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那個大叔！

  雖是初春時節，到了晚上，牢房中還是涼意驚人。蓋聶心知已是深夜，但仍是久久沒有入睡。


  他本來是個作息極為規律的人，但自從十二年前被投入囹圄之後，便開始日夜顛倒的生活。


  這大約隻是因為他發現每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他的心總是變得特別明澈，那些過去已久的往事能如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的浮上心頭，有種帶著疼痛的快感。


  白天？監牢裏的犯人互相調笑辱罵著，多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話，甚至有人會拿自己殺過多少人出來炫耀。


  他不屑與他們交流，甚至不屑聽他們說話。


  他們殺人，隻是為了證明他們是一群渣滓。而當年他也殺人，卻被人尊稱為劍聖。


  蓋聶閉上眼，又想到那一天，自己前腳聽到荊軻的死訊，後腳就有書信傳來，寄信之人正是已死去的荊軻，說他會等他一起去刺秦。


  可惜那時荊軻願意等他，太子丹卻等不了了。急急地送荊軻上路，結果一個不小心就把他送上了黃泉路，刺殺失敗不說，白白給了秦王一個光明正大攻打燕國的理由。


  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迅速接近，蓋聶猛地從回憶中被拉了出來，感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過去常年遇見打交道的日子告訴他：來的人不尋常。


  他望向木質柵欄外的走道，一個身著獄卒製服的人迅速靠近過來，僅憑他移動的速度與微不可查的腳步聲，蓋聶便能斷定他必然不是真的獄卒，而是個真正的武功高手！


  那人迅速打開獄門，一句客套話也沒說，單刀直入道：“蓋先生，跟我走。”


  借著月光可以看出那人還很年輕，大約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蓋聶感受到他的氣場，心中不由喟歎：當年他二十歲時可沒有這麽深厚的內力，這孩子以後絕對不會平庸！

  當然，已經被關在囹圄中十二年的他不知道，眼前的這位鬼麵貔貅白夜現在在江湖上玩得風生水起，本來就極不平庸了。


  蓋聶不是矯情的人，二話不說站起來跟著他穿過彎彎曲曲的走道，前麵幾個牢房中關的人驚醒過來，拉家常似的道：“喲，這就要走了？有空常來坐坐啊。”


  他們的眼中是有欽羨的。自由這種東西，往往失去之後才懂得它的珍貴。


  到了牢房盡頭又看到幾個獄卒，有一個還醒著，剩下幾個卻已經睡了，或者說，暈了。


  那個醒著的獄卒加入他們的隊伍，並為他披上了一件黑色鬥篷。他們走到一個牢房中，裏麵的囚犯昏睡著。後麵加入的獄卒拔出劍來從窗子與牆壁的接口處插進去動了動，而後窗子便掉落下來。


  救他的年輕人指著窗子道：“先生請先出去吧。”


  蓋聶搖搖頭：“這下麵也是有軍隊巡邏的。”


  在這囹圄中待了整整十二年，換過幾個牢房，他對這裏也可以算是比較了解了，當那獄卒打開窗子時他便知道了他們的想法，也馬上反應過來他們的計劃有點太過簡單了。


  救他的年輕人道：“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先生請放心出去。”


  蓋聶已經有點忘記如何去相信別人了，他試圖從那個年輕人眼中找出一些值得信賴的東西，可惜他失敗了，年輕人眼中隻有一片與他年齡不符的冰冷。


  他轉頭看了看那扇洞開的窗戶，想到那外麵就是自由，便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攀住窗沿鑽了出去。


  外麵卻是真的一個人也沒有，不遠處火光衝天，如果他沒有記錯，火光所在的地方好像是叫臨渭閣。


  走到一扇小門旁，守門的獄卒對他們點點頭，他們急步走了出去。


  在外麵走了一段有另一人接應上來，看清那人的長相時蓋聶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他長得實在太秀氣了，幾乎不像個男人。


  “一切順利？”他問。


  救他出來的年輕人點點頭，道：“接下來的事交給你們，我先走一步，蘇菀那邊，也該有人去留意一下。”


  他說罷拿出了一張麵具扣在臉上，急步離開，邊走邊將獄卒的服裝脫下。


  那個接應他們的秀氣的年輕人用那雙狐狸一般的丹鳳眼打量著他，笑容和煦：“劍聖蓋聶，久仰大名，在下龍淺。”


  蓋聶覺得他的笑容中似乎隱藏著某種會讓他感到不舒服的東西，隻冷冷道：“在下愧不敢當，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你們究竟為何要救我？”


  狐狸眼接下來說的話果然讓他很不舒服：“也沒什麽大事，先生可還記得，十二年前臨淄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