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格蘭特的推斷(上)
維克托的口供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關於這件兇殺案的一切清晰可靠的證據,如今都已經浮出了水面,只剩下一個更像是走走流程的宣判,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格蘭特送上火刑架了。
哈雷爾的心情很好,剛才胸口處的抑鬱情緒如今已經一掃而空,他靜靜地看著格蘭特,他喜歡看到自己敵人的臉上出現絕望、後悔或是求饒的表情。
尤其當這個人是克萊的外甥——格蘭特的時候。
很可惜的是,格蘭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種他所希望看見的表情,因為格蘭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維克托,他似乎在很專註地在思考著什麼。
「這小子今天怎麼感覺不太一樣?」哈雷爾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另一邊,格蘭特平靜地看著維克托,那樣子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對方似的,他從上到下很認真地將眼前這個瘦弱的年輕人打量了一遍,目光在維克托的衣服,以及右手腕的那個手鏈上,停留了很長的時間。
很快,格蘭特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依然沒有輕易地發出為自己辯護的聲音,因為他很清楚,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不能再說出任何一句多餘的話,甚至任何一個被他人視作胡攪蠻纏的字眼,都會消磨掉院長等大人物所剩不多的耐心。
那樣的結果是致命的。
在觀察完維克托后,格蘭特的思緒早已脫離了周圍的環境。
他再一次從記憶中挖掘有用的信息,試圖尋找一些前一世的格蘭特所忽視掉的重要線索。
腦海中的畫面,回溯到了兇殺現場,當原主從醉酒的狀態中醒來后,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格蘭特的意識重新回到了案發現場,他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著眼前的一切。
地面上凌亂的座椅,似乎預示著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搏鬥,除此之外,還有滾落的空酒瓶和酒杯,普林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微張著嘴,雙眼瞪得圓圓的,瞳孔周圍瀰漫著渾濁,似乎還殘留著驚恐的色彩,他的身體顯得十分僵硬,上面還有很多血洞,那些看起來足以致命的傷口,的確像是冰刃符文留下的,而他身下面積不大的一灘的鮮血,已經在冰凍效果的作用下凝固了。
在普林斯屍體的背後,是一座老式的時鐘,指針的位置是十一點二十五分。
畫面定格,關於兇案現場的回憶到此為止。
雖然有的場景現在回憶起來,已經並沒有那麼清晰深刻,但是格蘭特已經捕捉到了足夠多的細節。
除此之外,原主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以及在學院中學到的知識,再次如同電影似的重新在格蘭特面前閃過。
這些細節和知識,在冷靜地梳理下,融合然後發散……
一瞬間,格蘭特似乎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感覺似乎自己要捅破那一層薄薄的紙,觸及到事情的真相了。
只見格蘭特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沖著人群平靜地說道:「我很容易就能證明,維克托在說謊。」
嗯?
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疑問。
「維克托剛才說的那麼真實,我聽了都覺得沒有作偽的可能。」
「他們兩個可是好朋友,維克托沒有理由這麼做啊!」
「維克托曾經幫助過我,我願意相信他。」
學員們小聲議論著。
「肅靜!」
哈雷爾心煩意亂地喊了一句,他很輕鬆地控制住了混亂的局面,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安,只不過他謹慎地剋制了自己的情緒,然後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
「格蘭特,你有為自己辯解的權利,但是我希望你好好利用它,如果你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那麼在下一個環節,我們就要宣布對你的最終裁決了。」
「好的,先生。」格蘭特應付了一句,然後緩緩開口說道:「我的房間一定不是兇案發生的第一現場,原因有以下幾點。」
足夠專業的辭彙和堅定的語氣,帶來的是氣場上的壓制,這讓那些竊竊私語的學員選擇了閉嘴。
「首先,屋內的桌椅雖然位置凌亂,看起來的確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打鬥的混亂樣子,但是地面上的空酒瓶和玻璃杯為什麼會完好無損?像這種易碎的物品,在桌子已經打翻的情況下,為什麼會如此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哈雷爾回應道:「或者是因為一些偶然因素?這並不是什麼可靠的證據。」
「哈雷爾先生,這只是第一個疑點,另外當我看見普林斯屍體的時候,他的身體十分僵硬,各個關節處呈現出了不同程度的屍僵,他的眼角膜十分渾濁,但瞳孔仍然可以辨認,這個說明他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十二小時之前。」
哈雷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不耐煩了,他的語氣也變得堅硬起來,
「我並不能確定自己可以聽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比如屍僵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又或者通過眼睛的狀態居然可以判斷一個人的死亡時間?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聽天方夜譚的傳奇故事。」
顯然,這個時代的醫學水平仍處於非常落後的狀態。
但是陪審團上方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屍僵?你的這個用詞很有意思。」
說話的是伍德副院長,他是個白髮蒼蒼卻很有精神的老頭子,此刻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對格蘭特剛才的回答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人在死後的一段時間裡,身體的確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其中一個重要的現象就是變得僵硬,各個關節也會出現一定的固定現象,你對屍體很有研究么?」
「尊敬的副院長,伍德先生,我是一個喜歡新奇事物的年輕人,對於未知事物的探索和對已知規律的總結,是我個人重要的興趣之一。」
「孩子,如果你是無辜的話,我很樂意讓你加入我的研究團隊,但不好的消息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可靠的證據來揭示屍體死亡時間和僵硬程度之間的規律,所以這並不能成為你的證據。」
「尊敬的副院長,伍德先生,非常感謝您耐心的解答。」
格蘭特並沒有因為得到這個消息而感到沮喪,只聽他繼續說道:
「其實我還有一個更加簡單而直接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