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后的壽宴在戌時初刻就結束了。因為蕭皇后擔心皇上的身子不能久坐,便有意的讓自己的壽宴提早結束了。
楚邦今天晚上要到皇后的慈安宮裡過夜,所以黃老太監就讓四個小太監把那軟榻抬了來。
楚寧也向父皇和母后告退,要回她自己的儀芳閣歇息。不過父皇卻叫住了她,「楚寧,你先等等,先隨父皇去你母後宮里,父皇還有話要跟你說呢。」
楚寧只好留了下來,然後隨父皇母后一道回了慈安宮。
到了慈安宮后,皇上便先讓一眾宮女太監都退了下去,然後看著楚寧笑道:「寧兒,你今年也有十七了,父皇也是時候給你選個駙馬了。」
楚寧一聽頓時就呆了,就連蕭皇后也沒想到皇上為何會突然說起這個事情來。
蕭皇后笑道:「莫不是有人向皇上求親了?」
楚邦笑道:「這倒不是,而是朕親自給咱們楚寧挑了一位附馬。」
皇后道:「哦,那是哪家的公子?」
楚邦頓了一下才道:「這人,皇后見過的,而且就在今天的晚宴上。」
蕭皇后這一聽,便猜到八九分了,因為今天壽宴之上,除了那個晉王楚榮之子楚白外,便再無外人了,蕭皇后道:「皇上說的是可晉王楚榮之子楚白?」
楚邦笑道:「對,就是楚白,皇后覺得如何?」
蕭皇后雖然對於皇上這會突然提起給楚寧招駙馬一事有些意外,但自昨天楚白帶禮入宮見過他之後,皇后倒也挺喜歡這個溫文爾雅的楚白的,便道:「皇上看中的,自是好的。而且這楚白也是皇上自家人,這更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呢。」
楚邦也有些得意的笑道:「皇后說的有道理。嗯…楚寧,你呢?你不願意?」楚邦這才發現楚寧的臉色有些難看。
楚寧剛剛聽父皇說駙馬的人選就在今天晚宴之上時,她心裡還曾閃過一陣激動呢,只是當父皇說出是楚白之時,臉色一下就難看了。這會楚寧似乎鼓足了勇氣,道:「回父皇,女兒不願意。」
楚邦稍怔了一下,道:「你都十七了,也是到了婚嫁的年紀了。怎麼能不嫁人呢?」
楚寧道:「那薇姐姐比我還大幾個月呢,父皇不是也還沒有給薇姐姐招駙馬嗎?」
蕭皇后這會臉色就有些變了,語氣也重了一些道:「楚寧!不許亂說,你父皇這也是為了你好。」
楚寧顯得有些委屈道:「女兒就是不願意,女兒要在宮裡陪母后。」
皇后笑道:「你這傻丫頭,是給你招駙馬,又不是要把你嫁到晉國那裡去。」
楚邦道:「楚寧,怎麼你不喜歡父皇給你選的這個附馬?」
楚寧只略嘟著嘴,卻不出聲,但那模樣卻顯然是默認了。
蕭皇後有些急了道:「楚寧,父皇在問你話呢。」
楚寧就是不出聲。
楚邦看著這個自己最為疼愛的公主,他也沒有料到,他本以為楚寧多半是會同意自己這個提議的。不過看楚寧的樣子,似乎態度還挺堅決。雖然楚邦沒有料到楚寧會不同意,但他這會心裡卻也沒有要責怪的意思。因為皇后和楚寧都不知道他之所以想要把楚白招進宮裡來當附馬的真正目的。
楚邦要招楚白為駙馬,並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早在兩年前,他就有這個想法了。楚邦的真正目的其實是想把楚白留在宮裡做人質。畢竟晉王楚榮擁兵十餘萬,雖然楚榮自襲了晉王以來,凡事循規蹈矩並無半點出格之事,但他卻不能不多個心眼。而且楚邦要與晉王楚榮結親,那也是為了給朝中一些暗懷鬼胎的大臣們一個震懾,萬一將來自己故去,繼任的皇子們鬥不過老奸巨滑的權臣,有了楚榮這股勢力在外,權臣們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只要達到能把楚白留在宮裡的目的即可,至於哪位公主嫁給楚白,其實無所謂,比如楚寧口中的楚薇公主就也可以,只不過楚邦首先想到的便是楚寧而已。
楚邦笑道:「哎呀,看來咱們的楚寧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楚寧見父皇臉色並不難看,便終於開口道:「父皇,不是女兒不聽您的話,只是,只是……」楚寧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了。
楚邦笑道:「只是什麼?」
楚寧又不開口了。
但是蕭皇后這會卻好像發覺了什麼,因為她畢竟也是一個女人,而且楚寧又是她十月懷胎的女兒,蕭皇后道:「寧兒,你是不是看上誰了?」
楚寧的臉,一下子就有些紅了。
這會不僅蕭皇后看明白了,連楚邦也發覺了。
楚邦笑道:「來,跟你父皇說說,你看上誰了?你告訴父皇,父皇親自給你提親去。」
楚寧看著父皇滿含慈愛的目光,終於鼓起勇氣,輕聲道:「是…袁雲。」
楚寧這話一說出來,楚邦與蕭皇后兩人聽了便一時都怔住了,他們萬萬料想不到楚寧看上的人會是袁雲,他們只知道楚寧今天晚宴時見過袁雲,卻不知道,早在袁雲入宮的第一天,他們就在梅園裡見過面了。
蕭皇后這會想來,晚宴上那袁雲確實一表人才,是個風度翩翩的俊俏男子,何況袁雲的父親還是皇上的結義兄弟。只是她還是一時有些難以理解,皇后問道:「寧兒,你只跟他見了一面,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你就看上他了?」
楚寧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也對自己感到奇怪,她只知道自從自己第一次在梅園裡見了袁雲時,就覺得怪怪的,好像這個人曾經無數次出現過在自己的夢中,竟有一種似曾相識久別重逢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心動、就是一見鍾情吧。
但是如果不是今天晚上父皇突然提起招駙馬一事,也許楚寧會把這個秘密暫時放在心中。但是這會楚寧為了自己的將來,卻只有說出來了。她輕嗯了一聲,略略點了下頭。
「皇上,我看袁雲倒也不錯。」蕭皇後知道楚寧能當著自己和皇上的面把袁雲這個名字說出來,那麼足見楚寧心意已決,便藉機勸道。
楚邦一時並未回話,他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沉思了一陣,終於笑道:「好,既然是咱們的楚寧自己挑的,父皇我過幾天就找袁岩說親。楚寧,有你父皇出面,這下你放心了吧。」
楚寧這會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漲紅了臉略低了頭。然而這會她心裡卻不免偷著樂,因為她知道,有自己父皇出面,這親事十分有九分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
就在蕭皇后壽宴過後的第五天,這天上午,楚邦便讓袁虎去把皇三子楚玄、皇四子楚式以及當朝左右兩相連同袁雲,一起叫到了養心居暖閣里。
眾人參見皇上已畢,楚邦道:「蕭岸,東行玉清宮一事,準備得如何了?」
這幾年來,每到入夏之後,皇上都要東行去往玉清宮避暑養病,皇上要東行的事,遠在一個多月前,在袁岩還沒有入京的時候,皇上就已經讓蕭岸開始準備了。何況,今年已經是第五次東行,凡事早已輕車熟路。
蕭岸道:「都已準備妥當。」
楚邦點點頭,道:「好。」
蕭岸又道:「皇上打算幾時起行?」
楚邦道:「朕這次找你們來,就是要跟你們說一下這件事,朕已經決定,七天後起行。」
蕭岸道:「皇上,此次東行,由哪幾位皇子及大臣隨行侍駕,又由哪位皇子監國?」
當初太子楚則在世之時,楚邦每年東行,都是留楚則在京監國,如今太子已經病故,眾人便都想聽聽皇上會任命哪位皇子監國。一時間,整個暖閣里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與凝重來。
楚邦看了一眼眾人道:「蕭岸你嘛,還是跟往年一樣,隨朕一起去,朕身邊可是離不得你。皇子們嘛,上了十歲的都去,省得他們一年到頭都只呆在宮裡,讓他們沿路也好長長見識。至於哪位皇子監國…」楚邦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道:「朕這幾天也考慮過了,這次就由皇三子楚玄留京理政,袁岩也留下,幫同楚玄處理政事。」
楚玄一聽父皇讓自己出任監國,心裡別提多高興了,臉上卻現在意外及惶恐的神情,道:「父皇,兒臣怕擔不起此重任。」
楚邦道:「當得起當不起,朕知道。再說,朕離京最多也就四五個月時間,朕也沒有把朝中大臣都帶走,不是還有你袁叔及一眾大臣們給你幫手嘛。」
楚玄這便跪下道:「兒臣領旨。」
蕭岸又道:「皇上,此次由龍營還是虎營隨行護駕?」
楚邦道:「去年是龍營吧,今年就改由虎營隨行。還有,蕭岸啊,近年天災不斷,朕此次東行,盡量不要鋪張,宮女和太監能少帶就盡量少帶。「
蕭岸道:「臣遵旨。「
楚邦道:「那就先這樣吧。」
於是眾人便自告退,楚邦卻又把袁岩父子叫住了,「袁岩,你們父子二人暫且留下。」
待兩位皇子及蕭岸都走了之後,楚邦道:「來,你們都坐。」
袁岩父子二人便在靠窗的兩張椅子上坐了,然後等著皇上開口。
楚邦笑道:「袁岩,看來你我還要親上加親呢。」
楚邦看著袁岩一臉的不解,又笑著道:「我家楚寧啊,她看上你家袁雲了。」
袁雲這一聽,卻是吃驚不小,但是這件事情,他卻是不能答應的,袁雲看了一眼父親。
袁岩也是大感意外,道:「皇上,小兒得公主抬愛,原不應推卻,只是袁雲已與豐城郡守歐陽亮之女訂了親,連婚期都定了,這…」
楚邦道:「哦,這卻是朕一時疏忽,未曾想得周全呢。不過,這也無妨嘛,既然尚未迎娶,則事情仍有迴旋之地,你可派人前去就與歐陽亮言明,如若他願意撤了婚約,朕即下道旨意,加封歐陽亮便是。你要是覺得不行的話,朕召歐陽亮入京,朕親自跟他說,朕的面子,他總得給吧。」
袁岩聽楚邦這般說,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復,袁雲便開口道:「皇上,臣愧得公主錯愛,只是為人立身之本,當以信義為先。我父親與歐陽家訂親已十多年,而今無故悔約,則失信於人;再者,倘他人知曉,我悔約實為楚寧公主故,則世人不知,反道我袁家貪圖榮華,甚者有人不免議及皇家以勢逼人,未免有損皇上及公主英名。人無信不立,臣不願意做此無信之人。請皇上體諒,此事,恕臣難以從命。公主錯愛之意,微臣只有來世再報。」
楚邦原以為袁雲會滿口答應的,這會見袁雲神態,知道袁雲所說句句真心,而且已直接了當的拒絕了,自己身為皇上,也不好放下面子死皮賴臉求人家。何況楚邦的心裡,其實並不太願意讓袁家與蕭家的人扯上關係,畢竟蕭岸還是楚寧的親舅舅。眼下見袁雲這個態度,楚邦知道事情沒什麼挽回的可能了,便道:「唉,不愧是袁家子弟,重信重義。這事,看來只有朕再去勸說楚寧了。」
袁雲起身跪下道:「臣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