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紅顏淚》（五千字大章）
鏡頭順著他的視線緩緩掃過院落，若有若無的哭聲嗚嗚咽咽，把氣氛渲染得越發瘮人，連梁柱都發黴烏黑的房屋，洞開的門廳裏昏蒙一片，仿佛地獄的洞口能把人吸入其中不得超生，院中枯死的歪脖樹上，還有一個殘破的紅燈籠在晃，晃，晃，投下的枝影交錯，陰森得讓人毛骨悚然。
忽然流轉一圈，終於給到了和尚正臉。
楚荊淮那張奶凶奶凶的包子臉半邊臉純稚明媚，半張臉陰沉模糊，便是明亮的那張臉也仿佛有光影晃動，分不清正邪妖鬼，越發邪門。
和尚誦著佛號直奔主屋側麵的一個小房間，一步踏入，仿佛移步換景，周圍如入幽冥黃泉一般昏暗，唯有前方屏風後，透出一點陰氣森森的紅光。
紅光中，先入鏡的便是一隻腳。
腳踝嫩滑圓潤，腳趾纖細勻稱，指甲粉紅，像是嫩蓮子上頂著桃花瓣，顆顆誘人。
那腳趾一分一合，夾起落在地上的紅紗一揚，緊跟著便是一雙手拉著紅紗寸寸覆蓋白皙纖細的脊背搭上肩頭。
其實露的隻有一對肩膀並半截兒展翅欲飛的蝴蝶骨，可樂伊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這片子感覺，很不一般啊！
弱柳扶風似的身子一側，半倚半臥，青絲紅裙，衣裳半敞，便是那落在鎖骨上的一縷烏發都在引人遐想，那肌骨越發如雪如玉，晶瑩透白。
纖纖素手提起竹竿細筆，櫻桃紅的小嘴微張，露出粉嫩的舌尖，舔過毛筆尖兒潤濕了兔毫……
美極，媚極。
挺直的鼻梁上，一雙眼慵懶又無謂，仿佛全然不知自己是何等的妖嬈，卻平添了幾分純粹和凜然。
十六七歲的天真明媚的臉混合了如此千般風情，既妖且媚，又純又欲。
樂伊忽然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癢，有點熱，有點想流鼻血。
筆尖落於胸脯肌骨之上，繪一朵豔豔牡丹。
忽然和尚一聲佛號，大放光明。
樂伊忍不住看了坐在旁邊的楚荊淮一眼，他頭發長出來了，可是樂伊怎麽就那麽想揍他一頓呢？
我讓你不解風情暴殄天物！
然後這一眼，樂伊看到楚荊淮滿臉通紅眼中含霧，激動得甚至有點委屈，發現樂伊在看他更是猛然低頭，根本不敢看他。
樂伊忽然覺得沒那麽遺憾了。
這戲在香江那邊分級是一級，她知道不可能再往下拍了，可是看不到電影畫麵看楚荊淮那臉上露出這般委屈又軟萌的表情，值了。
直到進展到打戲環節才讓樂伊重新關注回電影畫麵，隻看到那紅色的綢緞四處紛飛，女鬼抽下發簪劃過眼前，金屬光澤的發簪劃過墨黑的瞳仁之前，神情嬌媚，神情卻是狠絕。
這個女鬼，跟小倩不一樣，夠狠，夠辣！
樂伊是個武林高手，楚荊淮武校出身也有功夫底子，結合出來的效果就是女鬼招式詭譎，和尚勢大力沉，要美感有美感，要力道有力道，樂伊看的拍案叫絕，爽！
然後出場一臉高人風範的和尚幹脆利落得被女鬼捆成了個粽子，扔到城外亂葬崗，還險些被個遊魂野鬼給幹掉了。
嗯嗯嗯？說好的邪不壓正呢？
就在這時，神兵天降的老和尚出場救小和尚於嗝屁，一通嘴炮介紹了雙方的背景，千年女鬼湘君，天生佛子明空，忽然就理解了男主的戰五渣設定，寧采臣能跟女鬼過兩招就不錯了，真的打起來不還是得靠燕赤霞嗎？
明空要超度那個孤魂野鬼，可惜老和尚手腳太快，一巴掌就給拍死了。
於是老和尚帶著小和尚又殺回了女鬼老巢，接下來三兩招之下，老和尚被女鬼幹掉了……幹掉……
幹！！！
從來沒見過這麽弱的男主團！
就在女鬼要辣手催了老和尚這朵老花的時候，小和尚的天生佛子技能終於發動，他窺探了女鬼執念。
若是化解得了女鬼的執念消除她身為鬼魂的根基，小和尚自然修行圓滿全身而退，若是化解不了，就會在女鬼執念中徹底迷失。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隻有一個人可以從那個執念化為的夢境中走出來。
而在那個夢境中，小和尚化為一貧苦之家的獨子。
哪怕家境貧寒，哪怕他頭腦蠢笨，哪怕寡母也隻能漿洗為生也依舊要供他讀書，哪怕要賣掉他同胞小妹也不足惜。
左右鄰裏都說寡母夠果決，將來必有大造化，可無人關心小妹的的意願和悲劇。
小妹一抬臉，卻是湘君少年時候的模樣，胸口有一朵牡丹胎記，可明空卻根本認不出來。
湘君千年修為，便是在明空引出的執念夢境之中，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可卻隻此而已，可小妹是真的柔弱可欺！
明空穿越而來，身體荏弱腦子還是原裝的，天生佛子絕非庶弟原身那般蠢鈍不堪之人，終於保下了小妹讓她免於厄運。
他看著眼前的女鬼，心說他不知道女鬼什麽時候來，會怎麽來，哪怕在執念夢境中也隻能先顧好眼下。
於是這倆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對手相依為命，互相扶持，溫暖友愛。
小妹漿洗，他提水擰幹，小妹上街，他隨護左右，小妹遇惡霸騷擾，他挺身而出。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暖的人嘴角上翹。
可是好景不長，因為他不願意繼續“讀書上進”，反而要勞作供養寡母妹妹，被寡母看做是不思進取，認為是妹妹帶壞了她，更加堅定得要賣掉妹妹。
他這才發現，原本一直以為慈藹的寡母撕掉那層偽善皮囊原來是這樣一幅刻薄勢利的真麵目。
她對兒子千依百順，說到底，不過是看兒子可以給她養老送終，可能給她大富大貴，不過是一場豪賭。一旦他沒有了下注的價值，他便是和之前賣掉的、眼下要賣的女兒一樣，是她可以隨意處置的附屬品。
原本看似被千依百順的他隻是畫地為牢的籠中雀，反抗了，是要撞到籠子的。
他被寡母關在家中，卻困於少年羸弱的身體全然無力反抗，眼看著小妹被帶走，要賣她入青樓。
他砸開門鎖爬出牆洞趕到要救走小妹卻無力反抗青樓打手，臨死之際，卻發現打手收了手留他一條小命。
這是他才恍然發覺，原來那青樓的花魁鴇娘露出女鬼麵孔後全都煙消雲散，隻有那寡母才是露出的醜惡麵孔，而一直與他相依為命的妹妹原來便是女鬼真身，隻是少時模樣。
湘君自述出身魏晉高門，身為才女名噪一時，其父沽名釣譽不惜以全家作為墊腳石，保下她蠢笨不堪的庶弟卻出賣她作為誘餌，隻因她是女子。
少年湘君謝他平等相待，不因她是女子而輕賤於她，卻明言後續還有兩個執念便沒那麽容易了。
畫麵一轉，明空進入第二個執念夢境，這一回成了個官宦子弟，而且是個剛剛小登科要洞房花燭也的官宦子弟。
可身為一個宋朝的和尚，佛門自有清規戒律，麵對妻子的親近和困惑滿心尷尬卻要固收原則不得親近。
於是全片最搞笑的一段開始了。
他逃，她追，他們都插翅難飛。看著嬌妻百般親近去把他嚇得穿著褲衩子跟隻猴兒一樣蹲在房梁上，卻被嬌妻扯到了他垂下來白色衣角，連抱肚都扯下來。
所謂別人的社死現場就是我們的快樂之源，全場都在爆笑，爆笑之餘，還有點想流口水。
線條流暢的腹肌，塊壘分明的胸肌，漂亮的二頭肌充分證明楚荊淮的確是本色出演。
妻子以為他是嫌棄她，頓時嚶嚶嚶，明空一個頭兩個大，忽然在妻子尚未開封的妝奩中發現很多書籍，意識到據說“隻是認識幾個字”的妻子其實應該是一個堪稱驚才絕豔的才女，提筆詩文頗有林下之風。
隻是因為常年困於閨中，缺少交流和探討而顯得故步自封，但從才華來看，當是絕世的天資。
在他追問之下，他才得知，妻子是高嫁，為了討他歡心才故意說她不認得幾個字。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原主到底是個什麽貨色。
於是，長夜漫漫，洞房花燭，兩人談論詩文到天明。
婚後二人也是頗為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不犯清規戒律，能播的那一種。
但同樣好景不長，一日他拿妻子的得意詩文前去裝裱，卻被人誤以為是他的作品，頓時名聲大噪，從一個紈絝子弟翻身做主，甚至入了皇帝的青眼。
他要澄清，卻被家人告知名聲已經傳出去了，他這個時候辯解就是欺君之罪。
然而和尚看的明白，皇帝要辦他們，是因為他們家族勢力太大且行事不端，詩文隻是一個借口，就算這一次瞞過去了還會有下一次。
然而父母親長也不是真的聽他的意見，甚至要秘密處死他的新婚妻子來隱瞞這件事。
這麽荒唐的行為居然得到了認可，他萬般無奈之下帶著妻子破釜沉中公開宣揚，途中遇到家中派出的殺手截殺，他雙拳難敵四手，無力周全，讓妻子被殺手所殺。
明空：？？？
樂伊：？？？
說好的那就是女鬼化身呢？小和尚因為劇情設定的原因看不出來，別當她也瞎得看不出來那明明就是同一張臉啊喂！
你特麽連名字都沒換一個，就算是小和尚被設定操控認不出臉都認出你了，現在你居然這麽容易就嗝屁了？
別當小和尚不知道，他猜出來了！跟他最親近的女性，不就是妻子嗎？
可是你現在居然這麽容易就死了？
難道你不是女鬼嗎？
可拋卻男女之情明空也欣賞這個有才且嫻熟的妻子，見到她的屍體明空從做任務的心態變成實實在在的悲憤，背著妻子的屍體上殿擊鼓，他要為她正名，給她應有的名聲，也要還她一個公道。
明空身為天生佛子，不是因為他的血脈殊異另有緣法，也不是因為他有特異功能，更不是因為他聰慧文武雙全。
而是因為他明心見性，並為之貫徹始終，地崩山摧，身首異處，舉世皆敵，依舊不異其誌，不移其行。
在他背著屍首踏出重圍殺上金殿的那一刻，高坐在龍椅上的人影突然換了麵目，露出的，還是女鬼的麵孔。
一直被他背在背上的屍體詐屍了，那真的是女鬼真身。
當年其父計劃並未完成，因為湘君誤信未婚夫婿的人品，可是她最信任的兩個人卻傷害她最深，原來未婚夫婿情深款款，海誓山盟不過是哄騙她為槍手借她的才華為自己攬名做登天梯。
如今她沒有利用價值，自然被一腳踢開。她在世間輾轉千年，見多了虛偽假麵，難得有個堅定不移的好人，她願意放他一馬。
鬥轉星移，他進入最後一個執念夢境，這一回沒有再上誰的身，還沒反應過來就是一把刀砍下來！
幸好他有武藝自保，被女鬼“調教”過之後更是神經緊繃突飛猛進才沒有被一刀兩斷，他反擊了，發現這些人不是劫匪，而是軍隊兵員。
這是是當年，正在被抄家的楊府。
湘君已經逃了，還不知道自己是一個被拋棄的誘餌，而現在留在這裏的，隻有閉目等死等著“舍生取義”的渣爹楊父，和這滿府無知無辜卻禍從天降的仆役。
那些身穿破爛兵甲的士兵到處搜刮著金銀細軟，見到了漂亮的侍女丫鬟直接拖到廊下甚至是當眾掀翻奸淫，凶殘野蠻有如禽獸。
明空意識到這個時候的關鍵就是楊湘君的父親，可哪怕知道這是環境，他依舊無法對這樣的欺淩醜惡視而不見，哪怕他一個人勢單力薄，但他無法無動於衷毫無作為。
他打退那些強盜一樣的兵丁，保護著那些無辜受連累的仆役逃出這個人為地獄。
等他安頓好仆役折返回來的時候，一身疲倦混身傷口仿佛血染得找到楊湘君的父親的時候果然已經晚了，他早就自刎身亡，屍骨都被無處發泄的兵丁折騰得夠嗆，好懸才能看出一個人形。
但是說晚也不晚，同樣渾身淌血已經是厲鬼的湘君也是剛到，正準備把她爹的抽筋扒皮拆骨打得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呢。
明空當然要阻止，劈裏啪啦一頓嘴炮，小和尚說肆意逞凶不加自律自毀心境，魂體本就不穩，為凶執所趁會自取滅亡。
湘君說他們害他的時候就能肆意妄為隨心所欲，到她的時候就要克己複禮節製自律了？她是女鬼，可不是佛門高僧。
明空說你肆意妄為會死的，湘君說我死都死了再死一次又怎麽樣？
佛門本就擅長空談俗稱嘴炮，明空作為立誌用一張嘴超度亡靈的天生佛子更是個中佼佼，可是居然沒有懟過女鬼湘君。
隻因他是作壁上觀，而她是身在其中。
沒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
明空沒轍，隻能耍賴，說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毀掉你自己，說不通那就隻能先製住你讓你冷靜冷靜，最後不負眾望，還是打起來了。
明空都被削了三頓還敢動手是有底氣的，在執念夢境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做夢了，但是這是千年前剛成鬼不久的湘君，他打不過千年女鬼，還打不過一個剛做鬼的小萌新嗎？
事實證明，真的打不過。
因為湘君看破這是執念夢境，來的是完成體的千年女鬼湘君。
做鬼的競爭可是很激烈的，不僅和尚道士要除鬼，鬼也要吃鬼。她能做絕無僅有的千年女鬼，你以為難道隻是靠臉嗎？
千年磨練，她早已非吳下阿蒙，心性本事都不缺，她也就迷糊了第一個執念夢境的一小段，到了第二個執念夢境就已經全盤控場，所以她“死”了夢境還能繼續。
到了如今，甚至已經不能稱作“執念夢境”，陪他玩這麽久的過家家，隻是她借勢進入自己的記憶中，把她恨的人再宰一次出出氣而已。
當年的確剛成新鬼不久，修為不足，不能把他們都碎屍萬段打的魂飛魄散，實在是太遺憾了。雖然醒來依舊如夢一場，但是好歹能過個癮，便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也能過一把手癮，可喜可賀。
明空再無力回天，欣然赴死，依舊堅持不懈的得勸女鬼，要報複也要注意手段和尺度，肆意妄為失了本心，鬼魂沒有肉身原本就脆弱，她維持不住魂體會灰飛煙滅的！
湘君隻是笑，你不是來超度我的嗎？看我自取滅亡不是應該高興才是的嗎
“我不想你死了。”
“我不死，你就要死了。”
“寧可我死，也不願你死。”
明空閉目受死，忽然發現周圍的天，亮了。
湘君的身體一點一點變得透明，正在灰飛煙滅。
他驚駭欲絕，湘君告訴他，鬼魂之所以能存在，便是靠著執念束縛著一縷命魂，他的天生佛子之身深入她的魂魄，化解了她的執念，執念即去，無力約束命魂，她自然也到了消散的時候了。
明空知道她有千年修行，有的是辦法，也大可以吞了他的佛陀舍利再塑魂軀，她可以活，為什麽要死？
湘君說，她已經找到了她想要的，再者說了，這世間本也沒有她留戀的事物，強留也是無趣，他成全了她的執念，她便成全了他的修行。
她像是一縷煙，一捧沙，化在了初升的朝陽裏。
這個鏡頭極美，她像是化在了光裏，又像是她本來就是光，來人間一趟，現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