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節 延展部的劫難
一望無垠的冬季大草原,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銀裝。在蒼蒼茫茫的天地之間,得以無邊無際地盡情延伸。而遼闊的天宇,卻如同氈帳一般從四麵低垂下來,罩住浩瀚的冬季草原。
一名老寨的兄弟指著遠方黑煙升起之處興奮的道:“小姐,前方就是延展部了!那裏有著非常好客的烏恒牧人,我跟老寨主曾經去過那裏多次,好多牧人都與我相識。隻要我們到了那,鮮嫩可口的手抓肉,爽滑香甜的馬奶酒一定會端到我們麵前的。”
湘妃見周圍的人一個個聽聞到有鮮嫩的羊肉和美酒所流露出的那副饞相,不由有些好笑。
行軍的這幾日,一路上始終都是風餐露宿的,餓了啃的是冰涼的幹糧,渴了飲的是融化的雪水,早就讓這些長年累月吃慣了油水的家夥們叫苦不迭了。即使是湘妃和牧馬等人,也是有些覺得不是很適應。
湘妃笑著跟大夥道:“弟兄們,看來我們今天不用再吃凍得能打死狗的幹糧了。大家都加快些步伐,早到一刻,便能多一份美食的享用了!”
隨著湘妃的話音落處,“嗷……”,戰士們發出猶如餓狼般的怪叫,瞪著比餓狼還要發綠的眼睛,不斷的擊打著馬股,帶起陣陣雪舞,一陣風般的奔著延展部而去。
當遍地的屍體和尚未燒盡猶自冒著黑煙的帳篷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一千多人都驚得呆住了。
遍地的鮮血蜿蜒著各種曲線流淌得猶如小溪一般,緩慢的匯合成數處主流,自延展部的駐地一直向外流去。倒下的屍體大都是一些年老體弱的老人和曾天真無邪的孩子,其中也夾雜著多具衣不遮體,甚至赤身裸體的年輕婦人的屍體。他們幾乎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而殘留在陽間的最後一絲印象中,有不甘、有無奈、也有憤恨,但是更多的卻是恐懼!
那名曾來過此處的老寨兄弟,慘嚎一聲從馬上跌落下來,連滾帶爬的來到一具身著寬大藍色襖袍,頭發編滿小辮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的屍體旁,俯身抱起他,一邊搖晃著,一邊眼淚橫飛的連聲召喚道:“哈薩爾,哈薩爾老哥,你怎麽了?你快醒醒,我是劉振,你的漢家兄弟劉振啊!”
大概是長生天開眼,也可能是劉振晃得太用力,那個叫做哈薩爾的中年人竟然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這讓抱著他的劉振略呆了下,便麵露狂喜的用更大的聲音呼喚著他。
牧馬將一隻皮袋口撕開,將冰涼的清水緩緩的注入哈薩爾那白得嚇人的唇中。在喝了幾口水後,哈薩爾的目光漸漸的清澈了一些,喘著微弱的氣息,在周圍的人身上看了一圈後,最後把目光停在了劉振的臉上。
原本隻是微微張開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老大,淚水頃刻自眼角中淌出,他用力的抓住劉振的衣服,嘴角激動的直發抖,顫聲道:“.……你是……劉兄弟,漢家的劉兄弟?”
劉振看到哈薩爾認出了自己,也是眼淚紛飛的連連點頭道:“是我,哈薩爾老哥,你還認得我。我就是你的漢家好兄弟,好兄弟劉振啊!”
哈薩爾激動的眼神忽然散發出強烈的期待,抓緊劉振的大手麵帶懇切的哀求道:“好兄弟,快去救救我的族人吧,我求求你了,做為多年的老朋友,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要知道,我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也被他們掠了去啊。她們落在了那幫魔鬼的手中,定然會生不如死、受盡折辱啊!”
劉振連連的點頭後,卻將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湘妃。
看在眼裏的哈薩爾雖然不清楚眼前這個年輕漂亮女人身份,但是這些漢人包括劉振看向她的目光中那滿帶的敬意,讓哈薩爾清楚的認識到她才是這隻隊伍的首領。
於是阿薩爾在劉振的攙扶下掙紮著站起身,又對著湘妃彎曲下身體,充滿敬意的道:“尊貴的小姐,長生天賜予了您的美貌和博大的胸懷,所有的生靈都會在您的美貌和雍容下,心甘情願的俯首為臣。您就是長生天派來解救我們這些牧民的女神,請您救救我們吧,我們整個延展部都對您感恩戴德,永世不忘您的恩情!”
看著身上數道又深又長的傷口仍在流血,卻一躬俯於身前的中年人,湘妃連忙伸手將哈薩爾扶起,並叫來郎中為他包裹傷口。
哈薩爾感動之餘想起了妻兒,淚水又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湘妃蹲下身子,對著哈薩爾道:“哈薩爾大叔,請您莫要悲傷,請把你們這發生的事情跟我說一遍好嗎?”
“我尊貴的小姐,我們延展部世代居於科爾沁大草原放牧,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日子雖然過得緊吧些,但是到也安逸。可是最近離此不遠的額汗山來了一票人馬,自稱是南匈奴單於於夫羅的後人。他們占據了額汗山周圍廣褒的草場猶自不足,還三番五次的來部落索取牛羊。我們部落如今正是一年中最為緊缺生活物資之際,哪裏有多餘的牛羊與他們啊?於是這夥比豺狼還凶殘的畜生們,竟然趁天不亮,偷偷的衝進來血洗了整個延展部。不單是搶走了牛羊還有馬匹和青壯男女。臨走竟然把這些行走不便的老人和孩子屠殺得一幹二淨,這幫畜生啊!”哈薩爾說到動情處,指著遍地的屍首捶胸頓足、恨得咬牙切齒的痛哭不已。
“哈薩爾大叔您先別激動,先告訴我那些人離開了多久?有多少人馬?走的是哪個方向?”湘妃見哈薩爾太激動了,忙把話題引上正途。
“他們大約有四五百號人,都是一順水的馬賊。離去倒是有一些時候了,這不氈包的火都快熄滅了嗎!他們一直是向西走的,額汗山就在那個方向。”哈薩爾帶著希翼的目光,用手指向了西麵的茫茫雪原。
“劉振帶路,牧馬跟我帶著輕騎營和鶯衛營去立刻出發,去解救延展部族人。夏雪帶著鐵騎營和其他隨行人員留下整理延展部營地,同時救治仍然幸存的牧人們。”
考慮到這時追擊戰,鐵騎部隊的威力發揮不出,所以幹脆把他們留了下來。
“小姐,那幫人離去了那麽久,還能追上嗎?”夏雪擔心有危險,想勸阻湘妃。
“他們雖然皆有馬匹,但是他們押解著大量的延展部部眾和大量的牛羊牲畜,必然行進不快。若是全力追擊,定然能夠追及上他們。小雪,你的任務很重,不但要防止再有意外發生和救治傷者,同時還要看護好我們的輜重糧草,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啊!”湘妃說罷,翻身跨上雪雲駒,一聲令下,七百輕騎便踏著毫無節奏的馬蹄聲,一路向西直追而去。
看著身後這些身強體健,卻乖若綿羊的延展部牧民和大量的牛羊、馬匹,騎著一匹黑馬滿麵濃須的盧彪暗自得意的心想:“雖然沒有完全的按照大哥的意思,殺了幾十個浪費糧食的老不死和煩死人的小孩崽子,但大哥交代的差事總算是讓老子辦成了。這下不但越冬的牛羊有了,就是這些牧民轉手賣到奴隸販子手上,恐怕這一輩子也都得吃香的喝辣的了。想來此事大哥也不會怪罪於我,畢竟這些人賣成了奴隸,可就都是金光閃閃的錢財啊!”
心裏幻想著美夢,手上卻毫不得閑的在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那豐腴的臀部上使勁的掏了一把。聽著那婦人的一聲驚叫,盧彪心滿意足的高聲對著手下吼道:“都他媽的跟我看緊了點,尤其是這些小娘們,要是跑了一個,小心老子要了你們的狗命!”
一眾手下嘻嘻哈哈的諾了一聲,又對著牧民們罵罵咧咧、鞭打腳踹的催促著他們快走。
這時,一個嘍嘍耳朵中似乎傳來的“踢踏踢踏”的隆隆聲,滿是驚異看了一眼身後的方向,登時驚得呆住了。
隻見遠處隆起的一片巨大雪霧分開後,竟然衝出了一彪騎兵來,正向自己所在的方位衝了過來。他呆滯了半響後,在喉中艱難的嘶聲喊出:“敵襲!後麵有敵襲.……”
被手下的驚呼聲震醒的盧彪到也不是什麽無能之輩,稍微呆愣片刻便反應了過來。先是分出了兩百多手下,用手中的刀槍、棍棒驅趕著牧人們集中起來,然後把這些延展部牧人和牛羊牲畜團團圍住,以防止他們趁亂逃掉。
見牧人們順利的被圍起,盧彪“呼”的一下,抽出一條狼牙棒來,麵帶驕狂不屑的道:“弟兄們,這些延展部的膽小鬼們一定是閑命太長了,竟然還敢追上來。那今天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這幫爺們的厲害吧!所有帶卵子的弟兄們,都跟老子衝上去剁了他們!”
這些馬匪大都是些常年打家劫舍之徒,故見有人馬追來也並不怎麽害怕,騷亂了一陣後,便在盧彪的滿嘴激情下,四百餘人馬抽出隨身兵刃,奔著來襲之敵便氣勢洶洶的迎了上去。
看見這些馬匪非但沒有逃竄,反而掉頭奔己方衝了過來這讓湘妃略有些驚訝。不過這個局麵,卻是湘妃更願意看到的結果。
湘妃冷冷一笑,勒住雪雲步伐口中連喝數聲,極速前奔的鶯衛營立刻閃出空擋,將輕騎營衝中間讓了過去,並以湘妃為中心向兩邊散開。
姑娘們臉色冷峻,整齊而劃一的將手中的強弩張開弓弦,斜向前方高高的舉起。隨著湘妃的命令再次下達,幾百隻特製弩箭劃著高飄的弧線,越過本方正向前衝鋒的輕騎營戰士們,帶著陣陣蜂鳴準確的落在了對向而來的馬匪群中。
聽到陣陣破空的鳴響,正呼嚎著各種口號氣焰囂張的馬匪們,這時隻能目瞪口呆的望著滿天飛來的箭矢,雨點般的落在他們的頭頂之上。
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令這些縱橫草原數載,鮮有敵手的馬匪們吃盡了苦頭!還未等道兩軍交手,便有近百騎人馬帶著他們過度的狂熱而被當場射殺。一時間場麵紛亂,到處是人仰馬翻、鮮血四濺、慘哼連連。
見識了鋪天蓋地的恐怖箭雨,前麵僥幸未死的馬匪竭力的拉緊韁繩,企圖掉轉馬頭向後,而後麵未嚐到箭雨滋味的卻揮鞭向前。這樣馬匪原本就沒有什麽陣形的隊伍,稀裏糊塗的擁擠在一處,前進後退皆是不能。
擁擠在一處的馬匪們慌亂之際,早忘記了昔日友情。相互的怒罵著,指責著,都想盡快的跳出這個亂成了一鍋粥的人流之中。
沒等他們扯完誰是誰非,第二亂索命的箭矢就又降臨在了他們的頭上。由於他們這次人馬擁擠的太過集中,所以一番箭雨下來,死傷的人馬更甚於第一次的傷亡。
到了生死關頭,在求生的欲望下,人的思維和敏捷程度總是要較平常時候反應的要快。當第二輪箭雨過後,這些原本還相互怒罵甚至兵戎相見的馬匪們,立刻像商量好一般,轟的一下四處散開。
更有為數眾多者直接的跳下馬來,伏在馬腹之下,再隨手抓過一具過去曾是好兄弟的屍身擋在身前,以躲避下一輪的箭雨的侵襲。但是這些自以為是的馬匪們,卻根本就沒有等到下一輪箭雨。
因為輕騎營的五百弟兄們,已經堪堪在兩輪箭擊後,策馬殺入馬匪之中。
跳下了戰馬的馬匪,在此刻已經當不得馬匪的稱謂了。而以這些半吊子徒步的馬匪,去麵對五百匹奔騰的駿馬,無異於螳臂當車。更何論那五百匹馬上還有正揮舞著雪亮而鋒利的馬刀的戰士。
“一狼入羊群,百羊齊掉魂。”那五百頭拿著兵刃的狼,則是不光是讓羊掉魂,而是瘋狂而決絕的收割著他們的生命。
輕騎營經過之處,無不是鮮血淋漓,遍地的狼藉。一顆顆之前還曾鮮活的頭顱衝天而起,一具具殘缺的屍身轟然落地。
原本那覆過腳麵的皚皚白雪,竟然被馬匪們大量的鮮血所融化。就連看慣了血腥場麵的盧彪,此刻也被眼前的一幕幕血腥所驚呆了。
盧彪無奈的發出一聲哀嚎:“我草他媽的,他們是正規部隊不是放羊的牧民啊,弟兄們,大家快撤啊!”一聲喊罷,掉轉了馬頭也不在管顧那些成群的牛羊、騾馬和他心中能換取大量金錢的奴隸們了。
就事實而言,他們這些馬匪畢竟不是訓練有素的正規部隊,不過就是些打家劫舍的流寇而已。呼嘯草原上的一些較小的部落或許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是如果讓他們與軍械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部隊正麵廝殺,那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麵對的。或者可以肯定的說,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實力和膽量去抗衡。
所以,眼見衝殺過來的大量著裝整齊,且訓練有素的輕騎兵,盧彪掉頭就跑,也是沒有什麽不太妥當的。
古人雲:“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可見這個主將在軍事戰爭中所起到的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今盧彪都帶頭跑了,那剩下的那些馬匪自然也就一哄而散了。而那原本留下看護牧人們的馬匪們,見盧彪率殘存的人馬不顧義氣的逃之夭夭了,連忙也扔下搶來的各式沉重包裹和即將到手的牛羊、女人,輕裝爬上馬匹玩命的抽打著馬屁股,跟在盧彪潰兵之後四處逃竄。
沒過足癮的輕騎營弟兄們自然不會輕易的放任他們就這樣離去,在牧馬的帶領下呐喊著在馬匪之後一陣風的掩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