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流霜閣
他說這話時態度很誠懇,蘇菀對他的感覺稍稍好了些,再一想胡亥現在畢竟年歲小,有點少年脾性也正常,臉色便不再冷冰冰的,聲音也柔和下來:“請問公子找蘇菀何事?”
胡亥想了想,道:“這個……一言難盡,不如這樣,城東的流霜閣是鹹陽最大的酒樓,環境菜肴都堪稱首屈一指。姑娘可否賞臉與我在流霜閣單獨一聚?我有一些事情,必須私下跟姑娘談談。”
她跟他有什麽好談的?蘇菀心中有點疑惑,不過對方畢竟是扶蘇的弟弟,他如果真有什麽事她還是幫一下好。剛打算答應下來,就聽到練晚柔道:“蘇姑娘現下身體欠安,怕是不能跟公子出去。這樣吧,蘭澤苑後院有座水閣,這個時節水閣旁的扶桑花開得正好,妾叫人去拾掇一下,公子有什麽事情,就在那裏說吧。”
胡亥搖頭道:“還是不用麻煩夫人您了。”
練晚柔笑了笑,正要說什麽,隻見王秀姝牽著子雍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胡亥便笑道:“貴客臨門,小婦人有失遠迎,真是失敬。”
子雍看到蘇菀笑著擺了擺手,蘇菀也對他一笑。
練晚柔走到王秀姝麵前斂衽行禮,胡亥也走過去道:“嫂子跟我客氣什麽?隻是我打算請貴府的蘇菀姑娘單獨討教些問題,練夫人卻似乎不大樂意,嫂子您幫我勸勸她吧。”
王秀姝轉向練晚柔道:“都是自己人,你難道不放心阿亥?”
練晚柔低頭回稟道:“妾並非是不相信小公子,隻是蘇姑娘現下身體欠安,妾隻是擔心她出去病情會加重。”
“哦?”王秀姝看向蘇菀:“生病了?怎麽我看著氣色不錯呢?”
蘇菀對於王秀姝這種語氣並不意外,她還沒答話,胡亥便在一旁搶著說道:“不管生沒生病,出去走走都是好的,再說我是真的有事情跟蘇姑娘商量,嫂子您就放她走吧。”
王秀姝道:“蘇姑娘可是府中的貴客,小婦人哪能置喙她的事情?她到底能不能跟你走,你得問她自己。”
胡亥聞言又轉向蘇菀,想了想不由分說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是墨家的事。”
蘇菀聞言看著他驚問道:“墨家?那邊又出什麽岔子了嗎?”
胡亥語焉不詳:“此事一時半會難以說清,姑娘請務必跟我單獨談談這件事。”
蘇菀知道墨家不是好惹的,於是想也沒想就答應道:“好,我跟你走。”
胡亥露出滿意的笑容,帶她走回王秀姝麵前道:“蘇姑娘已經答應了,若二位嫂子沒什麽意見,我就同她先走一步了。”
練晚柔麵有憂色,王秀姝卻是一派大家閨秀的大氣做派,揮揮手道:“去吧,不過阿亥你要好好照顧她才是。”
胡亥點點頭:“一定、一定。”
有一個仆人走上前來領著蘇菀跟胡亥出門,門外停著輛馬車,胡亥跟蘇菀先後坐了上去。馬車搖晃著向前走去,胡亥端坐著,雙眼卻不住地上下打量蘇菀。
蘇菀無心在意他的眼神,開門見山地問道:“現在公子可否透露一二?墨家那邊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胡亥打了個哈哈:“不急,到了流霜閣再說。”
“不急?”蘇菀不可思議地問道,她覺得很荒唐,之前幾次與墨家打交道的經曆告訴她墨家絕不是省油的燈。但胡亥卻隻是隨意地挑起車簾的一角看向外麵: “是的,不急。”
蘇菀雖然心中焦躁,但看他此刻沒有跟她說話的打算,便也閉了嘴。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馬車方慢慢停下,車夫將簾子挑起來,蘇菀跟在胡亥身後走了出去。
他們現在處在一個很寬廣的大街上,旁邊有一幢富麗堂皇的三層建築。此刻接近中午,旁邊幾家酒樓都是人來人往,唯獨這一家十分冷清,蘇菀暗自猜測這兒的消費水平肯定很高。
胡亥走在前麵帶著蘇菀走入閣中,裏麵裝潢很簡單,不過看上去既有質感又有美感,是低調奢華有內涵的絕佳寫照。酒樓裏隻有幾個人,穿著氣度都很不俗。兩人以及身後跟著的一名侍從從酒樓大廳中穿過走上樓梯,一個小二迎過來,帶領著幾人上了樓梯走入一個房間裏。
走入房間後胡亥對那小二說了句“老樣子”,小二稱諾退下,他剛走,便有另一個小二端上來一壺酒跟兩個羽觴。
兩人走到桌案前坐下,那侍從隨侍在側。胡亥為蘇菀斟了一杯酒,又將自己的杯子倒滿,而後舉杯道:“蘇姑娘深入墨家,智擒叛逆一事,我深為佩服,先敬姑娘一杯。”
他說罷將酒一飲而盡,蘇菀也一口幹完了杯中之酒,酒的味道有點奇怪,但她也沒管太多,擦了擦嘴便道:“公子真的謬讚了,墨家本性俠義,按說不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現在究竟出了什麽岔子?”
胡亥放下羽觴,臉色陰沉下來,抬起眼簾陰鷙地看著蘇菀,蘇菀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看了看手中的羽觴,這時隻聽胡亥換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語氣道:“你接近我大哥,究竟有何目的?”
蘇菀手一鬆,羽觴砸在了地上,她手上殘存的力氣再度失去,她也無心回答胡亥的問題,看著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日月散?”
胡亥聲音很不耐煩:“日月散是什麽?我在問你話你聽到沒?”
蘇菀看向他:“我的酒裏有什麽東西?”
胡亥的臉湊過來,而後兩人壓低了聲音用極有殺氣的語調同時問道:“回答我!”
此時這幅畫麵其實有點搞笑,但胡亥還笑得出來,蘇菀卻已經笑不出來了。她問完這句話便往旁邊栽倒在地,身體中的力氣幾乎全被抽離。
那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再度重來,蘇菀再也不想有這種感覺了。
胡亥示意那侍從扶起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問:“你接近大哥的目的是什麽?快說,我不想再重複一遍。”
蘇菀無語,心道明明是你家大哥把我弄回蘭澤苑的好不好?胡亥看她沒說話,臉上露出極為不耐煩的表情,扶著她下巴的手一鬆,立馬便是一個重重的耳光甩過來。蘇菀的腦袋被扇到一邊,但神思卻還是清醒的,此時她腦海中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還好酒裏下的藥不是日月散,想著這個她甚至露出了笑容。
胡亥大概看她笑得詭異,便皺起了眉頭道:“你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