哎……看著又是秋天了，也不知道今年冬天又是什麽樣子啊……
“陛下，你沒有老，你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王啊，你忘記了去年冬天和斯塔的那場戰鬥了嗎，你還是當年那樣戰無不勝，那樣勇猛無敵呢，你看孩子們看你的眼神，多敬畏啊。”瑪麗安慰道。
“哎，我想的是家族快20隻狼了，今年可能會超過這個數字的，這麽多孩子冬天的日子怎麽熬啊。”穆克憂心忡忡。
“陛下不必憂慮，每年都是這樣，不都挺過來了嗎，孩子們有孩子們的辦法的。”
“聽說可可生了三個小家夥，長得還好嗎？”穆克像是陡然想起了什麽。
“是的，挺好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陛下是要.……”瑪麗有些茫然。
“哈哈，你想多了瑪麗，我隻是替斯塔惋惜，其實你也知道，當初要不是因為我準備充分，加上他是長途狩獵回來，我恐怕是打不過他的.……斯塔是不錯的孩子，一個家族出現一個優秀的人才十分不容易，可惜了，可惜了……”瑪麗知道，穆克的惋惜是發自內心的。
“王位，我做不了兩年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西邊不是有個特裏嗎，聽說才剛5歲，很是厲害的一個人才。德克不是做王的材料，當個軍師還行吧，他的弟弟德巴又太老成了些，一個沒有野心的狼群是可怕的……哎.……我們要多發現和培養人才啊”
瑪麗很少見穆克這樣語重心長，絮絮叨叨的模樣。
一彎新月已經升上天空，夫妻倆沿著草湖走著，不知名的蟲兒在腳下鳴叫，夜鳥在空中穿梭。瑪麗想起前兩天得到的消息：陛下，石人穀那邊有家牧民養了馴鹿，好幾百隻呢。
想到很久沒有吃過馴鹿那樣既滋補又美味的食物，穆克的喉嚨不自主的發出輕響：哈哈，是啊，可是太遠了，離我們100多裏呢.……不過，家裏的那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應該會感興趣的。。
提到年輕力壯，瑪麗一下想到死去的斯塔：陛下，冬天還要不要讓可可回來呢？
“回來，當然要回來，畢竟這裏才是她的根嘛，我也想看看她生的那倆小子，是不是跟斯塔一樣出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