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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師徒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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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之中,魏九淵一直默默注視著百丈以外的渡口,派出去的眼線來報,渡口那邊已有人三三兩兩上了木筏。


  魏九淵沉著臉,胸中隱痛傳來,微微咳嗽了兩聲。


  他的身後,靜默地佇立著龍羽衛和十三樓兩隊人馬,隻等他一聲令下,便會衝上前去救援太子。然而,誰也無法保證膽大包天的花不枯會不會幹出夷滅九族的事情來,他沒有九族,又何懼一命換一命。更甚者,就算他真殺了慕容拓,官家恐怕也緝捕不到這位前武林盟主。


  念及此,魏九淵閉眼沉思片刻,緩緩起身從步輦上走了下來,伸手將近前的一名侍衛拽下馬後,翻身上了馬背。


  眼見樓主單槍匹馬去了渡口方向,幾位樓牧立馬跟上,卻聽魏九淵冷冷命道:“誰都不許跟著!”


  幾位樓牧哪敢抗命,相繼勒停了馬兒,抬頭眯眼看向漸漸消失在大雨之中的那個人影。


  ……


  “花不枯,放了太子!本官向你保證,隻要你放了殿下,絕不追殺!”


  魏九淵的聲音從大雨裏傳來,花不枯哈哈一笑,朝著那邊喊道:“老夫也願信魏大人一回,隻可惜,我懷中這小子卻不能信。”


  說話間,他又拍了一下慕容拓的腦袋,命大家快快上筏。


  此時,手中握著至尊令的燕戈行竟不知該如何辦了,身為“武林盟主”,他自當以身作則,想方設法救這些武林人士出火海。可是,這卻著實難為了這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年。他有心把至尊令還給花不枯,卻又怕挨打。


  附近的浮木幾乎被用完了,岸上卻還有許多人滯留。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太子還在我們手中,十三樓不敢亂來!”


  見眾人慌亂,燕戈行胡亂揩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叫著。


  他雖是“武林盟主”,卻是臨危受命,江湖經驗不足,威望未立,哪裏有人肯聽他的話,眾人見浮木將盡,再也不管不顧,隻聽噗通噗通一陣亂響,紛紛躍入水中。會遊水的不顧一切向著四象海中遊去,不會水的,正拚命抱緊懷裏破爛不堪的船板,隨波蕩漾著。


  “前輩,我們怎麽辦?”


  燕戈行走回花不枯身邊,如今,岸上除了聽雲道長、半禪大師兩具屍首,活著的隻還剩下一塵方丈,還有兩個少林的小沙彌了。餘下半死不活的是瀾滄盟主段玉橋和姑姑趙海棠。而那口口聲聲甘效犬馬之勞的於滿江,早已憑借高超的水性,不知趁亂遊到哪裏去了。


  烈火之中,那兩位小沙彌冒著被烤糊的危險把半禪大師的遺體背了出來,本想著回少林好生安葬的。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段玉橋是被瀾滄盟的幾位水手抬回來的,而如今,那幾位水性好的水手見自身難保,也早就跳入四象海中逃命了。


  花不枯回身看了幾人一眼,側行一步,將慕容拓推入燕戈行懷中,交代看好他後,嘴角露出了一抹壞笑。


  燕戈行尚未明白那笑容何意,隻見花不枯已經飛身而起,踏著水麵上的雨花,噠噠噠向著四象海深處掠去。


  “怪前輩不會也要逃吧?”


  燕戈行心下一沉,不禁抓緊了慕容拓的衣領,瓢潑大雨中努力睜大眼睛去看,才見飄到了四象海深水區的花不枯,居然猛地向下一紮,直挺挺紮入了水中。


  水麵上咕嘟咕嘟冒著泡兒,沒過多久,隻聽嘩啦一聲巨響,眾人定睛看是,才發現一艘小船竟然從水下浮了上來。那船雖然不大,硬塞的話卻也能裝下五六個人,花不枯居然倒扣著船兒,生生將它拖入水下,拴在了礁石上。拖船入水,少說也要克服幾千斤的浮力,真不知那怪僧是如何瞞過眾人的耳目做到的。


  小船浮水以後,隻見一個身影從水下直竄而上,跳到船尾後,大喝一聲,頓腳一踹,居然咚的一聲將小船踹到了半空之中。小船在空中反轉,傾覆了船艙裏的積水後,重重地砸到了湖麵上。


  “快,上船啊!”


  直到小船劃到岸邊,眾人還在麵麵相覷,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還愣著幹什麽。”


  花不枯又喊了一句,燕戈行幾人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上船,兩位小沙彌正欲將半禪大師的屍體抬上船,卻聽花不枯低吼一聲:“人已去西天見佛祖了,還留這臭皮囊做什麽?”


  話音未落,他已飛起兩腳,分別將半禪大師和聽雲道長的屍首踹飛出去,啪啪兩聲落入了水中,屍首周圍橫七豎八蕩滿了方才跳水而逃的浮屍。


  “你!”


  兩位小沙彌大叫一聲,揮拳就要來打,此時,卻聽一塵方丈冷冷命道:“住手!”


  小沙彌見方丈發話自不敢造次,隻好重新退回船上,躲在一塵背後,惡狠狠地瞪著岸上已重新將慕容拓抓在手中的花不枯。


  “阿彌陀佛,是老衲愚鈍了,半禪已入極樂,當真不該再拖累無辜。”


  說話間,一塵方丈已驅動手中念珠,對著湖麵上的一具具浮屍念起了往生咒。


  燕戈行本想去撈師父的遺體,卻被一塵抓住了肩膀,看著他的雙眼搖頭道:“小施主莫要執著,你師父若是在天有靈,也不願看你為了救他妄送了這幾人性命。”


  燕戈行哪裏肯聽,一下甩開一塵方丈,就要躍進水中去撈師父,一塵方丈見他一意孤行,隻得二指並出,噠噠兩聲點了他的穴道。跌坐在船尾的燕戈行雖然還能大喊大叫,四肢卻已無法發力,軟綿綿地癱軟進了船艙裏。


  小沙彌見方丈既已如此,也不好再跟花不枯理論,二人腹誹著一起將趙海棠和段盟主抬到了船上。


  “花師兄,上船啊?”


  狹窄的小船一下子上了五個人早已擁擠不堪,一位小沙彌跳到了燕戈行身旁,朝著還站在岸邊的花不枯喊話。他們二人本是半禪大師的徒弟,論輩分是該管花不枯叫一聲師兄。


  花不枯卻不看他,而是抓著慕容拓朝淚如雨下的燕戈行朗笑道:“哈哈哈哈,你們和這位燕小兄弟隻管自去便好,魏九淵想要我的命還沒那麽容易。”


  他話說的沒錯,少了眾人拖累,魏九淵自然拿他沒有辦法。


  如今,小船吃水已深,如若再加上他和慕容拓二人,是萬難在大雨中橫渡四象海的。他必須留在岸上,挾製慕容拓幫燕戈行他們拖延時間。


  “師兄!!!”


  那位小沙彌心有不甘,又抬高聲音喊了一句,花不枯卻不容分說,隻朝燕戈行喊了一句:“燕兄弟切記,十三樓橫行霸道,多年來四處打壓各大門派。如今你已是武林盟主,必要把一盤散沙的大燕武林聚攏起來,才能與之相抗。若不然,魏九淵又不知該掀起多少腥風血雨。”


  話音未落,已朝小船虛空打出一掌,花不枯掌風極盛,呼的一聲,竟推著小船破開水麵上的層層阻撓,向湖中心竄出了幾十丈遠。燕戈行被點了穴道,手上無力,噗通一聲倒在了甲板上,懷中黑鐵令牌也當的一聲滑落出來,他掙紮著抬頭再看時,煙雨之中花不枯已經變成了對岸的一個黑點。


  船又行了一段,一塵方丈才替燕戈行解開了穴道,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小施主與你師父的塵緣盡了,便隨他去吧。”


  燕戈行半蹲著,拳頭重重地擂在甲板上,嘩啦啦的雨聲中已分不清哪滴是淚,哪滴是雨。


  眼見小船已經遠離渡口,無法再去打撈師父,燕戈行長歎一聲,心中想著:“有生之年,定要重回四象海,把師父的遺骨打撈上來,帶回棲霞峰好生安葬。”


  許久,他把目光收回,緩緩撿起甲板上的至尊令重新塞進懷裏,卻不經意碰到了一團軟布,從懷中抽出來看時,才見居然是一方寫著血書的絲帕,花不枯不知何時將那方帕子塞進了他懷中。


  燕戈行來不及去看帕子上到底寫了什麽,隻顧將他塞進貼身幹爽的地方,免得字跡被汙。他想,怪前輩既然把著帕子交給我,定是極其重要的東西。


  他轉過身,看著越來越遠的渡口以及漂浮在湖麵上的一具具屍首,心情一如頭頂陰雲密布的天空。


  小船在風浪之中顛簸前行,不時便會遇到一兩隻被浪頭打散了的木筏,跌進水中的人兒哭喊著,接二連三向著小船遊來。一雙雙被江水浸泡發白的手掌攀到了船舷上,隨著人數增多,小船吃水越來越深,已有江水一波波漫進船艙之中,雖然兩位小沙彌並著手掌不停往外舀水,卻依然無濟於事。為免小船沉沒,眾人隻得分成幾波,一波遊水時另一波趴在船上歇息,交替著向前行進。


  好在,入夜時分,天上的雨漸漸停了,風也小了許多。被密密麻麻攀附著的小船隨波蕩漾著,夜幕之下無力地向著對麵洛河飄去。


  “咳咳。”


  躺在船艙之中的段玉橋咳嗽了一陣,緩緩睜開了雙眼,他衣衫盡濕,江風一來不禁連打幾個哆嗦。


  “非煙,非煙,我女兒呢?”


  段玉橋被常牧風重傷,口中雖然一直念著女兒的名字,卻無力跳下船去尋找,隻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死盯著燕戈行:“我女兒在哪?”


  燕戈行不知如何回答,好在一直坐在船首閉目誦經的一塵方丈為其解了圍,隻見他將念珠緩緩地掛到了脖子上,低聲道:“段盟主的千金被那常牧風掠去了,不過,依老衲的推斷,常牧風是不會傷她的。”


  “咳咳咳……”


  聞言,段玉橋又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費力大叫道:“你又怎知他不會傷我女兒?”


  一塵方丈搖了搖頭,不再說話,段玉橋又罵了幾句,無奈重傷在身無法下船,也隻得忍氣吞聲地重新躺下養傷。如今,要想再救段非煙,隻怕又該從長計議了。


  此時卻聽一陣螺號聲響,昏昏欲睡地眾人抬頭看時,才見對麵的洛河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大船。船頭的桅杆之上掛著兩隻巨大的燈籠,燈籠上分書“瀾”、“滄”兩個大字,被燈籠照亮的旗幟上繪著的正是瀾滄盟的盟徽。


  “有船,有船。”


  “是瀾滄盟的船,我們有救了!”


  “欸~~我們在這兒呢,快來救人啊!”


  見有船來,原本被波濤折磨得精疲力盡的人們重新煥發了神采,揮舞著手臂,齊聲朝著那邊大喊著。


  “嗚……嗚……”


  螺號又響了幾聲,終於船頭一轉,朝著這邊緩緩駛來。


  段玉橋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那艘樓船本跟去向四象島的那艘一同北上,多虧當日自己留了個心眼,讓這艘船等在這裏與他匯合,若是一同去了四象海,恐怕也早被顧冷杉的人付之一炬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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