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鹹陽圖書館
“姑娘，姑娘該起了。”
蘇菀從睡夢中醒來，暖風站在榻前，正用一種十分溫柔的語氣聲聲喚著她。
她伸了個懶腰，從榻上爬起。其實，生在古代，若是有錢有權的話，生活也是挺滋潤的嘛，吃好睡好，還有可愛又溫順的女仆服侍。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她問道。
暖風答道：“已是卯時了，該起來早食了。”
蘇菀應了一聲，道：“那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婢子服侍姑娘換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暖風行禮退下，蘇菀又叫住她。
“昨天不是都說了要把我當姐妹看的嗎？怎麽還是這樣？還有，以後叫我阿菀就行了，姑娘聽起來多生疏啊。”
暖風聽完，欠了欠身，道了聲：“婢子明白了。”然後依舊是卻步退出房間，蘇菀搖搖頭，看來要改造她不是朝夕之間的事情。
她忖度了一下，穿上了她自己的一件衣服，打開房門，暖風正在外麵候著，一看到她便驚訝地張開嘴：“姑娘……”看到蘇菀的眼神又改口道：“那個阿菀，你怎麽穿成這樣？”
“這你就別管了，”蘇菀擺擺手：“現在有吃的了嗎？”
暖風點點頭，服侍她快速地洗漱一番，而後端上了早點。現在外麵正是一副雪後初霽的模樣，地上一點下過雪的印記都沒有，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幕上，仿佛是在宣告六月仍是它統治下的季節，偶爾下一場雪什麽的，終究是西風壓不倒東風。
蘇菀依然坐在台階上，一邊吃東西一便問暖風道：“公子早朝一般是什麽時候回來？”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這個時辰公子就該回來了。”
“啊，這麽早？他一般什麽時候去？”
暖風想了想，答道：“約莫卯時初便出門了，冬天稍微晚一點。”
這樣啊，看來當皇子也挺辛苦的，每天不到五點就要起床，大概算得上是中國曆史上最辛苦的一類官二代兼富二代了吧。
太陽漸漸炎熱起來，蘇菀吃完早點便坐回了屋中。隻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有一個她未見過的婢女過來，說是公子有請。
蘇菀跟著她來到一個廳中，扶蘇今天穿了一襲墨綠色的袍服，不知是什麽材質的，但看上去十分薄涼。他一見她就笑了：“你今天怎麽又穿成這樣？”
扶蘇昨晚對她下的保證讓她安心了不少，她便也沒那麽拘謹了，大大方方地攤開手展示著身上的男式深衣，道：“你說要去博士館，我覺得穿男裝應該方便一點，你覺得怎樣？”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猶豫著什麽，蘇菀又追問了一遍，他方掂量著詞句道：“頗有幾番龍陽之風。”
蘇菀汗了一個，不過龍陽就龍陽吧，龍陽至少是個男的，還好他沒把她比作婦好一類的女漢子。
“我們走吧。”扶蘇一揮手，蘇菀點點頭，走在他旁邊，走到門口時，她卻不自覺地止住了腳步。
扶蘇看她不對，也停下腳來看著她：“怎麽了？”
蘇菀搖搖頭：“我忘了一件事了，我不能出去，我怕墨家的人會找上來。”
扶蘇笑笑：“跟我在一起你還擔心這麽多？盡管放心吧，有我在，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
蘇菀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更何況敵在暗她在明，還有可能連累到扶蘇。
扶蘇朝一個家仆揮了揮手，道：“拿頂帷帽來。”
那家仆離去了片刻，回來時手中拿了一頂帽子，帽簷周圍圍了一圈輕紗。
扶蘇將帽子遞給她：“這樣好了吧？”
蘇菀將帽子接過來帶上。臉被擋在輕紗後麵，她頓時覺得安心了不少。
扶蘇問：“這樣可以了嗎？”
蘇菀點點頭，走出門外，一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匹馬。
她興奮地衝到衝到其中一匹馬前，摸著它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道：“你原來把它也帶回來了！”
這正是她一路從臨淄騎到邊疆，又騎回了鹹陽的那匹馬。
扶蘇走上前，也撫上了它的脖子，道：“此馬體型勻稱，背長腰短，四肢發達有力，是不可多得的千裏馬。我想如果它走失了，你也會舍不得的。”
蘇菀一向很喜歡這馬，聽到扶蘇誇它，臉上不由漾起了笑意，隻聽扶蘇又問：“它叫什麽名字？”
“Thunder.”蘇菀答，知道扶蘇肯定聽不懂，便補充了一句：“就是雷電的意思。”
“雷電，不錯的名字。”
蘇菀衝著他一笑，然後指著旁邊那匹馬道：“你這個也不錯啊，挺渾實的，肯定跑得快。”
“尚可，”他說著翻身上馬：“我們走吧。”
蘇菀上馬時費了一點力氣，但總的來說沒有體虛得太厲害，兩人策馬走在街上，扶蘇帶著她走了一條比較奇怪的路，兩旁的房屋慢慢變少，後麵竟然出現了大片的農田，蘇菀簡直要懷疑扶蘇是不是人販子了。
從一條樹木繁茂的小道穿過去，眼前突然柳暗花明，出現了一群錯落有致的樓閣，建築風格古樸簡單，但在青山掩映之下，有一種和諧的美感。
扶蘇下了馬，抬頭看著蘇菀，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蘇菀豪爽地一巴掌拍下去，從馬背上跳下。這個動作她之前也算是做得挺熟練了，但現在身體畢竟弱些，落地時腳不自覺地一軟，然後身子整個撲到了扶蘇的懷中。
扶蘇笑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蘇菀的腳在觸地的瞬間產生了一陣鑽心的痛感，她邊扭著腳邊站直了身體，臉上微微發燙，便低著頭道：“多謝了。”
扶蘇仍是笑得溫和：“不用，你在這邊等著，我去拴馬。”
蘇菀點點頭，扶蘇一手牽著一匹馬走到一排拴馬樁旁熟練地將韁繩拴上，然後快步走過來，引著她向最前麵的一座閣子走去。
走進閣子，裏麵迎麵撲來一股涼意，蘇菀摘下了帽子。有一人迎出來，對著扶蘇行了個揖禮，恭謹道：“公子今日造訪，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扶蘇回禮道：“博士忙於治學，倒是我今日前來多有叨擾，何來得罪之說？”
那博士笑笑：“不過玩弄些字紙罷了，不值一提。公子今日前來，可是需要借閱什麽書籍？”
扶蘇道：“正是，我需要《詩經》、《春秋》、《呂氏春秋》、《孫子兵法》及《秦史》各一部。”
蘇菀聽著這一長串名字，心中有點疑惑，古書不比現代的印刷物，別看他就說了幾本書，真的都搬出來大概可以裝半部牛車。他們兩個人，能拿回去嗎？
扶蘇是壓根沒想到這個問題還是早有了打算？
她看向扶蘇，他朝那博士微微欠身，道：“那有勞博士幫我找出這些書，裝到九弟的車中便好。”
博士臉上顯示出猶豫來：“這……”
扶蘇似乎知道他會這樣，便道：“想來九弟應在閣中讀書吧，我去知會一聲便是了。”
博士臉色舒展開來，道了聲諾，扶蘇便招呼了蘇菀向閣中走去。
閣中的書架排的整整齊齊，一眼望去好像看不到邊，蘇菀心下感慨這才是真正的書海。扶蘇在前走著，穿過了二三十排書架方來到另一個小房子中。房中有幾張小小的桌子，隻有一張桌前有人，扶蘇徑直走過去，那人卻似乎毫無感覺，一直在埋頭看書。
扶蘇躬下身子一把抽出他正在看的書卷，看了看，笑道：“莊子？你最近倒是長進了。”
那人抬起頭，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他看著扶蘇，卻並沒有站起來見禮，卻隻是伸出手道：“大哥，你別打趣我了，把我的書拿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