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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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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不枯舉到慕容拓眼前的,是一方朱錦紋繪鳳穿牡丹紋絲帕。


  慕容拓認得清楚,帕子上用指血寫著的字字句句,千真萬確出自母後蒙月兒的手筆,而且,右下角還蓋著母後的行璽。


  “小子,我若把這密函公示眾人,你還能再回太子宮嗎?想不想試試看?”


  花不枯的語氣前所未有一本正經。


  “看來,母後所說是真的了!”


  慕容拓望著絲帕上的那一行行血字,麵色鐵青,最終還是對龍羽衛和十三樓下達了散開一條退路的命令。


  見他上道,花不枯將絲帕團作一團,重新塞回了懷裏,押著慕容拓,和眾位武林人士,一邊提防著魏九淵會放暗箭,一邊向著台下走去。


  此時此刻,花不枯不禁想起了十九年前夥同聽雲一同潛入中京皇城的情形,那時蒙月兒剛誕下皇子僅僅七天。有高人認為昭文帝將來很有可能因與北涼示好,而立蒙月兒的皇子為太子。為免大燕正統落入半燕半涼的小太子手中,那人便來找他和聽雲打賭,若是他們輸了,便由他二人趁太子初生,尚難與其他嬰孩分辨之時潛入皇宮之中,將太子調包。用來調包的孩子,是神秘人自願相贈,據說僅比太子早降世兩天。那一日,為免大權旁落,他和聽雲二人秘密潛入宮中,憑借自身的武功造詣避開護衛和太監宮女,隱入了蒙月兒的內宮。正當二人將假太子調包時,睡在一旁的蒙月兒卻聽孩子啼哭突然醒了過來。聽雲道長眼疾手快,轉眼已用手中鐵劍抵住蒙月兒咽喉。


  蒙月兒本就是極其聰明的人兒,見這二人來無影蹤,既未驚動侍衛,也沒有引起任何異動,便知這二人功夫奇高,當下,擔心母子二人性命的她自不敢呼救。聽雲道長將枕巾塞入蒙月兒口中,正欲綁住她手腳,卻聽噗通一聲,貴為皇後的蒙月兒居然掙紮地從鳳床上跌落下來,跪拜在了二人麵前。


  她不顧死活,抽出堵口的枕巾,淚如雨下,連聲央求二位道:“兩位大俠容蒙月兒說句話兒,蒙月兒絕不亂叫!”


  花不枯和聽雲看她是一介女流,又對自己身上的功夫信心滿滿,想著就算是禁衛軍殺來也能全身而退,便點了點頭讓她開口。


  誰知那蒙月兒開口便說:“蒙月兒萬謝兩位大俠救我兒性命。”


  一來二去花不枯兩位才得知,蒙月兒雖貴為皇後,又得昭文帝寵愛,宮中卻暗藏殺機。昭文帝生性懦弱,滇王慕容端早就想取而代之,無奈師出無名。便暗暗在宮中培養自己的勢力,蒙月兒身邊宮女太監十有二三都與遠在南國的滇王牽連,妄圖有朝一日內外夾擊,奪了昭文帝的皇位。如今,蒙月兒誕下皇子,幾次三番以“夷族之女怎可為後”上書要挾昭文帝廢除蒙月兒後位的慕容端又怎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想方設法除了這位血統不純的皇子。


  蒙月兒哭哭唧唧地說著,竟又從懷裏掏出一方絲帕,咬破手指,寫下一封蓋著行璽的血書來。


  花不枯奪到眼前看時,才見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昭文八年,為保萬全,大燕皇後蒙月兒托子慕容拓予二位高俠。親子右耳背生紅痣兩粒,恐無佐憑,立字為證。至此經年,若有機緣,憑此帕相認。


  那一日,花不枯和聽雲帶走了真皇子。


  蒙月兒本以為假皇子不久後便會被慕容端安插在身邊的人暗殺,卻沒曾想,自那以後,慕容端對自己的刁難竟無端少了許多,太子也漸漸長大成人。眼見這般,蒙月兒心中縱然有苦難言,為了自己的地位,和昭文帝江山穩定,也隻好默默地認下了這個假兒子。又何況,太子“慕容拓”也甚合自己心意,在她的教導下骨子裏竟是與北涼人無比親近的。這樣一來,北涼國少了戰亂得以喘息,勢力慢慢壯大,自己也算變向有了靠山。


  ……


  念及此,花不枯長歎了一口氣,當初抱著假太子來找他們商議“大事”的蒙麵高人恐怕早已作古,如今聽雲那老小子又冤死在親兒子的天瀑劍下,江湖之中知道這個秘密的就隻剩自己一人了。如今,所有的決斷都要自己來拿主意,倒真是苦了他這個惟願擁酒長眠,不願與世相爭的頭陀。


  “唉,欠了他的,總歸要還的。”


  花不枯自言自語,攜著慕容拓在眾位江湖人士的簇擁下走出了比武場,一行人舉著手中兵刃,一步三回頭地盯死了步步緊隨的十三樓和龍羽衛,呼啦啦向著渡口邊逃去。


  燕戈行背著師父遺體,懷裏塞著那塊兩斤餘重的至尊令,一走一墜好不辛苦,有心將那勞什子丟掉,卻又怕身邊的人搶破了頭。隻得又把它往裏塞了塞,隔著長衫別進腰帶裏,才算消停。他跟在怪僧花不枯身後,不時望向師兄和沈雪吟消失了的方向,期待著那個身影能重新出現。


  此時,卻聽花不枯冷冷說了句:“別找了,找到了她你又何以自立?是娶回家,還是砍下她的腦袋來祭奠你那劍宗的師兄師弟師叔師伯們?”


  燕戈行被他罵了一句,這才將目光收回,落到了緊緊跟在隊伍後麵的魏九淵身上。


  魏九淵不知何時重新坐上了步輦,由七八個人抬著,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冷淩、史勝、李杜、皇甫錚四位樓牧分列步輦兩邊,他們身後,又急急地跟著龍羽衛的騎兵,每個人都虎視眈眈,卻又明顯擔心太子的安危,不敢有何造次。


  一行人滿麵煙火色,你攙我扶,像是剛從磚窯裏鑽出來般向著渡口湧去,他們都知客船已被燒毀,卻也隻能往那裏走,心裏無一不在想著,就算是跳進四象海中被水裏的大魚水怪吞了,也比留在四象島強。水性好的,躍入四象海中興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落入十三樓手中,恐怕再無生還可能。


  在十三樓和龍羽衛的尾隨下,眾人行至渡口時,天空傳來轟隆隆一聲悶響。


  一塵方丈的眉頭皺成了一團,輕聲念道:“佛祖保佑,千萬不要下雨。”


  話音方落,天空中便噗嗒噗嗒下起雨來了,豆大的雨點轉瞬間已落滿水麵,任憑眾人跳腳罵娘也無濟於事。


  眼下情形,真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這場大雨無疑加大了生存的難度,若是這種天氣裏跳入水中逃命,河水突然暴漲的話,大多數水性不好的無異於自尋死路。


  “前輩,怎麽辦?”


  燕戈行上前一步,焦急問道,此刻,被於滿江救下的姑姑也緩緩醒了過來,哭喊著找了一通,發現聽雲道長的屍首也被從四象島抬了出來後才重新平靜下來,卻隻安靜了一瞬,又跳腳四下張望著大叫:“你師兄呢,我兒常牧風呢。”


  燕戈行正愁著如何回答,隻聽砰的一聲,姑姑便重新昏死了過去。


  花不枯收回擊到了趙海棠腦後的手掌,抬頭眯眼看了看半空中劈頭蓋臉砸下來的雨點,猛將慕容拓向前一拉,低聲喝道:“讓他們退後百丈!”


  慕容拓的小命被他握在手中,自不敢多話,轉身朝著魏九淵那邊喊道:“魏九淵,讓你的人退後百丈,快!”


  魏九淵心中十萬個不情願,此刻卻又不得不聽命,坐在早已濕透的步輦上微微揚了揚手,沉聲命道:“遵太子聖令,所有人退後百丈。”


  一聲令下,後隊變作前隊,騎兵策馬步兵蹚水呼啦啦向後退去。


  此時,渡口附近,已有些人尋來了飄到岸邊的斷桅殘杆,用繩子鏈接到一起,做成了幾隻木筏,一並用力,啪嗒啪嗒丟進了水中。那些臨時拚湊起來的木筏就算能橫渡水流相對平穩的四象海,也斷然過不了風大浪急暗流湧動的洛河。可憐被困在渡口上的眾人沒有選擇,隻得一個個踏上木筏,局促在一起,一邊清理著布滿殘骸的航道,一邊以手為槳風雨之中向著對岸劃去。岸上被困之人眾多,三五隻木筏隻是杯水車薪,哪裏夠用。一時間,人群吵吵嚷嚷,竟有些人因為爭搶著上船打了起來,不時間有人被擠下筏去,落入水中胡亂撲騰著,有人被木棍敲了腦袋,捂著額頭上的大包跳腳大罵。


  正混亂間,卻聽花不枯一聲暴喝:“都住口!”


  眾人念他還是武林盟主,武功又高,沒人敢太歲頭上動土,心中雖然腹誹,卻也都知趣地收了聲安靜下來,耳邊唯餘嘩啦啦的雨聲。


  “拿來!”


  花不枯把手往燕戈行麵前一攤,大聲命道。


  “什麽?”燕戈行疑惑,把滑落下去的師父往上提了一提,皺眉問道。


  “那塊廢鐵!”花不枯提高了聲音,燕戈行這才明白他要的是什麽,騰出一隻手來伸入懷中摸索了半天,將至尊令拿出來,遞到了花不枯手中。


  花不枯將至尊令往頭頂一舉,大聲對眾人命道:“武林至尊令在此,天下豪傑聽令。”


  至尊令多年未曾現世,武林人對其的敬仰著實已經淡了,若不是忌憚著花不枯身上的功夫,這種隻顧各自逃命的場合又有誰會對那塊廢鐵肅然起敬。


  “至尊令在此,哪個多話!!!”


  直到花不枯又吼了一句,才有幾人裝模作樣地雙手抱拳,朝著花不枯的方向行了個禮,悻悻道:“但憑盟主吩咐!”


  “那好,既然你們還認我這個盟主,今天我便再頒最後一道盟主令”,花不枯臉上雨水橫流,回身看著燕戈行大聲道:“大家都看到了,這位燕小兄弟功夫了得,不在師兄常牧風之下,無奈比武中斷,未能完勝。縱然這樣,大家也該清楚,能號令大燕武林的新任盟主,首先要行得端正,功夫倒是其次。”


  說到此,他掃視一周,又將至尊令往高處揚了揚,繼續高聲道:“那常牧風欺師滅祖,與十三樓沆瀣一氣,就算今日他贏了比武,諸位可願意將這至尊令交給他?”


  “那自然不可!”


  “常牧風殺父弑母,怎可擔此大任。”


  於滿江大叫著,回身看了燕戈行一眼:“倒是這位燕兄弟,為人仗義豪爽,武功又強,若是推舉他為盟主,我昆吾江小霸王第一個心服口服!”


  眾人紛紛回應,想起常牧風今日的所作所為無不麵露慍色。


  “那便是了,這樣看來,唯有功夫與常牧風平分秋色的燕小兄弟可以擔此重任了。”說話間,花不枯已不由分說將至尊令塞進燕戈行手中。此時,早已有人幫忙將聽雲道長的屍首從他背上扶下,與昏死過去的趙海棠放到了一起。


  “給他?”


  “他年齡尚小,能行嗎?”


  “……”


  見花不枯果真把至尊令給了一個半大的娃娃,那些倚老賣老的江湖前輩此時又難免心有不甘,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似乎早已想到了這一點,花不枯又道:“今日之事實屬無奈,大燕武林多年來一片散沙,所以才飽受官府豪強欺壓,今日必要推舉出一位大家心服口服的盟主來,重振大燕武林才好。當然,傳位給燕戈行也是我花不枯一廂情願,先前未曾與大家商議。眼下,若有哪位不服,可以上前挑戰,正巧,幾位裁斷也在。”


  說話間,花不枯伸手指了指近前的幾位裁斷。


  燕戈行的功夫眾人早已見識過,此時此刻,又有十三樓緊追在後,大家隻顧保命,哪個還願與他一試高低?諸位心中盤算著,今日花不枯劫持太子,已與官家結下深仇大恨。如今,他總不能將慕容拓給殺了罷?有朝一日,慕容拓虎歸山林,槍打出頭鳥,又怎可能饒了那位新選出來的盟主。於是,一時間皆都無話。


  “既然無人應戰,花不枯隻好宣布燕戈行便是下一任盟主了。”


  “便傳位給他,我於滿江甘效犬馬之勞!”於滿江隨聲附和,他與燕戈行倒是性情相投。


  “前輩!”


  燕戈行上前一步,想要解釋些什麽,卻被花不枯猛推了一掌,踉蹌幾步,退到了一旁。


  “眾人聽令,參拜盟主!”


  花不枯大吼一聲,自己居然一撩長袍,按著慕容拓一起單膝跪在了茫然無措的燕戈行身前。見花不枯都已自貶身價,身邊眾人也便紛紛跪倒在地,高聲山呼:“參見盟主,參見盟主,參見盟主!”


  被花不枯強行按倒在地的慕容拓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有生之年,他隻跪拜過父皇母後,如今卻單膝跪在這個叫燕戈行的麵前,怎會心甘?


  “啪!”


  見他抬頭,花不枯猛抽了一下慕容拓的腦袋,又強行按低下去,低聲道:“小子,你記住了,今日你單膝跪他並不算虧!”


  慕容拓心中早已罵了一萬句娘,又怕花不枯再次打來,也隻好違心地低下頭來,以太子身份跪拜一位撿來的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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