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羽鐵騎
一隊黑甲騎士,全身上下充滿肅殺之氣,如潮水般在官道上疾馳。頭盔上,一支黑山雉羽隨風而動。這些騎士都蒙著麵,麵甲紋有金色獠牙圖形,甚是嚇人。
兩名挑夫聽見動靜,一臉驚恐,忙往官道邊閃避,不敢抬頭。
為首的騎士,額束武士巾,背上插著六支短槍,一臉肅色,策馬奔騰,威風凜凜。
“是司馬叔叔麾下的黑羽鐵騎,他們莫不是感應到我的委屈,來砸店的?”楊玄心想,又隨即否定,黑羽鐵騎乃是帝國九州的精銳,隸屬都督府,又怎麽會為了自己的口舌之爭出手,那不成了欺壓百姓之徒嘛。
為首的騎士,是江州黑羽鐵騎四位統領之一的神槍陳無忌,武道七品,數年前楊玄跟著父親去餘杭拜會司馬圖時有過一麵之緣。
陳無忌與楊玄擦肩而過時,也好奇的朝這位站在路邊絲毫不避的陌生人撇了一眼,隻不過當他是嚇呆了的鄉下人,沒有留心。
緊跟黑羽鐵騎之後的十來位騎士,一身怪異白甲。之所以怪異,是因為這些白甲騎士與黑羽鐵騎相比,穿的也忒簡陋了些。除了肩甲,護腕之外,不過是前胸後背覆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短甲。短甲前的烙印,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狗非狗,看不出是何種獸類。這些白甲騎士,手中連把刀劍也無,不過馬鞍一側,卻有一個長形鐵盒,不知何物。
騎隊隻不過幾個呼吸間,就絕塵而去,楊玄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騎隊離去的方向,心道:“我這喬裝術越來越純熟了,就連陳無忌這樣的人,也看不出來。”
龍泉,楊家夏園。
楊宗宇端坐在石凳上,身旁站著楊福,而眼前卻跪了一地的人。
“這幾日,可有公子的消息?”楊宗宇一改往常平易近人的神情,冷聲問道。
跪拜在最前的,正是當日四海茶館的掌櫃邱八。隻不過公子不再去聽書喝茶,四海茶館送給了張先生,邱八等人,也回到楊家,聽候差遣。
“卑職將手下的人散了出去,尋遍江州各城各鎮,也不見公子身影。”邱八道。
“哎,這不讓人省心的孩子,你們,他從未一個人離開過龍泉,又能跑到哪裏去。”楊宗宇憂心道:“江湖險惡,他又沒有自保的能力,這要是落入賊人之手,又該如何是好?”
廖九是個國字臉的中年人,眉頭緊皺,道:“卑職已派人去江州境內大大的山頭查探,若是真有盜匪抓了公子,定誅他滿門,雞犬不留。”
楊宗宇搖了搖頭,道:“廖九啊廖九,殺人並不能解決問題。這孩子自鬼精,又極好享樂,你們將人馬,多安排在大城裏,盯住那些茶館酒肆。通往各處的關隘,也打個招呼,但凡發現公子蹤跡,先將人穩住,我親自去接他回來。”
“卑職領命!”底下眾人昂聲道。
一幹人等散去,夏園內隻剩下楊宗宇和楊福,以及常年在龍泉的諸位舊部。
楊宗宇起身,來回踱步,良久才問道:“你們,這孩子近幾年心思愈加沉穩,這一次出逃,必定做了詳細的計劃。可他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受不了半點苦,不管怎樣,也是要吃飯睡覺的,江州就那麽大點地方,能跑到哪裏去?”
“會不會公子已經離開江州境內?”風奴道。
“決然不會,公子前腳剛走,咱們後腳就派人去尋,人馬分散出去,公子再快,也快不過黑羽鐵騎吧。”馬六一張老臉陷入沉思:“除非,他反行其道,還躲在龍泉城內?”
“老六,你傻啊,公子決心要行走江湖,會呆在龍泉城裏一個月不露頭?”風奴冷笑道。
“公子智慧過人,怎會不知巧用妙計,避人耳目。”馬六反駁。
“好你個楞老六,二十年時間,你倒學了些兵法了,來來來,咱們好好聊聊。”風奴不屑道。
楊宗宇的諸位部下,邱八勇武,風奴機警,廖九沉穩,馬六憨直。這位楞老六,從前就是個急性子,什麽兵法計謀,一概不通,叫他往東往西,頭破血流也不知避退。
“閉嘴,別爭了,在老爺麵前,好好話。”楊福見兩人吵的不可開交,喝道。
兩人似乎對楊福比對楊宗宇還要忌憚,一時止住,暗地裏瞪著眼較勁。
楊福道:“公子已離開江州,是萬萬不可能的。據我了解,以公子的性子,出了門,每遇到一處新奇,必定會留下來看一看。公子自喜好吃新式的飯食,喜聽書喝茶,我已吩咐府裏,將這八年來,公子的日常整理成冊,咱們好研究研究,公子吃過什麽,沒吃過什麽。這江州自古就是美食之鄉,公子必定會四處打聽,吃一吃各地特色,再者,公子好享受,各城的特色客棧,酒樓,也叫人仔細問問,至於名勝古跡,風景宜人的山水廟宇,公子似乎從來都沒有興趣,人手不必過重遣在這上麵。另外,那些煙花柳巷,以公子孤傲的性格,也決然是不會光顧的。這一個月來,江州境內可有什麽新奇的事,來聽聽。”
“是啊,這孩子,最吃不了苦,是行走江湖,無非是隨處玩玩,覺得新奇罷了。所到之處,必然是吃最好的,住最好的。”楊宗宇深以為然。
廖九回想著手下回報的一樁樁事情,道:“卑下先從龍泉開始,據那城東幫的陳老大,被咱們敲斷腿後,就退隱了,地盤也被其他幫派瓜分。然而奇怪的是,他手底下一個叫池老三的閑漢,這段時間裏卻不知哪來的錢財,又是收羅人手,又是開鋪子做生意,這池老三早年和公子有過接觸,吃了大虧,卑職想,會不會和公子出逃有關?”
楊福暗暗記下,道:“你繼續。”
“梅龍鎮的程寡婦,年方二十六,他男人死了五六年了,她倒是守婦道,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從不與外人接觸。可突然是,與龍泉去的某一位年輕公子瞧上了眼,竟然偷了人,被族裏的長輩抓去,雙雙浸了豬籠”
楊福皺眉,見楊宗宇搖頭,又道:“這個萬萬不對。”
廖九接著道:“鶴城上月有一場比鬥,是城裏的無敵門和神劍門,據那無敵門的陳師傅和大弟子閻史,竟然在事後尋仇,將神劍門的幾名弟子打成重傷。讓人驚奇的是,就在二人準備行凶之際,卻莫名其妙被丟進瓦江裏,據神劍門當日在場的弟子,是看到神仙出手了。而後幾日,趁著無敵門兩位高手受傷,其他門派召集人馬,將那無敵門的地盤和生意,蠶食幹淨。”
“可笑至極,是江湖名門,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楊福冷笑。
這一回,廖九不等楊福吩咐,就繼續道:“餘杭府的寧財神,家有一女,近日舉行了隆重的招婿大典,是要尋一名俊朗才子做女婿,大典進行了三日,各方才子大顯文采,最後花落於鶴城一位姓楊的才子家中。”
楊宗宇站在一旁,聽罷竟哈哈大笑起來:“這寧財神也算老夫舊識了,他那女兒,身寬體胖,可不是玄兒喜歡的,況且,論詩文才華,不是老夫妄自菲薄,我楊宗宇的兒子,還差些火候。”
幾人賠笑了幾聲,便聽廖九繼續道:“近日蓮花鎮來了一隊黑羽鐵甲,領頭的是陳無忌,隨行的還有十六位學宮的白甲麒麟衛”
眾人麵露凝重,這黑羽鐵騎隸屬司馬都督親調,可近日從未聽司馬圖傳來信息,明這隻是尋常軍務。但與之同行的還有隸屬帝國學宮的白甲麒麟衛,那就非比尋常了。
要知道,帝國學宮不過一百白甲麒麟衛,並且學宮的白甲麒麟衛,武道修為都是六品以上。這一出手就是十六位,恐怕這蓮花鎮,將有大事發生。
“廖九,你親自去蓮花鎮,找陳無忌問問,恰逢公子走失,不得不心。”楊宗宇道。
廖九領命,與邱八等人得了吩咐,離開了夏園。
楊宗宇失了神般緩緩坐下,歎道:“這些看似可笑的信息中,你可聽出什麽蛛絲馬跡?”
“廖九所報的十來件奇事,大多無稽之談,那程寡婦,還有寧財神家的事,公子是不可能去湊熱鬧的,倒是鶴城兩派之爭,像是公子感興趣的。”楊福分析道:“原本兩派弟子比試,一方吃了虧,私下尋仇也沒什麽,蹊蹺的是,那些人竟然看見神仙出手。這世上哪有什麽神仙,隻怕是遇上了隱世高手,而我們尋遍江州各處,都不見公子蹤影,卑下猜想,有可能與這蹊蹺的世外高人有關。”
“要真落入那位隱士高人手裏,可不知福禍。先跟著這條線索,將事情打探清楚,若是玄兒真的受人挾製,就不得不去動用一些老關係了,哎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楊宗宇一臉愁色。
“會不會是姓黃的那位?”楊福忽然想到什麽。
楊宗宇搖了搖頭:“絕不是他,要真是他出手,無敵門的師徒二人,就不是受傷那麽簡單了,最輕最重,都是命喪黃泉。”
黃泉帶著冬園裏的故人,在楊玄大婚之夜就離開了龍泉。。
而楊玄新過門的媳婦,鼎湖峰縹緲劍派大弟子蘇夢忱,也在楊家逗留了三日後,尋不到夫君半點消息,氣呼呼的跟著同門回鼎湖峰去了。
楊福悄無聲息的退出夏園,楊宗宇望著一池病懨懨的殘荷,在這中秋之後,池中一朵荷花,竟然孤傲而立,生機勃勃,有含苞待放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