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竇娥？
此時天色陰沉，濃雲蔽日，蘇菀搞不太清楚到了什麽時辰，隻感覺肚子裏空空的急需補給，便牽著馬去找餐館。
正沿街走著，前方傳來一陣喧囂聲，她踮腳看去，隻見兩輛囚車正一前一後往這邊過來，滿街的人群十分自覺地朝兩邊分開為囚車讓出道來。
蘇菀用力拉轉馬頭，也躲到一邊。囚車慢慢靠近，她看清兩輛囚車上分別有一個女子，看上去都很年輕，但眼神渙散無神，她們頭戴枷鎖，呆坐在囚車上。
身邊有人議論，反正現在人都擠成了一堆走不動，蘇菀索性站定了聽他們交談。
“看這方向大概是要往刑場去的，這兩姑娘也不知犯了什麽事，年紀輕輕的就要被處斬了，真是可惜。”
“現在的世道不比當年了，你看她們長得清清秀秀的，心裏什麽樣，誰也說不好！”
“也是，唉！”
蘇菀聽著他們的議論，囚車這時快要駛過她前麵，突然魔怔一樣的，一個女子抬眸望向了蘇菀所站的方向，一時四目相對。那女子呆呆地看她片刻，而後嘴角露出輕蔑的一笑，移開眼神望向前方。
蘇菀莫名其妙。隨著囚車走過，人群複又散去，蘇菀想著剛剛那女子的一笑，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自己實在是不認識她，便隻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走入一家麵館，她先是囑咐小二將馬牽去喂草，然後去找空的桌案，此時正是午時，麵館內的人很多，她於是上了二樓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隨便點了兩個菜，待菜一上來便迫不及待地開吃了，回鹹陽的一路上為了省時，她一直是吃幹糧解決肚子問題，現在終於有熱騰騰的麵食與佳肴，她免不了狼吞虎咽起來。
吃得正酣之時，她聽到了一個刺耳的男聲響起，即使在喧囂的麵館中也十分突兀。
“下、下雪了！”
這一聲喊可了不得，食客紛紛起身朝窗前湧過去，蘇菀搖搖頭，下雪……有吃飯重要嗎？有必要全部擠過去看嗎？
又吃了一口麵，她才反應過來，現在，可是六月啊！
她又吃了幾口麵，放下碗，擦擦嘴，也擠到了窗前。隻見外麵天色已經清明了許多，隻是有一片一片的，鵝毛一樣的雪，正不合時宜地從天上悠悠飄落下來。
“六月飛雪，難道我大秦也出了個鄒衍？”有人在身後低語。
又有一人接上：“隻怕我大秦，已出了不止一個鄒衍了。”
“小點聲！不想活了！”
周圍的議論紛紛擾擾，蘇菀的腦中卻回想起那個從她麵前走過的女子，和她嘴角那一抹輕蔑的笑。
想來，那個女子現在已是人頭落地了吧？
一篇令她印象十分深刻的課文浮上腦海，難不成……她是竇娥？
她剛剛冒出這個想法就忍不住吐槽自己了：竇娥是元朝的，不可能穿越到這裏來。雖說她的曆史是物理老師教的，語文卻是語文老師正兒八經地教的，竇娥冤什麽的出自哪裏還是清楚的。
從物理上來講，如果夏季高空有較強的冷平流，而這股冷平流遇上了暖流，冷暖氣流交鋒，將含有冰晶或雪花的低空積雨雲拉向地麵，出現降雪並非不可能，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但一想到竇娥，那女子輕笑的麵容又不自覺地在她眼前晃蕩，她斂下心神，努力將那女子的麵容從腦海中驅走。
付了錢，牽著馬，她又踏上了大街。下雪歸下雪，畢竟是六月，溫度並沒降下多少，她倒也不覺得冷。
現在要去哪兒呢？她突然有點迷茫，本來一心一意奔赴塞外，可見到了邊境處一望無際的荒漠後，那個地方突然就對她失去了吸引力。
她漫無目的地拐入一條小巷，小巷中的構造千變萬化盤根錯節，她繞了半天愣是沒繞出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怎麽搞的？她看著前後的小巷，確定她來過這個地方，可是怎麽就走不出去了呢？
前麵突然繞出來一個人，蘇菀見到他心下驚喜，忙走過去問：“大哥，我好像迷路了，請問怎麽才能走出去？”
那人冷冷地看她一眼，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嗯？”蘇菀莫名其妙：“好像是六月初八吧。”
那人向她逼近一步，蘇菀往後退一步，而後他道：“今天，是柳姬跟阿九被處斬的日子。”
蘇菀想起那兩個囚車上的女子，她們也許就是這人口中的柳姬跟阿九了吧，可她又不認識她們，這人跟她說這些幹嘛呢？
仿佛是為了解答她的疑惑一般，那人悠然開口，道：“蘇菀啊蘇菀，你害怕事情暴露，臨陣脫逃，我們可以理解，但你不該將柳姬與阿九的身份暴露出去！”
蘇菀聽聞此語，心中一個戰栗，忍不住問了出來：“你……你是墨家的？”
那人繼續逼近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道：“即使是龍血的傳人，害了人也要償命的，對不對？”
他單手一用力，蘇菀便吃痛張開了嘴，他迅速將一粒什麽東西封入她嘴中，往上一抬她的下巴，那東西便順著她的喉嚨滾了下去。
他放開了蘇菀，她退後幾步摸著下巴，急道：“你給我吃了什麽？柳姬跟阿九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那人輕蔑地看著她：“證據確鑿你敢說你不知道？放心，我給你吃的不過是日月散，它會在你體內慢慢吸吮你的精血，讓你感覺自己的身體迅速衰弱下去，日升月落一天之後，你便會在恐懼之中氣血竭盡而亡！”
蘇菀聽聞此語立馬急了起來：“我說了不是我告的密你聽不懂嗎？快給我解藥！我告訴你，你們墨家的情況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若是我死了，我定要再拉幾個墨家的人給我陪葬，大不了魚死網破！對了，還有我的師父雲中子，他也肯定不會放過你們！”
其實除了第一句話，後麵的所有話都是她情急之中編排出來的。她並不了解墨家的任何情況，隻是推測蘇菀之前既然與墨家聯手，那就肯定知道一些情況，至於雲中子會不會為她報仇，這就真的不好說了，他們之前的師徒關係如何，她也沒有感受過。
那人看她的眼神更加輕蔑：“那你試試。”
他說完這句，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蘇菀想追過去找他說個清楚，但日月散的功效立竿見影，她剛往前邁了一步便膝蓋一軟摔在地上，腦袋裏麵也是一陣天旋地轉。
“回來！聽我解釋！”
那個一根經的墨者自是沒有再回頭。
蘇菀絕望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下個轉角，捶了捶地，恨他不停自己的解釋，她想起龍淺的話，看來他之前對於墨家的鄙視，不是沒有道理。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大口呼吸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落在她頭上慢慢融化為水，冰寒之感好像要滲到骨頭裏麵去似的。
她倒是沒有過多去想自己一日之後就將殞命的事，不是不怕，而是實在沒有力氣去想事情了，那日月散吞人精血，未免也太有效率了。
迷迷糊糊中反而繞出了小巷，來到一條繁華的大街上。她坐在一個石墩上，心中湧起一股極度的惡心，忍不住張開了嘴幹嘔，卻又吐不出東西來。
恍惚中一輛豪華的車架停在了不遠處，有一個人走下來，那人對她說了句什麽，她卻已聽不清。
又是一陣眩暈，那人已抱起了她。
她用盡全身力氣看清了抱住自己的那個人的麵容。
“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