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牧人貝爾
小家夥們已經可以在家裏互相追打嬉鬧了。
可兒似乎特別喜歡和可音玩耍，她總是粘著可音，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在可音頭上，用自己的嫩牙去咬可音的耳朵，而可音總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任由妹妹在自己的身上撒嬌。
可兒不敢這樣對可汗，她試過兩次，每次可兒“欺負”可汗的時候，可汗總是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將妹妹的小身子推開，這讓可兒感覺很受傷，於是愈發地對可音放肆起來。
可汗還是老樣子，每次吃奶都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又撕又咬，又扯又吸，而可音和可兒像是商量好似的，就站在旁邊等可汗先吃。母親可可終於生氣了，一腳將可音踢到：可音！你在幹什麽？你是狼，不是狗不是羊!不通過爭搶得到的食物，你吃得香嗎？！
可音爬起來，幼小的身體望著母親憤怒的臉。
他明白是母親以為自己懦弱膽小了。但母親怎麽曉得這個幼小的身軀裏是個成年的靈魂呢，對於可音來說，吃奶能飽就好，何必跟哥哥和妹妹去爭搶呢，以自己的能力，一旦認真跟哥哥較真搶食的話，恐怕哥哥妹妹會被餓死。
“媽媽，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想餓到哥哥和妹妹。”可音低著頭向母親認錯，小尾巴緊緊貼著小屁股，真真一副讓人又愛又憐的小模樣。
可可看著兒子的樣子，心一下就軟了：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媽媽隻是希望你明白，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是一匹狼，一匹真正的草原狼！
小可汗走過來用屁股撞了一下可音：膽小鬼，哼！
可兒站起來對著可汗嬌聲喊道：可音才不是膽小鬼呢！
貝爾已經在卡蘇拉草原生活了40多年了。從他還是個孩子起，就跟隨自己的阿爸學著放牧。
如今，他老了，58歲的老頭了，老婆子阿依娜前年得癌症去世了，女兒遠嫁遙遠的烏魯木齊了，大兒子在縣城政府裏上班，小兒子還在內地讀大學。
幾年前，大兒子就要他去縣城一起生活，貝爾去過兩次，住的是樓房，像個圈鴿子的籠子，他無法想象兒子和兒媳還能自得其樂地在那樣的地方生活。
城裏哪有草原好啊。
卡蘇拉的景色像畫一樣，空氣裏飄著陽光、青草、野花和著牛羊的味道，吸一口，神清氣爽。走出氈房，滿眼的綠色，滿眼的牛羊，看一眼就讓人提勁兒。
尤其是最近這些年，國家的政策越來越好了，草原保護得越來越仔細了，卡蘇拉草原成了著名的風景區，每年大量的遊客來這裏玩耍。他隻要有時間，帶著自己的馬兒去景區門口，當一當導遊，租一租馬也能收入不菲。更何況，家裏養著500多頭羊，50多頭牛，那都是他的心肝寶貝呢。
常年臥病的老母親去年也去世了，老貝爾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但是，老貝爾覺得自己還年輕著呢，和東邊吐洪江那個老東西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他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老東西，我一頓還能吃兩斤手把肉，喝下一斤燒酒，你服不服，他娘的，哈哈哈！
氣得頭發已經全白的吐洪江胡子一翹一翹的，恨不得將含在嘴裏的奶茶吐到貝爾的臉上。
據考證，吐洪江比貝爾還小一歲，兩人是打小就在一起的好兄弟，如今，兒女們都遠離了草原，剩下像他們這樣的老人還在草原沿襲著祖先們的傳統，堅持著牧人的生活。
也許孩子們還真的不如對麵那個糟老頭子靠得住，尤其是彼此有個三災兩病的時候，孩子們太遠，靠不上啊。
當林間炊煙嫋繞的時候，貝爾騎著馬趕著牛羊去放牧了。
牧羊犬迪力和艾力像兩個頑童在羊群間來回穿梭，催促它們快點出發。這讓貝爾想起了陪了他15年的牧羊犬可比。不知道為什麽，一個月前，可比失蹤了，他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沒有發現可比的蹤影，哎，可憐的可比啊。好在如今的迪力和艾力已經能獨立放牧了，這兩個小家夥還是可比的後代呢。
草原的雨季還沒有到來，清晨的陽光很溫暖，讓人感覺暖洋洋的，整個草原籠著一層薄薄的青紗，那是霧靄，連著遠方的天山，貝爾覺得自己仿佛是在仙境。
羊群們緩慢地在散步，邊走邊吃著帶露的青草，今年的小羊羔又增加了100多隻，現在已經慢慢地長大了。看著小羊羔在母羊周圍撒歡兒，老貝爾的眼角笑出了皺紋，他仿佛看到一遝遝紅豔豔的鈔票在眼前翻動。
對麵不遠處也出現了羊群，遠遠的有牧人騎著馬兒跑過來。
哦，原來是北邊那木提村的吐魯洪，那家夥是個40來歲的中年人，家裏養著比貝爾還多的牛羊，婆姨古麗在景區管理處上班，一家人日子過得倒是紅紅火火。
“嘿，巴郎子（小孩子的意思），你今天咋有空來放羊呢，你兒子呢”貝爾倚老賣老地問到。
“嗨，依拉木快畢業了，回學校去了。來，點根煙。”
“算了算了，你那個紙煙不過癮，我還是抽我的莫合煙吧”貝爾掏出兜裏裁好的報紙，從另一個兜裏拿出一個塑料盒，將裏麵的莫合煙沫倒在報紙上，遞到嘴邊舔了一下，然後開始卷起莫合煙，三兩下一根漂亮的莫合煙已經卷好，拿起火機一點，狠狠吸了一口，貝爾的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
“我說吐魯洪，你今年的羊娃子怕是要上千了吧，你娃發財咯。”
“哎，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羊娃子再多，一個冬天過去誰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去年我可是被草原狼禍害了70多隻羊呢”吐魯洪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麵露憂色。
“那倒是，好在我去年就損失了幾隻羊，這也是他娘的運氣”。想起草原狼，貝爾的語氣也沉重起來。
“老哥，你說這幾年狼鬧得厲害，政府為啥不出麵組織打狼呢？”
“切，吐魯洪，你還是太年輕了，我還是巴郎子的時候，政府都快把狼打完了，但是草原上的黃羊、旱獺、黃鼠一下子就多了，牛羊的草都被那些玩意吃完了，那時候誰家能養得起這麽多的牛羊？”
“後來嘛，國家禁止打狼了，草原狼現在是國家保護動物了。雖然家家都會有牛羊被狼吃，但是你看現在的草原多漂亮，每家都養這麽多牲口。這裏麵的道理啊我不懂，但我知道不能大規模地打狼。”
“對對對，你說的這個事情，依拉木知道，好像意思是要保持生態平衡。”吐魯洪吐了個煙圈，點頭稱是。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的雪線，那是草原的深處，人跡罕至，據說那裏麵有很多的狼群、雪豹、野豬。
老貝爾笑了笑，指著遙遠雪線下的原始森林：狼就在那裏麵，你敢打嗎，恐怕狼沒打到，自己先被狼打了。我看還是好好放羊，做好防範。萬一遭了災，就當是孝敬胡大（***教的真主）了。。
“是啊，老哥哥，你說得對，也隻能這樣了，今年冬天我準備把羊圈再翻修一下，多養兩頭牧羊犬，再多買幾副狼夾子（捕獵草原狼的鋼夾）。”
“天邊的白雲好像那羊群.……喲.……上山坡.……”貝爾唱起了牧歌，粗獷悅耳的歌聲隨著清風在草原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