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敦化坊的位置實在不咋地，這已經是長安外郭城的裏坊，又挨著曲江池，坊中倒是有個都亭驛，也算是全國驛站的中心官署。
除了都亭驛之外，敦化坊裏頭比較有名的就是一個淨影寺，而後是鄖國公的府邸。
鄖國公殷開山應該是李世民最在乎的一員愛將，武德五年討伐劉黑闥的時候死了，但李世民許多年過後，建立淩煙閣，還把殷開山的畫像供奉其中，殷開山還排名淩煙閣二十四功臣第十三位。
要知道侯君集也隻是排名十七，因為殷開山沒有子嗣，所以過繼了侄子殷元為嗣子，繼承了鄖國公的爵位。
整個敦化坊，也就這麽幾個地方稍微出名一些，李崇道沒有去都亭驛，而是去了淨影寺。
淨影寺香火冷清，頗有些愁雲慘淡的意思。
李崇道進入其中，便有僧人迎上來，雖然麵上仍舊客客氣氣，但輕易能看得出他們憂心忡忡。
李崇道也沒有含糊，亮出長上漁師的牙牌來，那僧人也嚇了一跳，很快就行禮道：“拜見漁師！”
“讓所有人集合起來，我有差使。”
那僧人往外頭掃了一眼，便將李崇道引入到了內殿，李崇道坐了約莫十來分鍾，便有人陸續進來。
“張景見過上使，某乃敦化坊的短番漁師領事大檔頭……”
李崇道放眼一看，這張景也就三十出頭，俗家居士打扮，其餘人有百姓裝束，也有雜役裝束，形形色色，約莫隻剩下十來人的規模。
“大檔頭，敦化坊怎麽就隻剩下這麽些人？”李崇道早料到情勢不容樂觀，沒想到會是這麽慘淡。
張景輕歎一聲：“那天晚上有人假傳了命令，將我等召集起來，卻是差點將我等伏殺殆盡，據我所知，其他各坊的情形也相差不多……”
李崇道恍然大悟，還果真如他所想，薩離這些人，是想要徹底顛覆都水監整個係統，想要將都水監一網打盡，非但把長上漁師給殺了，連短番漁師和明資漁師都不放過。
“敦化坊裏有一處祆祠，你可知道？”情況已經是這麽個情況，也沒法改變，有多少米就煮多大一鍋粥，隻能湊合了。
張景有些訝異，但也隻是一閃而過，朝李崇道點頭回答：“是，東北隅有個祆祠，不過是個暗祠，尚未得到朝廷許可，沒有設置薩寶府。”
“暗祠？那朝廷為何一直沒有取締？”既然沒有設置薩寶府，那就是非法民間組織啊，朝廷竟然也能容忍？
張景一臉苦笑：“這些暗祠規模不大，小的隻是幾戶人家聯合起來，建一座拜火壇，咱們敦化坊這一座算是最大的了……”
“朝廷對胡人一向包容，除了這些拜胡神的，還有景教的胡僧，也都睜眼閉眼的……”
景教就是早期的天主教，李崇道也是聽說過的，大唐朝兼容並包，萬國來朝，算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正是得益於寬鬆的政治製度。
如今追問原因也沒有意義，李崇道朝張景問道：“那祆祠大概藏了多少信徒？”
張景尋思了片刻，謹慎地回答道：“約莫百來號人吧，不過平素裏各回各家，並不在祆祠裏頭，如今祆祠裏隻有幾個薩甫，十來個胡僧，不是禮拜日的話，信徒不會聚集。”
“武侯和坊丁鋪子有多少能用的人手？”李崇道問了一句，張景也搖了搖頭：“敦化坊沒有設置武侯鋪子，早先倒是有，年前撤銷了，因為都亭驛搬走了……”
“坊丁鋪子裏頭隻有三個輪值的坊丁，都是坊裏的老人了……”
李崇道摸清了基本情況之後，朝張景道：“如果我要搜查祆祠，咱們的人手夠用麽？”
張景頓時警覺了起來：“上使懷疑……”
“我沒有懷疑什麽，如果要徹底端掉這處祆祠，以咱們的人手，做得到麽？”
張景沉吟了片刻，朝李崇道搖頭說：“咱們隻有十七個人，大半已經受傷，劫後餘生，心有戚戚，可堪大用的就隻剩下五六個……”
李崇道放眼一掃，人群中也頗有些“哀鴻遍野”的意思，甚至能嗅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把能用的留下，受傷的先退出去，留在這裏濫竽充數算怎麽回事。”
李崇道皺起眉頭來，張景也心頭發緊，趕忙讓那些受傷的都散去。
本以為上官隻是來點卯，所以他才讓能動的都召集了過來，哪裏想到李崇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會動手。
如此一來，在場也就隻剩下六個短番漁師，還包括張景這個大檔頭在內。
“帶我去看看器械。”李崇道不由分說，張景也不敢置喙，帶著李崇道繞到了後院僧舍，武器裝備倒也齊全。
這六個人雖然貌不驚人，一個個幹瘦得很，但眼神如狼，讓李崇道感受到了麵對張真胤之時的那股子殺氣，可見能活下來的都是精銳了。
暗祠裏有幾個薩甫，又有十來個胡僧，薩離能躲藏到此處來，應該有所憑恃，這些胡僧本事該是不弱的，如果不能一網打盡，免不了又讓薩離逃跑了。
思來想去，李崇道還是決定將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來做。
“大檔頭，暗祠裏極有可能藏有極其要緊的人物，我想要徹底端掉這暗祠，一個都不準放走，你製定一個計劃吧。”
“我……我？”張景有些詫異起來，顯得有些為難，李崇道反問一句道：“這種事難道要我來做？”
“你們信得過將自家性命托付到我手裏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指手畫腳，說到底衝鋒陷陣的是你們，你可想清楚了。”
“我隻要那個人犯，至於怎麽做，得看你們自己籌謀。”李崇道又不懂武功，不會搏殺，身上傷勢還沒痊愈，胡亂發令反倒要害了這些人，這一點他非常的明確。
張景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頓時陷入了沉思當中，而後又走到人群之中，與剩餘的五個人低聲議論起來。
這些人似乎意見很大，看來並不容易辦到，他們甚至爆發了短暫的爭吵，其中幾個人甚至對李崇道產生了敵意，甚至不加掩飾。
有那麽一瞬間，李崇道甚至生出有些荒唐的想法。
如果這些人把他這個上官給殺了，然而撂挑子，也不是沒這種可能吧？
若他們果真這般想法，他李崇道怕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