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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馬天下之亂

  仇先生用足了力氣,金不戮又對師父全無防備。這一巴掌,將他打得歪倒一邊,額角撞在石壁上,磕出血來。更兼嘴唇被牙齒磕破,鮮血順著嘴角蜿蜒流下。本就不大的臉,半張全腫了。


  耳中更是嗡嗡作響,幾近失聰。


  金不戮從小到大,沒聽師父講過半句重話。金泰憐他幼年喪母,又受過重傷,將兒子捧在手心裏。別說打了,就連責罵都沒有過。


  今日遭師父如此體罰,見師父如此暴怒,一時間驚恐異常。金不戮捂著臉上腫起的地方,直直地發愣,爬都爬不起來,更別提說出一個字了。


  仇先生憤怒且痛,指著徒兒的手都在顫抖:“那個溫旻,別說是沈知行的徒弟,單看本人品性也惡劣異常!小小年紀便學會玩弄人心,心狠手辣。他在姑蘇是怎麽當眾報複景氏姐弟的,是怎麽對付群英燦抗議的群雄的,在杭州又是怎麽對你的!你是瞎了,還是傻了?!”


  又惡毒地詛咒道:“你在孤山救他,一如當年我救沈知行,已經不可理喻。若再信他,就如我信沈知行!萬丈深淵等著你!”


  言盡於此,突然內心狂跳,全身筋脈大亂。如在姑蘇時,哼都哼不出一聲,直直向後倒去。


  金不戮慘呼師父,奔上去扶住仇先生緩緩坐下,防止他磕到後腦。


  金泰曾經提過一句,當年師父將金不戮和阿虎阿鷹三人送回時,也是這般心脈大亂,放下三人便倒地不起。在金家堡閉關調養了一年,才完全恢複。隻是出關之時,一頭烏發盡數變白。


  由此,金不戮一直認為師父是為救自己耗費了心神。今見師父氣得舊傷複發,又難過又內疚,慌忙為師父輸送真氣。


  過了良久,仇先生才緩緩恢複正常。臉色仍然煞白,好在能自如活動。抬眼見到徒兒一張臉還腫著,血淚斑斑,淒淒慘慘。卻隻是關切地望著自己,絲毫沒表現出被打被罵後的憤恨與不服。心知金不戮從小便是如此心性,不由一歎。


  “遼兒。你這般性子,日後免不了重重考驗。切記保護自己。”


  說罷,也不多做告別。起身戴好頭套便走。縱然還有稍許踉蹌,卻拒絕金不戮相扶。


  望著師父一步步遠離的背影,金不戮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已遠離。日後風行萬裏,水漫流沙,卻隻是自己一人了。


  兩行清淚流下,聲音卻不再波瀾:“師父。還有一事,恐難避免。”


  仇先生站住腳步,卻不回頭。


  “沈知行此來,定會找徒兒要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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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戮被師父一巴掌打得十多天才恢複。期間因為臉上手印腫著,根本不敢出屋。對外隻稱操持喪事外加喪父之痛,要在屋內潛心讀經,連道場也不去了。


  阿鷹不明原因,大喊不服,要找大師伯理論理論。也被虎伯來了一巴掌,罰去刷洗全規嶼所有淨室,並倒所有房間的夜香。老實了個把月。


  這一段時日,倒是苦了溫旻。剛和金不戮摸過手,互相說過體己話,卻又見不到人了。


  曾有心去金不戮屋內找他,又擔心惹他再生氣。隻是遠遠地望著金不戮院落所在的高高斜坡,暗自嘀咕:阿遼住得這麽高,連個台階都沒有。每日上上下下,該有多麻煩。難怪動不動就呆在屋子裏不出來了。


  隻能每天按照金不戮的囑咐和爨莫揚輪班看道場,期間沒少領著維摩宗弟子和明月山莊的人橫眉立目。終是念著身在金家堡,雙方各自忍讓,沒有動起手來。


  每天還照例為金泰讀一遍經。第一遍之後就會背了,幾萬字的經文頃刻背完,一代宗師都沒他倒背如流。


  本次前來金家堡的維摩宗弟子,還是姑蘇的老組合。遊一方、紀佳木和小七、木範婕四人。說是得了宗主密令,前來相助。


  溫旻深知這四位,除了紀佳木沒太人能打。前來相助是假,隻怕另有隱情。


  紀佳木隻是一笑:“我還是知道這裏是何處的。更何況有護法師叔在此,你還擔心師姐吃了金家堡的人不成?”


  果然,她在南海規規矩矩,著裝肅穆,幫忙維護道場,還一起讀經,根本不曾找人“修煉”。


  倒是遊一方,嫌棄堡內在喪期隻提供齋飯,偷偷出去吃了兩回肉,大讚燒鵝和豉油雞味美。更喜歡新抓回的海魚,還要拉溫旻一起。


  溫旻婉拒了,決心在道場期間和阿遼一同吃素,一絲葷腥也不肯沾。


  又見趙廷宴沒來,不知大師兄一人在宗主麵前如何舞,便要小七不時與探子交換情報,多多掌握宗內消息。


  剩下的時間,全部用來練劍練功。溫旻和師父以及小七研習講姑蘇一行見過的各家功夫,討論應敵之策的短長。見識一廣,思路大不相同,溫旻聰慧,小七也正是學東西的年紀。這一趟南海之行結束時,師兄弟進步之大,比在小五台山更加日新月異。


  沈知行本也不是個嚴苛的長輩,除授業解惑之外,任由小輩們折騰,隻一句叮囑:“不準在金家堡鬧事。”


  閑來無事,獨自躍上一株榕樹,遙遙望著遠處碧波出神。


  他來南海,固然為了安慰金不戮,也是為了追蹤梅塵劍。卻更有個心思暗暗縈繞,讓他緊張不已。


  金家於“他”曾有鑄劍之誼,又受托派獨子去杭州送斷劍。而今金泰去世,他都不來祭拜的麽……


  那麽善良,笑起來那樣好看。他一定會來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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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溫旻沒輪班去道場,照例一邊背佛經,一邊抻著脖子,朝金不戮所在的院落張望。遠遠地,就見院門打開,虎伯背著金不戮,幾個起落下了坡。而後將他放在地上。


  金不戮扶好拐杖,衝虎伯點點頭,自己朝外走去。


  原來阿遼是這般從高坡上下的。


  若我在,定然天天抱著他。不要他自己費力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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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戮剛朝外走了沒幾步,就見溫旻捧著香衝道場的方向走。依舊一身素白,頭發一條麻布紮著。


  出門之前,金不戮已做萬千準備,可沒想到竟然如此突然地撞見。滿身盔甲頓時碎了一地,站立不穩,蹬蹬後退了好幾步。


  溫旻趕忙躍過來,一把摟住他。如以前般貼近了,把溫涼貼成熾熱:“一個人在屋子裏天天哭,是不是?”


  金不戮雙目紅腫,的確沒少哭。生怕再被溫旻看透什麽,輕輕地推開他。


  可溫旻是什麽眼神,早看見了他額角的傷:“這是怎麽了?”


  金不戮道:“太累了,也不想吃飯。跪著讀經,猛一站起來便摔了。”


  溫旻將信將疑。見金不戮消瘦之外,神色哀傷,甚至透著股深深的絕望。盤了一遍金家堡內各色人等,諒也沒誰敢動他。又不想把他惹毛了,便沒有追問,姑且信他是自己摔的。


  金不戮轉過身去,掩飾問道:“今天你看道場?”


  “不是,隻是去看看香夠不夠。”


  金不戮緩緩地,卻真誠地說:“謝謝你。”


  溫旻覺得他今日異常生分,佯嗔著說:“阿遼同我還道謝。”


  金不戮眸光慌亂:“我要去找沈叔叔。”


  “做什麽?我可以同去嗎?”


  金不戮點點頭,摸向懷中:“我要把這個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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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素箋,半新的信封。信紙墨色不舊不新,是一年內的痕跡。


  幾個大字,沈知行更加不會認錯。


  ——金堡主泰兄親啟

  棱角尖銳,犀利分明,一筆一劃如刀的瘦金體,是顧白獨特的字跡。


  信的內容也如金不戮在月白樓上所說,一派逍遙無所謂。劍熔不熔,已不重要。有個人,卻更加需要。


  那個人便是他。


  是沈知行,獨自一人而已。


  一柄斷劍,無非昭示一段斷了頭的過往。除此以外,全是留白。


  沈知行捏著金不戮送來的信,半晌無語。喉頭一動,最後隻剩下笑:“他沒來麽?”


  金不戮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想顧大俠不論身在何地,定然都已為爹爹哀悼了。”


  沈知行笑著捏住信:“謝謝你,不戮。”說罷裝好信,原封遞還。


  金不戮一怔:“沈叔叔不要麽?”


  沈知行也一怔:“此信算令尊舊物。我可以,我可以……留下麽?”


  “當然。”金不戮點頭,“爹爹倘若在世,定然也願將此信贈與沈叔叔。”


  這句一出,一切立刻不同。


  似乎有風暴在頭頂吹響。沈知行目光頓時深入旋渦,百般情緒流轉其中,倉皇之中掏出懷中酒壺,猛灌了好幾口。


  金不戮一見,也是內心風暴翻湧。深深注視沈知行,想挖出他內心真實所想。


  這樣的他,天下無敵快劍。怎麽會手刃好友全門,怎麽會讓他傷心?

  如此傷心,當時又何必出手?!

  直到被溫旻過來握住手,才緩過了神。


  “《地藏菩薩本願經》裏,有幾句經文不知道斷句對不對。阿遼幫我聽聽?”


  金不戮怔怔地點頭。到了門口,還忍不住回頭望一眼。


  沈知行依舊坐在那裏。坐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裏。背對門外,狂灌烈酒。唯有捏著信的那隻手,不曾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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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戮離開客房,靠在一棵荔枝樹旁,目光空空地說:“沈叔叔是真的想念顧大俠。”


  溫旻笑道:“上一輩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阿遼不幫我聽聽經?”


  金不戮深深望著他:“你不必為我爹爹穿如此重孝的。”


  溫旻一愣,而後癟癟嘴,似乎要哭了:“阿遼知道,我沒有爹爹的。”


  金不戮心裏大慟,不由走近了幾步。


  縱然溫旻智計百端,可此言此語卻發自肺腑。一張口,喉頭已哽。


  “我想將阿遼的爹爹,偷偷在心裏當做自己的爹爹。阿遼準不準?”


  金不戮很久之後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倉皇逃回院內的。更沒看到溫旻在身後情緒翻湧,卻又欣慰與必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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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籟俱寂之夜,唯有經聲與海浪徹夜不停。溫旻躺在一棵巨大的龍眼樹上,望著金不戮已經熄燈的院子。又看看客房的方向,偷偷丈量兩者的距離。


  溫旻覺得今晚比往日都涼爽舒暢,夏夜的蟲鳴都像歌唱。


  金不戮的院子在規嶼高處。客房位置在島後,較矮。溫旻現在金不戮院子不遠,又在樹上,正可見其全景。


  他已一連幾晚如此觀察了。佳木師姐除了徹夜看護道場,全無異樣。小七與木範婕結伴,每日規律睡眠,也無可疑。


  一方師兄卻不同了。


  一連幾晚。他的房間都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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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小夥伴們的跟看鼓勵~跨年之際,無以為報,來個跨年更新吧!!!希望能夠給大家增添一丟丟歡樂~ 因為這一章原名字比較犀利,過了跨年活動再改回來原名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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