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行刺
等回到自己的居所時夜已經深了，春寒料峭，衣襟也被夜晚的露水沾染得將濕而未濕。
走進院子裏麵，看到白夜的房間還亮著燈，便走過去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房門自動被什麽東西猛然帶開，她走進去，隻見臉帶銀色麵具的男子坐在臨近窗口的一張幾案旁，手拿著一卷書，抬頭看到來人是蘇菀複又低下頭去，淡淡開口：“來還血玉的嗎？”
蘇菀走過去坐下，搖頭道：“不，血玉已經碎了。你說得對，我確實是被伊氏家族的人給盯上了。”
白夜放下書卷，突然淡淡地一笑：“他們的腦子還真是比我想象中更加不好使。抑製大地主的擴張不僅僅是為了造福於普通農民，也是維護帝國統治的重要手段，這件事表麵上雖是扶蘇主持，背後怎麽少得了趙政的支持？他們是齊地勢力最大的土地主，真以為手裏有一個女人就能阻止大秦官府對他們動刀嗎？”
蘇菀早已有了危急時刻舍生取義的想法，聽他這麽說灑脫地一笑，道：“就憑他們真想要抓到我還不是那麽容易的吧？”
他朝她瞥了一眼，又望向竹簡，沒說什麽。
回想起自己離開之前發生的事，她問道：“對了，最後你們三個怎麽樣了？我覺得小莊那孩子這樣反複無常，居心實在叵測，你還是不要讓青陽虞跟他見麵為好。”
白夜抬起頭，踟躕了片刻方道：“小莊剛剛送她回去了。”
蘇菀一時有些無語，最終歎道：“那也好，青陽虞作為秋紫棠的徒兒，長得又美，價碼一定很高，如果小莊有點商業頭腦把她賣了，我們應該也能分到一大筆錢。”
“……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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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蘇菀再次見到青陽虞之時有些驚訝地發現她並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鼻青臉腫，精神勁還仿佛更好了，她這才相信項莊可能是真的消除了對於青陽虞的偏見。
不過後來的事實證明她還是小看了這個少年。
那天晚上蘇菀正在邊煮著茶邊看書，正看得入迷之時，外麵突然傳來“嘭”的一聲巨響，就好像大門被人大力踹開了一般，蘇菀嚇了一跳，慢慢一杯熱茶全倒在衣服跟竹簡上。她走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誰那麽沒禮貌地闖了進來。這一看倒是把她嚇了一跳，隻見白夜黑色衣袍銀色麵具，雙臂中抱著一人，那人身上滿是血汙，如一灘泥一般軟綿綿地癱在白夜的懷裏。
白夜抱著他衝進了自己的房間，蘇菀見狀忍不住好奇跟了過去，他將那渾身是血的人放在自己床上，蘇菀這時才看清他右胸上一處地方正在汩汩往外冒血，身上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破爛的布條已被鮮血浸濕。他的頭發胡亂披散著遮住了臉，有幾縷頭發被血凝成了一股一股的，看上去頭部也受了傷，整個人傷得十分嚴重。
蘇菀看得脊背一陣發涼，盡量保持著聲音的平靜，問白夜道：“他還活著嗎？”
白夜點了點頭，看了看門外，蘇菀問道：“可曾請了郎中？”
他仍然隻是點了點頭，對蘇菀道：“我先把他身上的血汙清理幹淨，你出去回避一下。”
蘇菀看了看榻上那人，搖頭道：“他看上去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筋骨，你現在最好還是不要隨便移動他，以免造成新的傷害。”
白夜轉過身盯著那人看了會，而後伸出兩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再開口之時聲音輕鬆了些：“還好，脈象還算平穩，而且他身上也並不全是他自己的血，應是沒有性命之虞。”
他說著將蓋在那人臉上的頭發撥開了些，蘇菀才發現這張臉看上去十分眼熟，尤其是……眉間的那一點朱砂。
“小、小莊？他怎麽了？”
白夜正要說什麽，門外突然有人大步走了進來，龍淺還在院子裏就喊了出來：“喂，那小子怎麽樣了？傷得嚴重嗎？”
蘇菀站起身，龍淺正帶著另外兩人急步走過來，其中一人蘇菀記得是龍淺的護衛，另一個則看著很麵生。他的目光掃過蘇菀，看到白夜時眼神卻一下子放光了，快步走上前道：“小夜，好久不見你了。”
白夜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禮，道：“喬公子，別來無恙。”
喬公子？蘇菀猛地想起一個名字來，便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著他，隻見他此刻目光灼灼地看著白夜，眼神中的熱烈絲毫不遜於青陽虞，似乎印證著蘇菀的猜測：他就是傳說中白夜的男性追求者喬叔武，喬桓。
他二十多歲的樣子，眉目雖然平庸，但男子氣概十足，若不是此時他看白夜的目光實在是太過灼熱，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他會有龍陽之癖。
白夜避開他的眼神，低頭看著項莊道：“這是我們一位小兄弟，受了重傷，希望喬公子能幫忙救治一下他。”
喬桓在榻上坐下，雙眉微蹙，首先也是伸出兩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進行診脈，旋即他的眉頭舒展開來：“這個自是無妨，不過我可是要收診費的。”
龍淺忙道：“這個沒問題，總之千萬不能讓他死了。”
喬桓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白夜身上，道：“醫好之後，我想讓小夜請我去喝酒，就當是出了診費了。不知貔貅公子能否答應我這個請求？”
“可以。”白夜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喬桓立馬喜笑顏開：“好，你們都出去，不要再打擾我了，不過小夜，你願意的話可以留下來。”
“不用了，我在外麵等消息。”
蘇菀跟龍淺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盈滿了笑意，一走出門蘇菀就忍不住把龍淺拖到一旁，低聲問道：“那個就是……”
龍淺點點頭：“喬桓。”
“哦，”蘇菀八卦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白夜，這才問到了正事：“對了，小莊是怎麽搞成這個樣子的？”
龍淺一副很無語的樣子：“還不是因為青陽虞。”
“什麽？青陽虞？他去找青陽虞火拚了？”
“那倒不是，”龍淺歎了口氣：“他通過青陽虞找到了王信，然後設法去行刺王信的叔爺爺王翦，還好白夜及時趕過去將他帶了出來，不然他現在估計就要被剁成一堆肉醬了。”
蘇菀聞言立時大吼了一句臥槽，把龍淺嚇了一跳，她想了想，又壓低聲音問道：“不會就是要為他爺爺報仇吧？”
如果她沒記錯，項莊的爺爺，楚國大將項燕就是被王翦王賁父子擊敗之後自殺的。
“應該是這樣的，這小子也真是，平時怎麽就看不出來是個這麽會惹麻煩的主呢？都怪我哥，沒事把他帶來鹹陽幹什麽！”
龍淺一臉的懊惱，蘇菀忍不住又問：“那他真的見到王翦了？不會連人家衣袖都沒碰到就被打成了這個樣子吧？”
“據說殺了幾個護衛，砍傷了王翦一條手臂，然後就被群毆了。”他說完走到白夜身旁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喟歎了一聲：“哥們，隻身闖到王翦府上把那混小子帶出來，你也辛苦了，這樣，請喬三公子喝酒的錢我來出。”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喬桓看著手搭在白夜肩上的龍淺，雙眼中突然迸發出一股殺氣，龍淺忙縮回手，訕訕道：“喬公子，醫好了嗎？”
喬桓隻冷冷說了一聲“打盆熱水來”，便一拂袖又進入了房中，走進去時揮手大力撞上房門，嘭的一聲巨響讓蘇菀跟龍淺都是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