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局
雙膝彎曲，膝蓋碰到地麵的瞬間，蘇菀的心也猛然一沉，果然這才是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他的麵前該有的姿態嗎？
抱拳低下頭：“臣下以為宋子歸絕無危害國家的意思，望公子明察。”
扶蘇的聲音中有淡淡的不悅：“看來你現在與他果然是交情深重，我也沒說這個遷指的一定就是他，你就這麽忙不迭地為他開脫了。”
蘇菀低頭不語，雖然單單一個遷字確實是說明不了什麽，但來秦朝這麽久養成的政治嗅覺告訴她這個遷字所指的人明明白白就是龍淺，她不會去相信這是某種上天的喻示之類的鬼話，在她看來，這應該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陷害，想要置龍淺於死地。
隻是現在的她根本想不到，未來的大秦帝國，還真的是毀在了龍小公子的手中。
扶蘇歎了口氣，道：“阿菀，你先起來。”
蘇菀抬起頭，直截了當地說：“公子您不可能想不通這遷字別無他指，臣下隻想問一句，公子您是相信宋子歸，還是相信那石頭上的話？”
他俯下身拉著她的兩隻胳膊將她提了起來，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我很不喜歡你對我這個樣子，你以後……不要在我麵前下跪了。”
蘇菀忽然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回想起他剛剛眼神中的犀利與寒冷，她更是有些無所適從，過了很久才悠悠歎道：“臣下知道是臣下高攀了公子，還請公子恕罪，今後不要這樣折磨臣下。”
“我不是……我沒有要折磨你，阿菀……”
“你不必再說了，我理解的。”她打斷他的話，朝他淡淡的一笑：“雖然公子一直傷我的心，我卻是斷斷舍不得讓公子傷心的。”
“你以為看著你傷心，我是無動於衷的嗎？”他麵帶自嘲地反問，咬了咬下唇後又繼續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有時候會有多痛。”
她看著他，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他的手拂過她的臉，又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時候會多恨我自己。”
他輕柔地在她臉上吻了又吻，喃喃道：“你不知道，我多想好好保護你。”
蘇菀心中一陣刀絞一般的痛苦，在強大的世俗壓力麵前下，他們所謂卑微的愛情算得了什麽？不過是一杯顏色鮮豔的鶴頂紅，明明知道是致命毒藥卻還是笑著相對飲盡。
扶蘇終於放開了她，道：“對不起，剛剛是我態度不好嚇著你了，我們坐下來說吧。”
蘇菀點點頭，扶蘇走到案幾的一側坐下，蘇菀打算與他相對而坐，他便笑道：“誰讓你坐那邊了？”
她身形一滯，他指了指身側的一張席子，道：“坐我身邊來。”
蘇菀點點頭，走到他身邊坐下，他先是在一個陶瓷杯中倒了滿滿一杯開水將其燙熱，而後將茶餅放入泡壺中，灌入開水衝開茶餅，頓時一股清香便彌漫出來，隻讓人覺得心曠神怡，三燙茶葉後方將茶水注入杯中，而後他端起茶遞給她，道：“嚐嚐看如何？”
蘇菀做淑女狀低頭抿了一小口茶，道：“入口時有些澀澀的感覺，但馬上茶香便在口中化開來，味道變得甜而不膩，下咽後隻覺唇齒留香，忍不住想要再次一親芳澤。”
“一親芳澤？”他忽然曖昧地湊近：“本公子此時也想要一親芳澤呢。”
蘇菀一把推開他，佯怒道：“正經點！”
他賣萌一般地睜大了眼睛，問道：“現在心情好點了吧？”
蘇菀露出一個笑容算是回答了他這個問題，扶蘇這才問道：“你大約是什麽時候認識宋遷的？”
蘇菀仔細思量了一下方答道：“趙高嫁女兒那天，宴席之上認識的。”
“據我的手下回報說，在臘月時經常看到你兄長蘇奈出入宋遷的府邸，那時你跟他交情也應該不錯了吧？”
蘇菀剛剛雖然是處於對於扶蘇的氣惱才跪下來為他說話，但此刻也不好說自己跟他沒什麽交情，便也點了點頭。
扶蘇繼續問道：“臘月中旬時他曾抱恙在家養病，此事你可知曉？”
臘月中旬……那不是他們去秦始皇陵的那段時間嗎？扶蘇難不成知道了什麽？
她忽而覺得有些累，一邊是她的愛人，一邊是她的朋友，這兩者之間卻隔著一道謊言堆砌而成的橋梁，脆弱地維持著暫時的平靜。她有種想將龍淺的一切和盤托出的衝動，但一想江左龍氏名聲實在不怎麽好聽，而且還可能打亂他們的陣腳，便隨口敷衍道：“那段時間我沒怎麽出門，因此不大知曉這件事。”
扶蘇給自己也倒了杯茶，道：“我其實並不怎麽相信宋遷，說句話你別生氣，其實……我也並不太相信你的兄長。”
蘇菀看著他的表情心情又是一沉，終是皺起眉道：“那你是不是連帶著不信我？”
他微微一笑：“我怎麽會不信你？所以我需要聽你一句實話，”他將杯子拿在手中玩弄著：“蘇奈到底是你什麽人？這一次，請不要騙我。”
蘇菀的手心不知不覺冒出了汗，糾結了好一會方道：“你說的沒錯，蘇奈不是我哥哥，他的名字叫做白……展堂。”
“白展堂？”
蘇菀吸了口氣，點點頭：“他不是我親哥哥，是我師兄。”
扶蘇依舊玩弄著杯子，神色有些疑惑：“我記得你師父是雲中子，傳言丹陽雲中子不是隻有一個女弟子的嗎？”
蘇菀一愣，自己怎麽忘了這茬了？不過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自己怎麽著也得想辦法將它圓回來，便幹脆硬著頭皮道：“他……其實是我師父的私生子，師父平素不會輕易讓他見人，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希望你也不要說出去。”
扶蘇沒看她，微微點了點頭道：“不管他們心裏到底在盤算什麽，我跟他們至少現在還是朋友，那塊石頭……現在還在左丞相手中，父皇暫時沒有看到。”
蘇菀心中既驚且喜，道：“所以呢？你什麽打算？”
“你師兄輕功很厲害吧？”
她點點頭，扶蘇又問：“他跟宋遷，應該很早就認識，對嗎？”
蘇菀再次點點頭，扶蘇抿了一口茶，悠悠道：“以他的身手，潛入丞相府中應該不成問題。”
她聽著覺得有些不靠譜，不由蹙著眉道：“可是這樣風險太大了吧？”
扶蘇還是一副很淡定的樣子：“那就要看你師兄跟宋遷的關係值不值得冒這個風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