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小丑
五月的上京，淅淅瀝瀝地雨水不停歇地下著。此刻唐朝文化一間辦公室，向天歌一進門便看到兩男一女坐在一張桌子前，隨著他腳步漸近，三人停止了交談。
坐在主位的男人看著鞠躬行禮的向天歌，微微點頭。但左手邊那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卻不屑地撇了撇嘴，旁邊長相普通的女人倒也滿意的點頭。
向天歌看著這三位，立馬就認出中間主位是唐朝文化簽約一哥導演，黃新，另外兩人卻不認識，看另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應該是選角導演，手裡拿著一堆的資料。右邊坐的女人長相普通卻有著一股果敢勁，看樣子是製片人無疑了，聽徐薇說，製片人叫李妮，一個繞口的名字。
「三位老師好，我是向天歌。中戲表本2012屆，出道五年。我面試的是《麻洋街》易東東的角色，還請三位老師指點。」
「先說說角色分析吧。」
這是考準備工作呢。
開機上角色前，人物小傳、劇本攻讀、體驗生活都是準備工作，是演員的案頭工作。
「易東東，湖南人。父親是退伍軍人，母親是樸實的家庭主婦，作為易家的長子，被母親作為弟弟和妹妹成長中的參考標杆，就註定易東東情感內斂，不善於表達，而他們家也不是什麼富裕之家，註定這個角色是比較接地氣的。他是屬於那種尋常可見的領家男孩、愛笑、敏感，略微有些孤獨感。家庭方面，作為家裡的長子註定會承擔更多的責任，所以他懂事、感情細膩、體諒父母，愛護弟弟妹妹。
「在感情方面，他又是個長情的人。對於一見鍾情的馬曉曉，默默守護多年，卻從不抱怨。
從青春走到成熟，易東東對馬曉曉的愛是無聲溫暖、細水長流的。易東東會努力爭取跟馬曉曉一起上學，緊張地跟在她身後唯恐掉隊；在公交車上默默注視馬曉曉，神情里滿是少年那化不開的痴心；也會拿著兩人的照片開心地傻笑，滿足得像個孩童。」
黃新和李妮相互交換眼神，滿意地點頭一笑。旁邊的副導演張龍卻撇嘴，說的千篇一律的，哪有什麼特別的。
「那你就來一段吧，就馬曉曉出車禍，易東東誤以為馬曉曉死了那段。」
黃新直接來最高難度的一段，易東東這個角色從開始到結尾都圍繞著馬曉曉轉，馬曉曉與其說是他喜歡的姑娘、女神，還不如說是他的感情信仰。誤以為馬曉曉死了，那簡直是信仰崩塌了。
「小譚，勞煩你給搭個戲。」
向天歌看著門口走進來的姑娘，剛才等待時間還以為這姑娘也是來選角面試的，這會一看，圓臉、個不高160左右，但氣場足，氣質不差，大眼睛水汪汪的。
「好的導演。」女孩笑著應好。
向天歌向後退，背對著四人，將自己沉浸在角色，兩分鐘了，戴眼鏡的副導演剛要出聲，被黃新眼神制止住。
向天歌或者說易東東火急火燎、衝到前面左邊門口的地方，台上三位倒也看得到他的正面。
「出車禍的人在哪呢？」他說話間喘著氣，略微有些斷斷續續。
轉而又彷彿聽到急救室傳來的噩耗，一瞬間天旋地轉。他的身體慢慢矮了下去，眼角紅紅地隨即眼淚就慢慢流了下來，身體一軟，彷彿被一座山壓下去了，一米八的大個，順著地板就滑倒了，身子靠在了牆壁上。然後他的表情慢慢糾結慢慢皺在一起，嘴裡輕輕囈語著:「不可能的，曉曉。」
哭，無聲的哭泣。
隨即他拿起自己的左手合成拳頭就開始砸自己的腦袋，一下、兩下、三下、四下，放下左手，輕聲哭，他拿頭撞後面的牆壁，一下兩下。
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不鬧了。雙手圈著膝蓋，臉埋進去一下一下抽著哭。
一抬頭，馬曉曉？
他仰著頭看她，略顯恍惚。眼睛紅腫、嘴角還微微抽搐，夠彆扭的。
「你幹嘛呢？」馬曉曉笑著問。
聽到她的聲音他才確定她活著，尚在人間。
他笑著哭，聲音無助的像孤獨的小獸。身上有了力氣，雙手撐地，立馬翻騰了起來，一下抱住了馬曉曉，用盡全身力氣抱著矮他一個頭多的馬曉曉，這一刻他彷彿擁有了全世界。然後，他放聲嚎啕大哭，聲音嘶啞。
「疼，手疼。」
他放開了他，雙手微微舉起來，像是對她投降一般。
哭聲不歇，面部肌肉皺成了褶「你沒死啊？」
這句話委屈多過詢問。
「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她拍打著他，他卻不理，繼續哭，還拿左手手背擦著眼睛，身體轉正也不看她了，繼續哭，然後慢慢蹲下身子抽泣。
三位評委都看傻眼了，黃新和李妮眼裡全是驚喜，而副導演則是見了鬼的表情，不是說這小子演技很爛嗎？「向我開炮」的表情包現在還在聊天軟體里風靡呢！
而配戲的譚小姐，完全是傻掉的狀態。
這段戲里的馬曉曉是開心的笑，她其實是喜歡易東東的，她開心是他對於自己的重視，這個從剛進麻洋街就喜歡自己的男孩，十年如一日的喜歡自己，是發自內心的笑，那會她內心也是喜歡上易東東的。
譚小姐別說是笑了，她都快被向天歌帶哭了，從沒有見過哭起來這麼傷心的男人，說哭，水龍頭立馬就打開了。
看著蹲著哭的向天歌，李妮輕聲道:「好了，天歌，起來吧。」
向天歌停止哭聲，起身。卻因為耗力太多，一個踉蹌，譚小姐扶了他一把。
「謝謝。」向天歌嗓子有點嘶啞，沉聲感謝到。
身體慢慢恢復力氣，他站直身子，愣了十幾秒，發獃。
這是在出角色，看來這小子是體驗派。
所謂體驗派，無疑是沉浸式表演方法，把自己置於劇中環境，把自己置於人物，把自己置於故事之中。
這種表演方法好處在於表演真實，使角色更有血有肉，更富有魅力，容易演火角色。壞處就是傷身體，不容易走出角色，抑鬱症是這類演員的常客。前世地球最最最典型的就是飾演《超人:黑暗騎士》小丑的希斯萊傑，脫離不出角色，自殺了。
甚至向天歌還聽過這麼一個小故事。
「在某個小鎮上，有一個馬戲團，裡面有一個很擅長逗人笑的小丑，他整天都帶著一幅面具去表演，然後做出一些滑稽的動作，惹人嬉笑，人們覺得他就是一個搞笑的傻子，但是小丑不以為然，總是竭盡全力地去討好那些人，即使那些人連一個子都不給他，有一天，小丑一如既往地表演著，但是卻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只有一個女孩看到了他在哭泣，她大聲喊到，你們不要笑啦，那個小丑叔叔他哭了，沒有人聽到小女孩的聲音，一直在哈哈大笑，後來，小女孩也笑了，只有那個小丑在哭著看著那些笑他的人，他戴著小丑面具也笑著。
後來，鎮上來了一個心理醫生來到此處看錶演，結果就碰到了一個人說想讓他幫他看病，他對醫生說:夥計，我真的覺得自己糟糕透了，我覺得我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只有我自己在嘶啞地喊叫著，但沒人能聽到。那個醫生笑了笑說:誒，夥計，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這裡的馬戲團表演，那裡面的小丑特別好笑。那個病人聽完之後也笑了，然後他帶上了面具說，我就是那個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