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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暮飛花

  殘害爨小姐的凶手,維摩宗也很想找到。


  是以從紀佳木到台下小弟子,都默默看著爨莫揚宣誓、聽消息、賞人。


  直到人群中再也沒有人冒出來領珠子了,紀佳木還上前補充:“殘害爨小姐之徒窮凶極惡,維摩宗也願一同出力尋找!在座各位如有任何消息落在宗下任何一人耳朵裏,我宗必定第一時間告知爨少莊主。”


  爨莫揚頷首:“多謝紀姑娘。”


  紀佳木又道:“人命關天,爨少莊主的要事佳木不敢阻攔。而今似一切落定,你我是否可以聊聊姑蘇之約了?”


  “好。”


  “勞煩爨少莊主說個規矩吧,想要如何過招,我等方可拿走斷劍?”


  “拿走?”爨莫揚聲調不變,眼神卻沉沉傳來壓迫,“殺我親姊的凶器,誰能拿走?”


  “你這混蛋誆人不打草稿是不是?!”遊一方早忍很久了,一聽爨莫揚果然沒打算誠心交劍,跳著腳地罵,“你自己說來姑蘇的,把我們一堆人誆過來了。看著你耍排場,聽著你扯廢話,現在說變卦就變卦?”


  說罷抽刀就要衝爨莫揚衝去。


  當日在江宅屋頂,爨莫揚讓過遊一方一次。現在大庭廣眾,不打算再容忍。拉開個架勢就準備迎上。


  深知師弟落在爨莫揚手裏斷無好結果,紀佳木強按住遊一方的肩膀,瞅著他滿臉通紅,一步一步喘著粗氣往後忍。紀佳木聲音裏也染上慍色:“爨少莊主,你應當知道此劍對我宗意義非常。而今我們如約前來姑蘇,付出巨大代價。卻得你這樣答複,實在難以複命。”


  爨莫揚不動聲色望著她:“我是說過在姑蘇商議此事,卻不是要用勝負論凶器的歸屬。”


  “那你要如何商議,如何論歸屬?”


  “方才已說過,莫揚有事想向貴宗趙兄請教。”


  一直在後觀察的溫旻,冷冷地笑了:“你懷疑我大師兄?”


  爨莫揚這才將目光移到他臉上:“不然呢?尊師與溫少俠杭州遇襲,可找到那仇家是誰了?”


  此言一出,台下又一陣轟然。今天真是太有意思了。一樁又一樁的好戲看不夠,現在又來挑維摩宗秘辛了。怎麽回事,小輩刺殺右護法啊?

  紀佳木今次牽頭,當然不能容忍外人如此質疑宗內事務。柳眉豎起,聲音變得冷煞:“爨少莊主莫逼佳木動手!”


  爨莫揚冷冷看著她:“我的確不想與姑娘動手。”


  言下之意,嫌她是個技藝不夠的姑娘了。


  於是,必須動手了。紀佳木短劍一挺,猱身衝爨莫揚而來。衣袂飄蕩間長腿晃動。


  爨莫揚卻並不迎敵,穩穩當當飄後數步。向台下一伸手。立刻有個仆人模樣的端著個托盤,顛顛顛地跑來了,輕輕躍上了擂台。


  紀佳木一時摸不清敵意,停下來端詳。眼看著爨莫揚從托盤中拿出一副手套,妥妥地戴上。又拿出一條素白錦緞,蒙在眼睛上,在腦後打了個結。這才轉回身麵向她。


  嗬,這是嫌棄紀佳木衣衫不整,動不動就用大腿貼人,居然用這種方法避嫌了。


  紀佳木哈哈笑起來,神色裏卻有傷痕一閃而過:“爨少莊主竟然用這種的東西?”


  故意用了這幅鄭重其事的行頭,擺明了是知道今天會遇見紀佳木,提前備下的。


  對於他來說,大腿摸到了,戴不戴手套又有什麽差別?貼身相搏了,看不看得見又有什麽差別?

  “不。”爨莫揚深邃的眉眼隱在白綢之下,更顯一管英挺的鼻子和和線條分明的下頜,堅毅無儔,“莫揚是為了姑娘。”


  縱然,爨莫揚對陣紀佳木,並不怕被人說對陣妖女了。


  縱然,紀佳木名聲在外了。


  但他不想紀佳木多了一個名聲:被明月山莊少莊主摸過。哪怕隻是片刻的接觸,也盡力避免。


  隻要他能做到的,便極力規避,無關旁人如何看。


  這是什麽樣的天神!

  看台下那些因司徒皓而痛恨紀佳木的姑娘們,也統統吃驚了。熱水冒泡般的議論裏,麵色最難看的居然是站立旁邊的司徒安然。


  霎時之間,紀佳木笑容褪去。一雙妙目罕見地湧上片刻的亂。陡然又全褪去了,換上狠厲,短劍直刺邊衝爨莫揚而去。卻在半途一劃,衝那斷劍飛去,銀花四朵,要刺那四隻蠕蠕吐信的蛇頭。


  她聲東擊西,要去拿劍。


  爨莫揚雙目不見物,卻依然能聽聲辨位。輾轉騰挪定位極準,七寶鐮月刀出手,嗆地一聲隔開短劍,留下悠揚回響。


  紀佳木毫不戀戰,短劍被震開便就勢後翻,淩空拔身,出腿向爨莫揚頂門、兩肩、麵門四個要害踢去。就聽台下嘩地聲響,人們見全了她的又白、又長、又直的長腿了。


  爨莫揚白綢下的麵色不變,也不刻意躲閃。自然出招,塌身後仰,空著的左手彈劍格擋,再揮刀作勢,和紀佳木戰在一處。


  紀佳木招招狠辣,帶著些不明原因的決絕,白裙獵獵如風中瓊花。爨莫揚手中沉穩,隻求格擋,並不傷人,玄衣白帶飛揚如深海暗波。看得台下諸人一陣一陣驚呼。


  就連一直看著地麵的金不戮,也轉過目光,望向台上的爨莫揚。星光般明亮的眸子,眼神又緊張,又欽敬。


  他有什麽好看!溫旻站在擂台一側,指甲要掐破了掌心,在內心大喊:你沒看到我剛才連戰八輪,一劍挑四冠,單手擲壯漢,不知道有多威風!


  “道!貌!岸!然!”人群中突然冒出一聲尖銳卻動聽的、明顯是女孩子的聲音。隨著那聲音,一枚銀光射出,直直衝著爨莫揚的後心飛來。


  紀佳木本和爨莫揚過招,一見變故陡升,竟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躥到一側將那銀光挑開了。


  爨莫揚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探手將那被擋開的暗器接住。同時摘下白綢,看清了偷襲自己的是什麽。


  是一柄長劍,被他兩指夾住了劍尖兒的位置,劍柄兀自顫巍巍地晃動。


  與此同時,從二層閣樓飄下個鵝黃的影子。蜻蜓點水般在眾人頭頂一晃,便落在擂台上。遠看身材高挑而曲線美好。近看鬢發如烏雲,大眼含秋波。


  一旁站立的景豐傻了:“大姐?!”


  不錯,那擲劍偷襲、痛罵道貌安然正是靈蒼門大千金景颯。


  紀佳木聽得景豐一聲叫就明白了,上前擋住了她:“景大小姐,我同爨少莊主未分勝負,你為何從中阻撓?”


  景颯看住她,笑意裏浮起一絲同病相憐:“勝負未分?你不是要打敗他嗎,為何不讓我一劍刺死他算了!”


  紀佳木沉聲:“這是我的場子,請景大小姐稍事休息。”


  “你的場子?你是怕他受傷吧!”


  紀佳木從小行走江湖,比這位嬌滴滴的大小姐沉穩多了。對她此言不做任何反應,隻向景豐一看:“景少俠,不扶令姐去休息嗎?!”


  景豐早認出爨莫揚了。但礙於形勢實在複雜,讓他這初出茅廬的少年應接不暇。現在他腦袋裏還是那一大堆亮熒熒的珠子呢。又見爨莫揚戴手套、蒙眼睛,也不對紀佳木下狠手,一時間覺得這個人似乎也不錯的。


  見到大姐上來了,又見那愛讓人舔&腳趾的魔教妖女居然來和自己說話了。頗有些慌亂地,直愣愣地來扶大姐。


  景颯在家自小嬌縱,是個沒人敢惹的。見到弟弟竟然敢聽別人的,嬌嗬一聲:“你敢動?!”


  景豐果然馬上立住,動也不敢動了。還心想,幸好二姐在濟南沒來,不然倆姐一起發瘋,自己更扛不住啊。


  他卻不明白姐姐為何如此。


  景颯又衝紀佳木道:“你以為他真心尊重你憐惜你嗎?!”


  紀佳木一愣,頓覺自己不在講武試藝,而回到那天天聊八卦的華陽小齋了。景爨兩家的婚事,她也多少聽過,便微微一笑:“佳木不才,男人倒見過不少。景大小姐有何委屈,不如散場過後與我細細說來?”


  “有什麽好細細說的?!事無不可對人言!”


  這番神奇場景,是爨莫揚萬萬沒想到的。前未婚妻上台來罵戰,前小舅子束手無策,倒讓對手大白腿姑娘挺身而出護著自己了。


  他自知理虧,決心扛下一切。便向前一步,衝景颯行禮道:“景大小姐。”而後雙手捧劍,要物歸原主。


  景颯一看他居然站出來了。身姿如此英挺,麵容如此英俊,神色如此嚴肅,和濟南相見是大大的不同。不禁笑了,也不接劍,伸手指著他,卻對台下眾人說:“你們以為他真的這麽一本正經嗎?!真的愛姊如深海嗎?!真的憐香惜玉嗎?!”


  這位爨少莊主又惹了什麽風流債了?圍觀群眾發出鼓勵的聲音,示意景大小姐講述詳細。


  爨莫揚垂著眼眸,捧著劍,打算讓她罵個痛快。罵過之後,出了氣,就該下去了吧?實在不解氣,再來兩巴掌也可以。一人做事一人當,自己欠的債,走遍天下也要自己償。


  一想到此,嘴角向上,頗有些無奈之意。在外人看來,卻是一股子縱容寵溺的笑,真的憐香惜玉了。


  景颯見他又露出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一把奪過劍指住他,對台下說:“你們可知,這位爨少莊主家姐剛歿,身帶重孝,卻在勾欄流連月餘!”


  人群中開始有些哄笑。看不出來啊,剛才信誓旦旦的樣子,原來還是個花花腸子的。


  也有人不以為然。唉,雖然有些過了,可人不風流枉少年嘛。你看爨少莊主血氣方剛的,去找人瀉瀉火怎麽啦?又沒逼了誰迫了誰,去的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嘛。


  景颯見爨莫揚依然不為所動,高聲又道:“不如我們也比試一輪如何?”


  “莫揚認輸。”


  “你真的認輸嗎?我還沒說賭注呢!”霍然之間,景颯目中放出奇異的光,“若我輸了,我自然下去。若我贏了——請爨少莊主把你那一生摯愛,當著天下人的麵請出來認識認識啊!”


  爨莫揚倏然抬頭,眼中竟然難得露出驚詫,與一閃即過的慌張。


  景颯見終於觸動他了,反而更加憤恨,連珠地說:“對!爨少莊主的小情人!你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護著他等他長大的一生摯愛!寧可戴孝也要流連勾欄給他做幌子的!”


  “景大小姐!”爨莫揚厲聲喝止。


  “怕啦?!景颯劍尖斜指,遙遙點著人群之外的一個方向。


  “你我二人之事,與他人無關!”爨莫揚朗聲激蕩會場,意圖將眾人注意力轉到台上來。卻不敵景颯中氣不足的控訴——


  “他不是乖乖地隨你來了嗎!你的一生摯愛,你等要他長大!南海魔傑鑄手金家的少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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