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甜
金不戮不得不和溫旻就著一個浴桶,洗了十多年最惱人的一澡。
洗完之後,還不得不在虎伯奇異目光的注視下,著人收拾了房間,床褥枕頭加帷幔,全都換了套新的。
這還不算,溫旻表示自己出了汗,衣服臭不可聞了。要換新衣裳。可是扔在原來客棧沒帶著。
金不戮隻好找了一套自己的,裏外全新,讓他換上。
長身體的男孩子,身高上差了一兩寸,意味著骨架大小的完全不同。溫旻雖然隻比金不戮高了這麽些些,肩膀卻也兩側各寬了兩指;腿更長了一截,尤其小腿,長出一個膝蓋的尺寸。
如此一來,外衣寬大還可掩飾,褻衣褲也以寬鬆為主,並沒所謂。倒是一套睡覺穿的小衣,本就貼身寬短,被他一穿,袖子也短了一塊,褲子也短了一截。
他一蜷手,袖口躥到了肘部。一窩腿,褲腳繃到了膝蓋。
溫旻笑得在床上直滾:“阿遼這衣服也太可愛了。滿月時候穿過的?”然後吸吸鼻子,“一股子奶甜味。”
又裝作大驚小怪:“你穿過的貼身衣服,我再穿,你我是不是太親密了。”
金不戮拿藥蓋子砸他:“不穿脫下來。有本事光著。”
“不可不可,我們阿遼害羞的。”溫旻躲開了藥蓋子,接過香香光光膏,指頭沾著,給金不戮下頜上藥。
在杭州磕出的印子,已是淡淡一層暗色。在尖尖下頦上,顯出些伶仃的可憐。
落手時,溫旻目光閃了閃:“都是我不好,讓你傷了。”
金不戮神色一黯:“是我自己站不穩,哪能怪你。”
溫旻抬眼看了他一下,而後說:“以後絕對不會了。”也沒說清絕對不會的是什麽,兀自專心上藥。
指尖揉過了藥膏,帶著些冰涼的滑。輕輕落在肌膚上,有些撓人心的癢。像一片涼雨,帶著濕意。
金不戮嘶了一聲,縮了一下,似乎比剛破的時候更不舒服。
“還疼?”溫旻手下更輕了些。從一片涼雨,化為一朵流雲。
“怎麽會。早就好了,其實不用塗藥。”
“那可不行。知道麽,這藥是小婕專門為你調製的。‘不戮哥哥那張俊臉,有疤了大大地不好不好’。”溫旻學著木範婕的口氣,揚眉眨眼,看住金不戮笑了起來。
金不戮瞪他一眼,唇角卻也翹起了些:“脫衣服,幫你塗背。”
“表哥我的疤那可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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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覺前,兩人又幹一仗。
金不戮睡前會簡單整理下房間。窗子押個溫度適宜的小縫,點一爐淡柏香,桌上放杯清水。
溫旻仍舊要睡外側,便靠在床沿等他來睡。看他忙忙碌碌,枕著雙臂感歎:“阿遼真是賢惠。”
金不戮還記著洗澡的氣,聞言衝他胳膊狠拍兩巴掌。悉數被他躲過。
“阿遼越發凶殘了,這樣娶不到媳婦的啊。”
“溫少俠管得好寬,明天要不要點痣開張做媒婆?”
“你不還說要我介紹親事,怎麽就不能管你了。”
金不戮頓時靈台清明:“對了,這次維摩宗有哪些姑娘要來?快給我說說,我好提前準備準備。”
溫旻眨眨眼睛:“別想套話。宗下就我們三個大男人來了,你莫要想著染指我家小婕。”
金不戮見他油鹽不進。自行爬上了床,鑽到裏側,蓋著頭獨自睡去。
溫旻卻巴巴地蹭了過來,一把摟住他:“這麽久沒一起睡了,阿遼有沒有懷念表哥強健的臂彎?”
金不戮推開他:“好好的床平白被占一半,翻身都不自在。鬼才想你。”
“怎麽會。翻,使勁翻。有表哥這山一般強健的身軀當著,阿遼就不用怕翻到床下去了。”
“胡攪蠻纏,誰翻下去了?”
“以前好幾次,你滾啊滾,都滾我懷裏來了。沒我在床邊攔著,可不就翻下去了。”
金不戮氣得坐起來,又想了想,複再躺下:“你緊緊摟住我,無非怕我晚上趁你睡著,偷偷下床給莫揚哥報信去。當然,有什麽值錢東西可報,到現在也未甚可知。”
溫旻嘖嘖兩聲:“明明是想你,怎被說得這般功利。你像我一樣,大大方方承認我想你你也想我,很難麽。”
金不戮之前還能揶揄他兩句。現如今對這番明確的大言不慚,簡直無從下手。蒙著被子努力睡著。
然而,他的確是認床的。在陌生環境下,睡得不太踏實。喜歡靠著點什麽尋找安全感。
睡至更深夜重,快要到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時分,又有些不踏實。
與冷牆根相比,溫旻少年身體彈韌安全,又睡到發熱,當然更加舒服。他便自然而然地,渾然不覺地向溫旻湊。
溫旻從來覺少,此時已經快要醒了。對裏側躺,手放在頰邊。依稀覺得有個溫軟柔嫩的觸覺貼著手指,惺忪一看,是金不戮沉沉的睡顏。
兩人以前也是這般睡的。溫旻輕車熟路,探手到金不戮頸下讓他枕著,另一手掀開被子,扣著他的背把人攬過來,複又摟住,重新蓋好被子繼續睡了。
這樣一來,他自己卻有點睡不著。霍然想起昨天開的玩笑:“你天天塗蜜的麽。”
他心裏想著,又有些好奇,睜開眼睛端詳。
之前也沒好好看過他,兩人要麽在憤怒,要麽裹著紗布。如今金不戮正睡得深沉。幽暗光線下顯得柔和脆弱。長長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輕巧又濃重。蜜色肌膚於夜色裏更醇膩,顯得像那轉轉糖。
悄悄地,又輕輕地,溫旻伸出食指,用指尖在他臉頰蹭了幾下。然後收回手,就著拇指輕輕研了研。
幹燥而滑膩,溫熱如凝脂。是可感知的美好。
但,的確沒塗什麽粘稠的蜜。
可他不太甘心,指尖湊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一抹似青草、又似橙花、更似海藻的清甜,又隱隱傳來了。
這小泥菩薩……以前也沒見這麽甜,洗澡的胰子也不是這樣氣味。
這樣一想,自己的這身衣裳,果然是也是這個香氣。
如此不甘地想著,溫旻湊過臉去,想在金不戮麵頰和頸間再嗅嗅。湊近了,卻鬼使神差伸出舌尖,在他臉上輕輕點了點。
記得以前咬過他一口,全是湖水和汗味兒。現在洗幹淨了,會像轉轉糖一樣,甜的麽……
舌尖掃處,似乎真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甜意。然而還無從分辨,金不戮眉頭一皺,要翻身了。
溫旻趕忙躺回原位,心頭怦怦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