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后已經入宮二十二年了,而明天就是蕭皇后四十歲的生辰了。
二十二年前,在蕭皇后還是十八歲、還是西州之王蕭遠的掌上明珠的時候,其實她是有一個與自己兩情相悅的意中人的。那個人是她父親手下的一位年輕將軍。當年,就在那位年輕將軍正準備向她父親西州之王蕭遠求親時,楚邦和袁岩卻率著大軍氣勢洶洶的往西州殺來了。所以那年輕將軍便也只好將求親一事暫時閉口不提了。
而當年的蕭皇后本以為自己的父親多半會率西州七郡數十萬將士據城死守或者是出城與楚邦大戰一場的,可是結果卻出乎她的意料,父親同意了二哥蕭岸的勸說,決定不戰而降,拱手讓出西州七郡。對於父親請降這一件事,當年的蕭皇后其實並不反對甚至心裡也有些高興,因為戰爭的殘酷她也曾經親眼目睹,而且沒有了戰爭,那麼自己喜歡的那個年輕將軍便也就可以不用再上戰場廝殺了。只是,讓她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就在楚邦進城后的第二天,自己的二哥和父親卻背著她把自己送給了楚邦。
蕭皇后當年對自己父親和二哥的這個做法,很氣憤很傷心卻也很無助很無奈,她也沒有辦法可以改變這一事實,何況自己的父親和二哥也都親自來求了自己,她最終還是遵從父親之命,嫁給了那位比自己年長整整十七歲的楚邦。
蕭皇后當年雖然心裡不情願,但卻從來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來,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便把身心都放在了楚邦的身上。而就在她入宮之後的第四年,楚邦就把她策立為皇后了。
只不過,楚邦雖然寵愛於她,但是這母儀天下的皇后原本是輪不到她的。
楚邦即位之後,便即策封了那位與自己同甘共苦、在自己落難之時就相濡以沫的顏鳳為皇后。只可惜顏皇后當年因為年僅七歲的大兒子楚允早夭,害了一場大病,落下了病根,後來自己十五歲的女兒楚玉也被皇上遠嫁關外胡人,羊入狼群,顏皇后難捨愛女,終日垂淚,不久就思女成疾,再加上舊病複發,最終沒能挺過去。
在顏皇后病故后的三年時間裡,楚邦就再也沒有策立新的皇后。不過後來,楚邦卻打算策立皇三子楚玄的母妃淑妃為後,可是卻遭到不少大臣的反對。因為淑妃本是雍國一介宮女出身,再者這淑妃雖天生麗質,但為人不苟言笑冷若冰霜,於人情世故方面不太通達,且歷來也是身體虛弱。楚邦雖寵愛淑妃,但仔細想來,也覺得淑妃並非皇后的最佳人選,便依了眾大臣的勸諫。再後來,楚邦最終還是決定立蕭遠之女為皇后。因為蕭皇后確實也有她的過人之處,蕭皇后不僅才貌雙全,而且溫良賢淑善解人意,甚至可以這樣說,如果蕭皇后不是姓蕭的話,那麼早在顏皇后病故之後,楚邦就會策封她為皇后的。
蕭皇后入宮這二十餘年來,只回家省親過三次。這會當蕭皇后見著自己的大哥蕭越到來,自然很是高興。
蕭皇后讓大哥免了禮,招待大哥到裡間坐下之後,蕭皇后便道:「大哥,半個多月前你不就動身了嘛,怎麼這會才到?」
蕭越笑道:「我這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沒有誤了妹妹的大壽。」
蕭皇后也笑道:「才四十,什麼大壽不大壽的,倒把我叫老了。不過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我不是讓你把蕭康他們一起帶來的嘛?我也有好些年沒見他們了。」
蕭越的臉上卻忽然露出一絲憂愁,嘆了口氣。
蕭皇后道:「蕭康的身子還不見好嘛?上次我讓人帶給你的千年靈芝和人蔘可曾用了?」
蕭越嘆道:「用倒是用了,只還是老樣子。」
原來這蕭越今年已有五十五歲,卻只生有一個獨子蕭康,只是這蕭康自小便體弱多病,三十多年來,用盡天下良藥,也不見好轉,而近幾年卻越發的有些嚴重了。
蕭皇后道:「過幾天大哥回西州的時候,我讓皇上把宮裡的御醫派去,跟你一道去西州給蕭康瞧瞧。」
蕭越道:「也好。」
蕭皇后道:「大哥,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身子才是。」蕭皇后說著,臉上又流露出悲傷之色道:「要是大姐還在…該多好。」
原來這蕭皇后共有四兄妹,蕭皇后最小,蕭越最大,如今的左相蕭岸則是排行老二,而排行老三的便是那位當初下嫁給了雍國太子秦扶的蕭家大女兒。當年天下大亂,就在蕭皇后的姐姐嫁給雍國太子秦扶的第三年,原雍皇秦殷暴斃,秦扶便繼位為帝,只是當時的雍國大勢已去,秦扶即位不過半月,楚邦與袁岩的四十餘萬兵馬就已經兵臨洛安城下。那時秦扶一面率軍死守,一面派人逃出京城趕往西州求救,只是秦扶苦守了四十餘日,望眼欲穿也不見西州一兵一卒前來救援。後來洛安城中有將士叛亂,欲殺了秦扶開城歸降楚邦,叛將率人殺入宮中,秦扶不能抵擋,秦扶見事已至此,卻如何肯讓自己的頭顱被人拿去請功呢?於是就與蕭皇后的姐姐連同他們那剛剛才滿一周歲的兒子秦蘇一起於後宮中自焚而死。
蕭皇后這會想起了姐姐一家慘死的往事,不禁眼泛淚珠。
蕭越道:「妹妹,這大喜的日子,你怎麼又傷心了呢?」
蕭皇后抹了淚水,展顏道:「好了,不說這些了。」
皇后話音剛落,這時就見兒子楚式和公主楚寧一起走了進來。
「大舅!」「大舅。」
蕭越也起身行禮,「參見四爺,公主。」
楚式笑道:「大舅,你怎麼也來這一套,大舅快請坐。怎麼我蕭康哥哥沒有來?」
蕭越邊重新坐下邊道:「唉,你蕭康哥哥那身子,怕是經不起這千里車馬簸波呢。」
楚式道:「等過些日子,我去西州看他。」
一旁的楚寧跟著道:「我也去。」
蕭越笑道:「好,好。」
眾人坐著說了一陣,沒過多久,左相蕭岸便也從政事堂里趕來了。而就在蕭岸到來之後不到半個時辰,皇上也坐著軟榻來了。
當晚眾人便都在皇后的慈安宮裡用了晚宴。宴罷之後,又說了一陣子話,蕭岸和大哥蕭越便辭別了皇上和皇后出了宮。
蕭岸把大哥蕭越帶到了自己的府上,二人進了府之後,便徑直進了裡屋議事。
蕭越先開口道:「這太子人選一事,可有眉目了?」
蕭岸點了點頭。
蕭越道:「是不是皇三子楚玄?」
蕭岸又點了點頭。
蕭越的臉色有些難看了,道:「這次皇上突然召袁岩入京,而且一入京就讓他任了右相一職,聽說皇上還讓楚玄和袁岩的女兒訂了親。皇上這分明是想借袁岩之手來制衡我們蕭家,怕我們蕭家一家獨大吶。今天我看皇上那樣子,早已是半身埋入黃土的人了,只怕捱不了幾年了。這將來要是楚玄當了皇上,楚玄必然重用袁岩一家,那時楚玄勢必就會對咱們下手了!老二,你可得做些打算才是。咱們可得想法子讓楚式登上這太子一位。你看…要不要讓人向皇上進個摺子或者讓咱們的妹妹向皇上吹吹風?」
蕭岸道:「不,真這樣做的話,反而會是適得其反。再者,咱們這位皇后妹妹,之所以能得皇上寵愛,也因她從來不過問朝中政事。皇上這個人,嘿,你別看他年紀大了,但是疑心病也比原來更大了。」
蕭越道:「那照現在這樣下去,將來皇上真的把太子一位傳給了楚玄,咱們怎麼辦?」
蕭岸卻忽然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來,道:「大哥,你只管放心,這麼跟你說吧,不出半年,宮裡必有大變。」
蕭越的眼睛立時就亮了,「嗯。好!不過…要我做些什麼?」
蕭岸道:「不用,大哥你什麼都不用做,只在西州安心等我消息,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蕭越又問道:「你有把握?」
蕭岸道:「大哥,你還不信二弟我嘛?」
蕭越笑道:「大哥當然信你了,咱們蕭家就數你最有主意了!」
蕭岸笑了笑,卻忽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大哥,那林易還沒開口嗎?」
蕭越道:「沒有,能用的辦法都用過了,他死活就是不開口。這一晃都二十年了,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問出來。會不會…他真的不知道關於雍國地宮寶藏的事?這寶藏你確信有嗎?我看,要不幹脆殺了他得了。」
蕭岸沉思了一會,道:「當年國師巫奇率著三萬精兵奔赴玉泉關,而且暗中帶著足以富可敵國的財寶,可結果還沒到玉泉關時就全軍覆沒,都說三萬大軍是遭了荒漠的沙塵暴,可是這話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我看這林易還是先留著吧。」
蕭越道:「也罷,就照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