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誘敵

  新的一年往往伴隨著新的改變，剛一過年，趙政便下令召集一些諸子百家的領頭人物對百家經典進行編纂整理。但一回想到上一年他所實行的焚書令，蘇菀一時非常懷疑他的用意。


  上次雖然扶蘇不願再多談他裝神弄鬼糊弄自己父皇大人的事，但蘇菀也得知了在新的一年裏他將要推行新的稅賦製度的事情，主體思路跟他們之前設想的大致一樣，降低田賦，增加人頭稅跟戶賦，同時進行土地普查，規定一戶人家所能擁有畝數的最大限額，多出部分政府會以很低的價格強製收購回來，作為公田雇佃戶開墾勞作。


  在趙政的政令頒布後幾天，扶蘇及其幕僚策劃進行的土地製度改革也拉開了序幕，龍淺自然也比普通人更早得了消息，開始有意無意地嘲笑項莊，從幾次對話中蘇菀得知項莊的家族江東項氏十分擅長搞土地兼並，現在名下擁有的土地數量已經相當可觀。


  不過雖然家族財富可觀，但在家族內部，貧富差距是很嚴重的，目前最為富有的應屬項莊的二叔項梁，而項莊由於父親已經戰死，在家中並沒有很大勢力，擁有的產業也很少，蘇菀還有意無意地問道了他們家族長房長孫項羽的情況，得到的消息讓她大跌眼鏡：同樣的父親戰死，母親還在父親死後不久鬱鬱而終，再加上身體不好，他本該擁有的一切都被幾個叔叔瓜分殆盡。


  結合他的人生軌跡，蘇菀腦補了這樣一出勵誌悲情曆史大戲：小項同學在年輕之時被族中叔父聯合起來奪了權，從此心中鬱結一病不起，但某一天突然開掛，而後有如神助一般成功逆襲。自此幾個叔叔對他都是麵和心不合，一直在想辦法將這個侄子踩在腳下，因而就有了鴻門宴中項伯庇護沛公的一幕，再後來怎麽敗亡的……這個就不知道了。


  這麽命途多舛的一個娃，自己還唆使他的心上人去把他滅了，蘇菀覺得自己簡直是蛇蠍心腸，不過又想到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她便又暗自祈禱自己的計策能夠奏效。


  或者有沒有勸說項莊給自己的兄長一個安樂死呢？

  正想著，聽到有人敲門，敲了很久都沒人去應門，蘇菀便自己過去開了門，看清門外站的那個人時，她不由微微一愣，那玉立於門外的女子，竟然是青陽虞。


  她並未梳妝，但仍是美得無懈可擊，她裏麵穿的是月白的深衣，外麵卻披了大紅的鬥篷，再加上氣質優雅不凡，整個人就像一枝傲立於雪中的紅梅。


  她大致也是沒有經曆過北方的冬天的，雪白的小臉已經凍得有些發青了，她的鼻梁小巧而挺拔，此時鼻尖因寒冷而發紅，顯得楚楚可憐，蘇菀頓時生出一種憐香惜玉的感覺來。


  她見到蘇菀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一臉期待地問道：“菀姐姐，好久不見了。請問蘇公子在嗎？”


  青陽虞並不是第一次來找他了，不過白夜早就跟他們打過招呼讓他們替他將青陽虞打發走，蘇菀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不忍，但是又不好出賣白夜，便咳了一聲後答道：“那個，我兄長說他不在。”


  青陽虞何等聰明之人，自然之道蘇菀這麽說是什麽意思，秋水般的眼眸頓時泛了紅，低垂螓首，失落地自言自語道：“他就這麽討厭我嗎？”


  蘇菀撫慰道：“我兄長他真沒你想象的那麽好，一堆的毛病。你應該慶幸他沒有看上你。”


  她歎了口氣，道：“菀姐姐，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麽多，就是想再見見他。”


  她此刻神色中帶了些哀婉，蘇菀終於看不過去，便道：“好了你先去我房裏坐坐，我去把他叫來。”


  青陽虞一下子歡快了起來，笑道：“他真的會見我嗎？”


  “我騙也會把他騙來。”


  她將青陽虞領至自己房間，而後就去找白夜了。


  不出意料的龍淺也在，他在城東的那座宋府比這個小院子好多了，但他就喜歡往這邊跑，蘇菀隻能理解為這是基情的魅力。


  “小夜，青陽找你。”


  白夜正看著一卷竹簡，沒有抬頭：“你沒打發她走嗎？”


  “沒有，”蘇菀走到他身旁坐下，道：“我覺得你應該去見見她。”


  龍淺附和道：“我也覺得你應該去見見她，那是虞姬，虞姬啊！一般男子想得到他的垂青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


  “知道。”他淡淡答了一句，目光沒有離開那卷書。


  蘇菀道：“其實我的想法跟小淺不一樣，我覺得有些事你要自己去跟青陽虞說清楚她才會徹底死心，不然今後她還是會來時不時來騷擾你，這種事情不是你拖一拖就能解決的。”


  他這才抬起頭，大概是有點聽進去了她的話，她又接著道：“青陽虞一直是被別的男人追捧的對象，我也不覺得她是真的很喜歡你，隻不過你的長相非常具有……額，視覺衝擊力，她那天估計是被你鎮住了，再加上你一直對她的熱情冷處理，她覺得很新鮮，這才會一直纏著你不放，你給她點回應，人家還不一定稀罕。所以我建議你去見見她，跟她把事情講清楚，叫她以後不要再來了。”


  他輕歎一口氣，終於扔下了那一卷書，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這幾天我在想一件事。”


  他跟龍淺對視了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王信。”


  兩人說完後均是淡淡一笑，龍淺道：“我其實早就想到這件事了，但是又覺得以你的性子會不願意。”


  白夜沒說話，站起身來打算出去，龍淺馬上叫住了他，起身抽出屋子一隅的花瓶中一枝紅梅遞給白夜，道：“你真打算空手去見女孩子嗎？”


  白夜沒接那隻紅梅，突然問蘇菀道：“女孩子一般喜歡什麽？”


  蘇菀搖搖頭道：“看來你是真的不了解女孩子，若是她喜歡你，你送她一根草她都會視若珍寶，她若是對你無意，你就算奉上千金她還會覺得累贅。”


  他這才接過那枝紅梅出門，蘇菀不由問龍淺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麽？我怎麽覺得你們好像是設了套引青陽虞往裏跳呢？”


  龍淺解釋道：“我跟你說過王信十分迷戀青陽虞吧。”


  蘇菀點點頭，他又道：“最近王信被除為了廷尉，趙政將那麽多諸子百家頭領召來鹹陽，我怕他會不安好心，焚書令實行得本不算到位，並未觸及到諸子百家的根本，但如果這些人遇害，諸子內部必然產生大的動蕩，一些影響力不太大的學說可能就真的不存在了。如若趙政真的有什麽動靜，作為廷尉，王信肯定會很快得到消息。但王信這人城府很深，我雖然與他算是交好，他卻不會將這等消息透漏給我，也許他對青陽虞可能就會不同了。”


  蘇菀領會了他的意思，不由道：“可是青陽虞那麽小，你真的指望她能幫上你的忙？”


  他看上去是胸有成竹，淡然一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那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