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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少俠書畫皆精

  那白貓在房簷間縱跳,而後上樹下溝,極其矯捷。若非溫旻輕功高超,還真的跟不上它。


  不一會兒,一人尾隨一貓,來到金家堡角落的一株紫藤大樹下。


  紫藤枝葉繁盛,像一把綿延的大傘,纏繞著旁邊的石杆石柱。不見其他動物,隻聽得一片“咪嗚咪嗚”的聲響。


  大白貓在樹下逡巡了一圈。似乎嗅到陌生人氣味,倏然轉過頭。


  溫旻趕忙藏身附近石柱之後,連呼吸都屏住,仿佛在對決一位高手。


  大白貓警惕地蹲了片刻,見的確沒有外人。才放下已經昏迷的兔子,躥上了紫藤樹冠。


  不多時,一隻滾圓蓬軟的小貓被它叼了下來。還站不穩,步履蹣跚地在地上打滾玩。


  小貓甫到地上,大白貓又躥上樹冠,叼了第二隻小貓下來。如此往複,一共叼下八隻小貓,都是鬆軟絨球一樣滾來滾去,看樣子不足滿月。


  原來,這紫藤樹是大白貓的密室,出外覓食便將孩子們藏起來。咪嗚咪嗚的聲音,是小貓在樹上叫娘親呢。


  大貓將小貓全部叼下樹,便躺倒地上,露出肚皮。小貓們立刻跌跌撞撞地圍在娘親身邊,開始吃奶。


  小貓甚多,吃奶場景有些慘烈。身強力壯的小貓永遠可以第一個趴在母親跟前,堵住了大把空間。而體型弱小的,隻能圍著娘親打轉,急得咪嗚亂叫。


  娘親捕獵歸來已經十分辛苦,眯著眼睛,並不對孩子們多做幹涉。虛弱小貓便隻能等哥哥姐姐們吃飽了,才湊上前去。可乳汁已盡,吃兩口又可憐巴巴地咪嗚起來。


  溫旻看了一會兒,見那最小的貓咪和母親一樣渾身雪白,隻有額頭往鼻梁處一抹黑花,似乎貼了道特殊的花鈿。


  他又多瞧了兩眼,便輕輕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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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金不戮臥房,仍舊不開門。溫旻在門外委屈地抽噎了兩下,隻能去客房了。


  因為他本次是明著來的,客房那邊,早就給他預備著一間,隻是他一直不去而已。


  這回來到客房,他還是不進自己的屋子,而是撬開了暗影武士隊長陸衍的房門,在黑暗中穿好衣衫,坐了下來。


  暗影武士屬於維摩宗丁字堂,共一千八百名,主要負責暗殺、突襲等暗地行事的任務。


  武士們個個輕功卓絕,騎術一流,更擅長潛水、遁地等隱身功夫,還會各地方言與異族語言,為的就是方便隱匿身形。三人一組,四組一小隊,設立一名隊長管理,靈活機動。和戊字堂負責攻城掠地的明隊形成互補。


  陸衍是本次來麒麟鎮四組暗影武士的隊長。容貌平常,但氣勢低渾。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他一襲夜行衣從外回來。一瞧大門,已知有不速之客造訪,轉從門旁窗子躍入。仗劍進了房間,一看溫旻坐在桌邊,正在喝水。很是莫名其妙:“小旻?你怎麽大半夜來了?”


  溫旻滿臉無奈,“嗐”了一聲,搖搖頭。問道:“陸大哥這一路上有無被人跟蹤?”


  陸衍沉聲道:“沒有。”


  他背對窗子,聲音不小,雙手在身前,卻悄悄作了個手勢:左手成圈,右手大拇指向後指了兩下,而後伸出左手食指中指來回點。是維摩宗的手語切口,意為“繞了一圈,有人跟在外麵”。


  溫旻餘光瞥見了,不動聲色。繼續問:“你們部署得如何?”


  陸衍道:“我們分成四組,在規嶼入口、麒麟鎮往南海郡入口、賣魚場、麒麟鎮碼頭布下消息哨。若有消息到達麒麟鎮,可第一時間為我所知。”


  溫旻高興道:“做得好!再過三天,佳木師姐的人馬便會到齊。一旦收到消息,馬上報我。”


  “人馬到齊之後,小旻你將做何打算?”


  “分成三路,先偷襲岩祝在端郡、蒼梧郡、邕州的寨子。把寨主做掉,擾其心智。”


  “是否要公開是我們做的?”


  “不。就是要賊人驚慌失措。”


  兩人一來一往,又聊了片刻。溫旻轉達了在南海郡和紀佳木聊到的結論,陸衍一一記下,便散了。


  出了陸衍的房間,溫旻又有些悻悻然。往自己客房走的時候,見到一株榕樹根部伏著隻大蜘蛛,形貌與小毛是同一種類,但個頭小了一圈。


  他暗運羅手素心經的內勁,腳下一踏。那大蜘蛛被震翻了個跟頭,驚恐地爬起身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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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曉時分的南海郡,虎伯和阿鷹等到了來自麒麟鎮的消息。


  送消息的是平安治留在麒麟鎮的探子首領,名叫丁朗。


  丁朗在平安治建立之前,便一直潛伏於金家堡,是虎伯身前可靠的死士之一。後來趁勢進入平安治軍,仍然負責消息打探。


  他平時隱於暗處,並不現身。今日突然出現在南海郡哨崗,令人吃驚不小。


  聽完他所報,虎伯和阿鷹便再也不吃驚了——維摩宗要突襲岩祝手下寨子,親手拔掉寨主。此等重要行動,的確配得上丁朗親自來一趟南海郡,親口稟報。


  岩祝手下三十二路匪幫,並非像維摩宗和明月山莊一樣,成一個架構嚴密的宗派。而是分散的匪徒聯盟,尊岩祝為大當家。


  各寨綿延而零散地分布在南部,從沿海到西部山地都有,勢力往北延伸至溫州才作罷。


  每個匪幫都有自己的老大和山寨,又各自有各自的人馬,平時互不幹涉。


  按照丁朗打探到的消息:溫旻和那暗影武士計劃突襲的端郡、蒼梧郡、邕州,是南海郡往西依次的三個要塞,越往西越險峻,也越深入明月山莊腹地。維摩宗偷襲這三座寨子,還不打算亮明身份,用意除了擾亂岩祝判斷之外,還有一探岩祝與明月山莊虛實的成分在內。


  虎伯將這個消息,與上次阿鷹探得的消息做比對,並無出入。又讓阿鷹自己比對。


  阿鷹確認道:“和那幾個臭小子上次密謀一致。上次溫旻南海夜會紀佳木,也說過,打算先分批騷擾,讓這些山寨陷入驚恐。再擇其薄弱者攻之。最後選擇時機直接擒拿岩祝。隻是沒說如此詳細,連第一批準備騷擾的地點都確定了。”


  虎伯又問丁朗:“溫旻手下所說的麒麟鎮四個消息哨崗,是否是真的?”


  丁朗道:“我已安排人盯著,天明後可一探虛實。”


  虎伯沉吟片刻,決策道:“若溫旻所說非虛,我們便盯緊他的哨崗消息。他是牽頭人,盯住他,便等於卡住了魔宗所有東向。”


  而後對阿鷹說:“派人潛入端郡、蒼梧郡和邕州,暗中觀察。按照溫旻所言,十天內必有分曉。”


  阿鷹問:“真的不告訴岩祝?”


  虎伯冷冷地說:“不必。若探得是真,倒是有必要上報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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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明的小五台山,簡易遙已經忙了一個多時辰。


  現在,他在反複看手頭的一張圖紙。


  那圖紙上是一套暗器機關,將每一個零部件繪製清楚。包括每一個釘子、每一個鎖扣尺寸,用什麽材質,都分成不同顏色詳細標注。


  是洛陽司徒氏獨門暗器“銀河落九天”的設計圖紙。


  簡易遙滿意地點頭,道:“不愧是洛陽司徒氏的暗器,果然精妙異常。”


  抬起頭,問對麵的司徒皓:“這是你親手繪製的?”


  司徒皓正候在書案前方站立。旁邊坐著他的師父薄一雅。


  姑蘇論道之後,他便隨著維摩宗弟子來到了小五台山。可是小五台上沒有一個人認識他,沒有一個人搭理他。師父——他自認為的師父,癸字堂長老薄一雅,根本不召見他;癸字堂的同門沒有一個人想要和他說話;就連紀佳木,也見都不見他。


  他睡覺睡在癸字堂通鋪旁一間廢棄空房裏,生活起居全無人指導。如果不是小五台山待遇豐厚,自己能摸去飯堂吃飯、能去大浴場洗澡、有專人檢查弟子衣物是否齊全,恐怕連怎麽活下來都不知道。


  他生性怯懦,又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般境遇下也不敢主動去找人問,更無顏下山回洛陽。隻盼著有朝一日佳木妹妹忙完了手頭的事,來看看自己。


  唯一搭理他的竟然是右護法座下的弟子漆峰,別人好像叫他小七。在路上碰見了幾次,笑嘻嘻地問他習慣不習慣,是否需要幫忙。


  司徒皓在姑蘇的華陽小齋碰見過小七,當時因心虛,擔心被他看透自己對紀佳木的想法,很不好意思。現在更無顏說自己活得很不好了。一見他就說自己“很好很好,沒事沒事,多謝多謝”。小七眨著靈汪汪的大眼睛,緩緩地“哦——”,似乎又將他看透了。司徒皓落荒而逃,以後看見小七便繞道走。


  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薄一雅會親自來看望他。更沒想到,大宗主簡易遙親自召見,想要他展示一技之長。


  一見師父和宗主,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立刻得到一間最好的單人小院,飲食起居都有專門的侍者前來噓寒問暖。同門師兄師姐不時來和他玩,師父更是每天來探望他,問問他今日感覺如何。


  美中不足的是,佳木妹妹從不單獨看他。偶爾來幾次,還是隨著師父一起。正眼都不瞧他,更別說親密了。


  司徒皓覺得,隻要自己夠努力,便一定能得妹妹和師父青眼。是以,聽聞宗主吩咐,立刻將司徒氏最強悍的暗器——“銀河落九天”的圖紙,一絲不苟地繪製出來,獻了出來,表示這是自己的“一技之長”。


  銀河落九天是洛陽司徒氏獨門暗器,機關一動,可射出百千細如牛毛的銀針,鋪天蓋地,令百米之內的敵人全無藏身之地。白茫茫一片,如銀河下落,故而名為“銀河落九天”。


  現在,司徒皓聽到簡易遙如此詢問,立刻戰戰兢兢地回答:“是,是我,哦不,是弟子。是弟子親手繪製的。”


  簡易遙笑問:“是否有大型機關和銀河落九天相似?”


  司徒皓道:“大型機關皆部署在固定地點,無法攜帶;也無如此散狀大量的發射。還是不太一樣的。”


  簡易遙又問:“若想要銀河落九天的散狀發射,可以移動,又要形態夠大。按照圖紙相同比例,放大數倍,射出的全是□□,是否可行?”


  司徒皓沒有馬上回答。謹慎想了片刻,道:“造成實物,涉及到的鉤弦、扣鎖、力度,均有重大變化。是否可行,需要用實物驗證。”


  簡易遙道:“好。若按照圖紙打造實物,需要多久?”


  司徒皓答:“建成實物,需要一個月。若要調試到可用,恐怕還需要一個月左右。”


  “若實物調試成功,再量產呢?”


  “量產便快了。工匠訓練嫻熟後,將武器和機關分開量產再組裝,每批十個的話,耗費十天。”


  簡易遙聞言,微微一笑,和藹道:“皓兒,給你十五日。十五日之內打造放大的實物出來,並調試完畢。己字堂的人手給你配夠,做到做不到?”


  司徒皓從沒聽到過如此要求。更沒想到能有機會調配己字堂的人馬。


  己字堂負責維摩宗的土木和建造等工事,全是工匠人才。並不輸司徒氏在洛陽的工匠規格。


  他抬頭看看簡易遙,對方笑容春風和煦,坐得卻高且冷。


  又驚懼地看看師父。薄一雅坐在一側,揮著折扇,笑得意味深長。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哪股血衝到腦袋裏。司徒皓昏著頭說:“好!可以!”


  說完,又想起什麽:“但是,但是……”


  簡易遙問:“但是什麽?”


  司徒皓不太敢說。


  薄一雅也溫言道:“皓兒有話隻管講便是。宗主甚為疼你,不必擔心。”


  司徒皓大著膽子問:“宗主,請問打造這麽大的機關,做什麽用?小型的銀河落九天,已經可以殺人於百米方圓了。弟子知道作何用處,也好明確調試機關的力道。”


  “隻管往最大力道、最遠射程去調。”簡易遙托腮,深深地笑了,“我們用來捉魚。捉海裏的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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