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位卑不敢忘赤心

  不論怎麽問，魏石夫都不願意說，一來有李嫿這個外人在場，不方便，二來也是怕說出來讓自己的妻兒擔心。


  童鳴插嘴道：“主子，我猜，魏大哥這身上，肯定是督河官給打的。”


  見李嫿不明白，童鳴解釋了一番。


  原來，從外地進入太安城的商船、官船，進入渭水都是逆水行舟，就需要岸上的纖夫來拉船，把船拉到港口，這才開始卸貨。


  這一片的貧民窟，幾乎住的都是纖夫和碼頭搬夫。


  掙得都是辛苦錢。


  衙門不會直接管理纖夫和碼頭搬夫，他們會拿出一些錢交給督河官，由督河官出錢雇傭纖夫和碼頭搬夫。


  督河官有些人很壞，他們故意壓低價格，來壓榨纖夫和碼頭搬夫，這些人都是太安城的最底層螻蟻，他們如果嫌價格太低，反正會有大量民夫進來，根本不怕這些人撂挑子。


  出最多的力氣，幹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錢。


  可謂是最悲慘的人。


  童鳴本家的叔叔之前就做過搬夫，他是叔叔從鄉下帶入太安城的，叔叔見他聰明伶俐，不願他像自己一樣吃一輩子苦，就把他送入酒樓當跑堂。他也是跪了三天才感動了店掌櫃。


  雖然也辛苦，至少比他叔叔好很多，三年前，他叔叔就是在搬運貨物的時候，累暈了，一頭紮進渭水河，與世長辭。


  所以童鳴才對纖夫和搬夫了解頗多，也知道那些督河官都是吃肉不吐骨頭的惡魔。


  “想不到，這一片繁華的太安城，底子裏竟然有如此悲慘的另一麵。”李嫿禁不住有些感慨。


  話已至此，魏石夫也不再隱瞞，終究還是說話了。


  “唉，大小姐不身臨其境，更是難以切身體會它的黑暗。”魏石夫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任由女兒魏水剛才帶回來的一些草藥，敷在自己的傷口上，他緩緩地訴說著。


  “近一個月大雨，魏水河大漲，外邊的官船和商船都進不來，可我們這些搬夫和纖夫，隻能靠這個活著，很多人，家裏都已經斷糧了。”


  “今日雨勢減小，得知有官船進太安城，我們一幫人到碼頭搬貨。”


  “我們當中的小虎子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搬貨的時候，腳一軟，把一箱貨掉進河裏了。”


  “最終還是撈了出來，並沒有絲毫損失。”


  “可是，當結工錢的時候，督河官以我們損失貨物為由，本來一天隻賺三十文錢，每個人克扣了十文錢，小虎子更是一文錢的工錢都沒有。”


  “這錢他要給害病的老娘抓藥，還要留著吃飯用，可，可……”


  “唉，我氣不過，就去跟他們理論，眾搬夫也群情激奮，想要一個說法。”


  “督河官以我聚眾鬧事為由，綁在碼頭旗杆上，抽了五十鞭子，這才，這才……”


  “娘子，今日的工錢我也係數給了小虎子，咱家……”


  聽得出來，這是一個富有正義心，和愛心的男人，雖然他的地位那麽卑微，但位卑不敢忘赤心。


  這一點，讓李嫿有些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