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五行戒
“你這般花言巧語,留著日後哄你的新師父去,老夫豈是俗氣之人,被你三言兩語就給哄住。”宮千羽嗤笑道:“你這子,光憑一張嘴,往後在江湖上,倒也吃得開。”
楊玄一陣臉紅,宮千羽言語中盡是嘲諷,他哪裏聽不出來。兩人相處了一個多月,若不是這老頭行事作風沒有十足大師風範,這隨和的好性子倒是楊玄喜歡相處的。隻不過,老頭從未透露實力,次次話都一半,楊玄心有怨氣,總覺得自己是被哄騙才落到今日地步。
自楊玄就聽,什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但凡拜倒在一門之下,這輩子生死此門人,死是此門鬼。若是轉而投到其他門下,這在江湖上是令人不齒的事,會被蓋上背信棄義,欺師滅祖,叛徒孽畜的大帽子。
可在宮千羽這,似乎這條江湖大忌全然無意。他,下間的門派之爭,延續了數千年,盡管朝代更迭,戰火起止,人間發生了翻地覆的變化。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門派之見,卻從未停止。
有些宗門,在這片廣闊無垠的大地上,已延續數千年,比任何一個朝代的命數都要長。
在宮千羽的眼裏,下間不該有門派之爭,隻有正邪的較量。
楊玄問,何為正邪。宮千羽隻,遵行大道為正,為禍蒼生為邪。
楊玄又問,何為大道。宮千羽,各行其道,蒼生有生。
楊玄一知半解,這話似乎不足以道盡其意,他想再問,宮千羽卻擺擺手,不耐煩的敷衍道,等你摸到自己的道,就能明白其中道理,為師今日若是告訴你,那也是我的道,不是你的道。
光憑一張嘴,是不能在江湖上立足的。一想到兒時被惡狗狂追,被豬肉榮的狠狠胖婆娘臭罵,楊玄心裏就直打怵。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自然是留著命,才能走的更遠。在以往看過的江湖雜記,話本裏,但凡各門各派,除了秘傳功法之外,總有些諸如護身法寶,神兵利器之類的東西傳給門下弟子。
宮老頭楊玄是他門下唯一的弟子,那麽如此看來,他所擁有的這些,必定隻能名正言順傳給楊玄。可這老頭,除了一身肮髒的舊道袍外,別無他物,楊玄幾次在破茅屋裏翻找,也尋不到半點有用之物。
相比較其他江湖弟子,拜在這位所謂的道宗師祖門下,總覺得太過寒酸。好歹沒有這些拿出去足以讓人眼紅的物件,至少也該有些錢財,算給弟子一個交代。隻不過,宮千羽這一個多月吃喝用度,都是從這為首席大弟子身上摳出來的,哪裏還會有半個銅錢的積蓄。
一想到離開,楊玄心裏即是喜悅,又有些擔憂。好歹現在也正式算個江湖中人,雖功法未成,這道宗弟子的身份,大概是真的。可花了銀錢,費了時間,將要離開之時,除了狼狽不堪,什麽也沒帶走,總是不甘心的。
楊玄從來不吃虧,這場師徒關係,是半哄半騙之下釀成的後果。從宮千羽這月餘的言行中,他能感受到,自進入鶴城地界,就被有心人給盯上了。
“師父,我這就要走了,你是不是有些什麽事給忘了交代?譬如師門信物?將來若是遇上道宗弟子,總方便相認些。”楊玄嬉皮笑臉的湊了上去。
“等你到了玄通境,能將師父的功法使出來,就是最有效的證明,老夫一生灑脫,哪裏需要這些俗物。”宮千羽吹了口氣,白須飄揚。
楊玄嗬嗬笑道:“話可不是這麽的,師父您想,您細想,以我的資質,要達玄通境,總得要個十年八年的,要是將來行走江湖,遭人暗算,我又不能應付,不是丟您老人家的臉嘛,要是有個信物什麽的,至少危難時刻,我可以將身份一亮,憑您在道宗的地位,多少門下走狗弟子看您老人家的麵上,會出手相助,我也能逢凶化吉不是”
宮千羽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你的也不無道理,莫非你是看中為師身上這件道袍了,為師和你過,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可以不遵循道宗的規矩,將來你想幹嘛幹嘛去,要這勞什子信物何用,和那些食古不化的朽木道宗弟子少接觸些”
楊玄氣的要暈過去,大聲喝道:“宮老頭,我怎麽會看上你這件破袍子,我要這破道袍有何用?你就不能直爽點,有沒有什麽神兵利器給我的,沒有的話,一兩顆靈丹妙藥,我也算認你這師父不虧了!”
宮千羽緊盯著眼前就差拎著他的衣領舉拳要打的忤逆弟子,好半會才反應過來,一副恍然大悟道:“哎呀呀,你的是這個啊,有,自然是有的,為師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宮千羽在那件勉強算是清洗過,卻又灰不溜秋的道袍摸索了一陣,才翻出一個滿是汙垢的布袋,從中拿出一張快要腐化的紙條,一顆巧的八卦紋戒,心翼翼的遞了過去,道:“這枚五行戒,為師在其中灌入了五道保命的法決,你日後若是有性命之憂,也好將就用著為師知道你嫌棄師門落魄,唉,若非命如此,咱們師徒也不會在此相遇你這弟子,為師還是滿意的,隻是對師長大呼叫,急急燥燥,這樣不好。”
楊玄全然沒有心思聽他念叨,將那造型古樸的戒指套在左食指上,大正合適。這枚五行戒,不過是普通銀飾,算不上貴重,重量大約七八錢,一兩不到,總算是摳了點回來,楊玄心裏好過些,攤開那張紙條,見上麵的字跡已然模糊不清,但好在能認出那是十幾個人名,便奇道:“這又是什麽?”
宮千羽眯著眼,道;“這張紙放了幾十年了,都是些欠為師人情的人,有些大概已不在人世,將來你要是遇到他們,倒是可以將這些人情要回來,也算為師給你留些立足的本錢。”
“師父,你這樣灑脫的人,竟然還記了賬?”楊玄玩味笑道。這就像從前的記憶中,有一個人,隔壁鄰居向他借了一根針,某朋友借了一鬥米,悉數記錄在冊,日後好上門去討,這行事作風,也太不爺們了。
宮千羽不以為意,道:“人情太大,不還不行,有些年歲久遠怕記不住,就記在紙上,怕忘了”
“也對,有些人情該還的必然要還,借的和給的,可不一樣,咱不能吃虧。”楊玄點頭稱是,默默將十幾個人名記在心裏。
“這可是為師全部家當了,就這一枚五行戒,可耗費了不少精力,你可放好了。”宮千羽叮囑道。見楊玄一雙眼在他身上來回掃視,忙道:“真沒了”
楊玄把玩著五行戒,道“師父,這欠了你幾十年的人情,要是他們不認,我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嘛?”
宮千羽負著手,遙遙望著參大樹的枝頭,信心十足道:“他們不敢不認,也不敢不還。”
“得,既然師父你都這樣了,我再鬧下去,就真是理不容了。”好歹有所收獲,也不至於兩手空空,楊玄瞬間換了一副笑容,變成人見人愛的好徒兒。
宮千羽笑道:“你能明事理,為師倍感欣慰。”
“可這灌入五道法決的五行戒,要如何使用?”楊玄仔細端詳平平無奇的戒指,問道。
“這枚五行戒,可是世間珍奇異寶,戒身用道宗秘法刻有九九八十一道符籙,用於儲存法決。下大派,也有諸如此類的法門,隻不過因技藝失傳沒落,這樣大的法器,隻能灌存一兩道法決,而為師的這枚五行戒,卻是此中精品,可灌入五道法決,可想而知,這枚五行戒何等彌足珍貴。”宮千羽得意道:“為師灌入其中的法決,為金木水火土五道,若要驅動,就要用指決,口訣,配合以心決使出。”
宮千羽將食指與中指交疊,立於唇前,口中輕念:“五行秘法·土!”
隻見他腳下塵土一揚,激蕩起一圈漣漪,頃刻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宮千羽在這一個月中,有教授過,要想使出五行秘法,就要用指決和口訣來感應地五行之氣,再以心念驅使,才能發揮秘法奧義。五行秘法,有法無招,千變萬化。
隻不過兩種指決有稍許差異,而宮千羽也並未告知,所存的五道法決,是如何了得。
楊玄早將這簡單的指決捏爛,口訣無非隨意編創,隨口即來,至於最為關鍵的心決,也不過是考驗一個人的想象力罷了。歸根結底,五行秘法就是感應五行之氣,隨心驅使,而如今最為關鍵的是,楊玄始終絲毫未感應到,至於原因,就連宮千羽也隻不過半遮半掩,的不明不白。
感應五行之氣,和武道中感知地靈氣異曲同工,隻不過正統武道,卻是要到玄通境才能做到這一步,而宮千羽所修的道,據他,數百年前一位先輩,在娘胎裏就開始感應修行了。
這對楊玄來,無異於方夜譚,武道境界達到歸宗境,集地萬法歸一,無招似有招。而這五行秘法,似乎反行其道,一為萬法,有招為無招。武道一途,一步一個坑,縱然是古往今來的那些縱之才,哪一個不是一步步走來的。而這五行秘法,在娘胎裏就可以感應修行,憑著悟性,雖不是一步登,相比武道,卻是走了捷徑,太過虛幻縹緲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楊玄深感詫異,不敢全信,可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如遭雷劈。
他學著宮千羽的指決,口中輕念:“五行秘法·土!”
腳下驟然風起,一圈塵土蕩漾,寸許長的草搖了搖。
“師父,竟然成了!”楊玄雀躍道:“果真有用。”。
宮千羽抱著頭,仰嗚呼道;“啊,你這不孝劣徒,五道蓋世法決,你竟將它隨意用成了三品法決,老夫要廢了你的修為,將你逐出師門!”
楊玄呆如木雞,蓋世法決,就這連草都吹不起的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