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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父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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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之上,內力耗損大半的沈雪吟已被魏九淵逼得油盡燈枯,眼下隻餘手中那條長鞭還在胡亂抽打著,妄圖逼退魏九淵。


  她深知,此一役因為自己輕敵,紅蓮教遭受重創,如今已再無與太子一黨相抗的可能,若不趁此次機會要了慕容拓的命,恐怕再無替父報仇的可能了。


  “沈姑娘累了罷,要不我讓他們送些點心上來,你我就在這高台之上的涼亭之中歇息片刻可好?”魏九淵一臉壞笑,早看出沈雪吟已是強弩之末,不免以言語相激:“我們坐下來,也好數數下麵的屍首,看看紅蓮教的人到底死了幾個。”


  “住口!”


  沈雪吟暴喝一聲,長鞭迎麵打出,魏九淵一閃,鞭梢纏在了亭柱上,鐵鏢激起一片粉塵。魏九淵眼疾手快,已順勢握了鞭梢在手,向前猛地一扥,沈雪吟“啊”的慘叫一聲,眼見自己連同鞭子一起撲向了魏九淵懷中,連忙鬆手,從高台上骨碌碌滾了下來。


  擂台上,正閉目養息的燕戈行聽到沈雪吟的慘叫,雙眼猛睜開來,望向高台方向。眼見沈雪吟不敵魏九淵,燕戈行再也不管這邊的師兄,緊跑幾步,撿起地上的雪澈劍,踏地提縱,揮劍向著高台撲去。


  “閹賊,看劍!”


  聽到燕戈行的喊聲,俯視著正從台階上爬起來的魏九淵卻不回看,隻笑笑地看著沈雪吟道:“那姓燕的少年好像對沈姑娘情有獨鍾哦,隻可惜,我還想學他身上的武功,不舍得殺他,若不然,倒要大發慈悲,成全你們二人一起到下麵去做一對風流鬼!”


  一句說完,燕戈行已飛躍眼前,魏九淵看也不看,隻憑借風響便辨明了來者方向,手中長槍向上一提一擺,隻聽噹的一聲,雪澈劍砍在長槍上,各自嗡嗡作響。燕戈行一擊未中,又出一腿直奔魏九淵後腦。魏九淵腦後仿佛長了眼睛,脖子一歪,躲過那致命一腳後,右手迅速上抓,握住了燕戈行腳腕,發力一推,竟提著燕戈行推飛出去。燕戈行右腳反踢,蹬在搖搖欲墜的涼亭之上,又反彈刺來,待飛至魏九淵近處,雪澈劍卻脫手而出,魏九淵格擋之時,身法奇快的燕戈行已在其右肩擊了一肘,那一擊直把魏九淵的右臂打脫了臼去

  魏九淵眉頭一皺,心想,果真比原來快了許多,不等燕戈行使出第二招,用左手猛按肩部,隻聽咯啦啦一聲響,再看時,原本無力垂在身側的右臂,已重新接了回去。


  這一係列動作完成之迅疾讓人目不暇接,直到魏九淵重新接好了骨臼,從燕戈行手中飛出的雪澈劍才深深地沒入了魏九淵身後一名士兵的腹部。


  “哈哈哈,小友的拳法夠快夠狠,好在本官也不慢。”話音未盡,魏九淵已腳踏九宮,變換著手法,拳爪交替向著燕戈行胸口襲來,其步法之快,竟讓燕戈行產生裏迷蹤移影的幻覺。


  “燕少俠小心!”


  沈雪吟剛剛從地上爬起,卻見魏九淵像是長出了三頭六臂,忙大喊著提醒燕戈行小心。燕戈行卻不慌亂,他雖丟了雪澈劍,劍法卻早已爛熟於心,右手並起二指為劍,左手捏了一個劍訣,直迎魏九淵而來。魏九淵拳法變幻間,留心躲閃的燕戈行尋了一個破綻,並指朝著拳影點出,竟正中魏九淵右手掌心。那一指若是將指頭換成了雪澈劍,定將魏九淵的右臂穿出一個洞去。


  燕戈行在水中練了數月的拳法,不但把自己的動作練快了,卻也把眼睛也練快了。他的眼睛一塊,對手的動作自然就慢了,容易看出破綻。


  那一指雖看起來動作並不大,卻把魏九淵的掌骨震裂了幾條細縫,想要再發追魂掌已是萬難了。


  魏九淵手上吃疼,麵部輕輕抽搐了一下,卻不敢讓對方看出端倪,隻將右手背到身後,左手長槍向前一挺,佯裝輕鬆地笑道:“燕兄弟是小輩,本官怎能以大欺小,如今便隻用左手會你一會!”


  燕戈行眼尖,早已看穿他的伎倆,卻不戳破,弓身抱拳笑道:“閹賊承讓!”


  他心中想著,如今閹賊右臂無力,接下來便攻他右半身。


  ……


  赤手空拳的燕戈行與左手持槍的魏九淵纏鬥間,擂台上的段玉橋已毫無招架之力,眼見殺紅了眼的常牧風右掌迎麵劈來,突然大吼一聲:“住手!”


  常牧風一愣,索性就收了力,雙手背在身後,倒要看看他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此時此刻,他若答應將女兒嫁給自己,倒可以饒他不死。


  “老夫功夫不濟,不怪別人,可如今,你若殺了我,瀾滄盟幾千名門徒定不饒你!”


  段玉橋的聲音很大,明顯是在為自己壯膽。


  “哈哈哈哈,素聞段盟主英雄大丈夫,原來也是個求饒怕死的鼠輩!”常牧風鄙夷,已重新運氣在掌,隻想著再送他一程。卻不知段玉橋那話其實是喊給高台之上的魏九淵聽的,就算常牧風不知死活敢在四象島要了段玉橋的命,魏九淵不會不知道這其中厲害吧。


  果不其然,在聽到段玉橋的喊聲後,魏九淵尋了一個空擋,提槍呼的一下跳到了涼亭頂上,橫腿掃起一片磚瓦,打開緊追不舍的燕戈行後,望著擂台上的二人喊道:“常少俠不許傷了段盟主!”


  他沒有喚常牧風“常樓牧”,以少俠相稱,是怕江湖人看出常牧風是十三樓的人。其實,今日一戰,但凡明眼人皆已看出常牧風雖以“青陽派音宗大弟子”的名義參戰,卻與十三樓和太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可惜,有時候薄薄的一層窗戶紙是萬不能捅破的。


  常牧風聽到魏九淵的命令,正猶豫不決,得了便宜賣乖的段玉橋偏又要死不死地說了句:“哼哼,我段玉橋就算把脖子伸到你麵前,你也不敢砍!”


  說著話,他果真引頸就戮,伸長了脖子,一臉輕賤地看著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的常牧風:“就你這種毫無膽氣的貨色還想做我段玉橋的女婿?”


  那一句,徹底激怒了常牧風,隻見他右手順勢一揚,鐵鉗般卡住了段玉橋的脖子,竟將他高高地舉了起來,此時手指隻需輕輕一捏,便會捏碎段玉橋的喉結,他就再也不能嘴硬了。


  “爹!”


  “不要殺我爹!”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將段玉橋高舉到半空中的常牧風回身看時,才發現段非煙正從擂台另一側爬上來。


  “段姑娘……”


  他口中呢喃,右手雖還鉗著段玉橋的脖頸,手上的力度卻輕了許多,他斷不會當著段非煙的麵傷害她的親人。然而,站在涼亭上的魏九淵卻誤認為常牧風受了忘憂散的刺激,是要一意孤行殺了很有可能讓太子跟滇王撕破臉皮的段玉橋,再也管不了許多,手中長槍直朝著擂台上的常牧風攢射擲出。


  常牧風眼裏隻有段非煙的人,耳中隻有段非煙的聲音,又何曾想到魏九淵會殺自己,隻聽噗的一聲,段玉橋跌落在地的同時,長槍已摜起常牧風,飛了幾米後,重重地釘入了擂台角落裏的一根榆木樹樁中。


  與此同時,魏九淵因為擲槍分神,胸口受了燕戈行一掌,慘叫一聲從涼亭上跌落下來,沿著台階骨碌碌滾了好遠,待披頭散發地站起身時,身上的官袍早已被摔得破爛不堪。


  “樓主小心!”


  站在遠處看戲的幾位樓牧一擁而上,有的去扶魏九淵,有的衝上去找燕戈行拚命,一時間,又亂鬥成了一團,叫罵聲,喊打聲響成了一片。


  擂台之上,卻靜得出奇,除了頭頂獵獵旗風,和從常牧風口中滑落的血珠打在槍杆上發出的啪嗒聲。


  “嗬”,被鐵槍牢牢釘在木樁上的常牧風還在冷笑著,鐵槍從他右胸穿入,破肩胛而出,矛頭深入樹樁數寸。那一槍,雖然未中要害,卻也橫截斷了兩根勒骨,若不是常牧風剛剛吸入了大量忘憂散麻痹了神經,僅是斷骨之痛,便能讓他氣力盡失。


  段非煙連滾帶爬地撲向捂著脖子咳嗽連連的段玉橋時,無力垂在鐵槍上的常牧風一直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他想,現在,就連口口聲聲要跟他站在一起的蘇嫿也背叛了自己,這人情,果真是可笑的。


  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拚盡氣力叫著段非煙的名字:“段姑娘,我一時糊塗,本沒想傷了令尊……咳咳……”


  段非煙卻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隻上下查看著父親的傷勢,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啪嗒啪嗒落下。方才,她聽了蘇嫿的話,不來給燕戈行搗亂,乘坐她備好的小船出四象海,打算先逃離常牧風的魔爪後,再找機會去尋燕戈行。可是,坐在船頭的她卻在四象海上漂浮著船隻殘骸中看到了瀾滄盟的旗幟,那麵大旗被火燒掉了一半,隻餘大半個盟徽隨波蕩漾。她心裏想著父親必也來了四象島,又怕他找不到自己,做出什麽傻事,便偷偷打暈了船家,劃回了四象城。


  “段姑娘……我一定會贏了師弟的……”


  常牧風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忍不住抬頭看向了燕戈行的方向,此時,身受重傷的魏九淵已被幾位樓牧圍成一團,一步步從高台上走下來。他們身後,和沈雪吟背靠背的燕戈行,正被手持長槍的十三樓士兵步步逼近。


  “咳……咳……”


  常牧風又咳嗽了幾聲:“段姑娘……”


  “閉嘴!”


  被常牧風掐到幾乎昏厥的段玉橋恢複了神誌,他猛地將女兒推開,一邊緩緩地走向似乎已無還手能力的常牧風,一邊冷笑道:“常少俠現在知道自己命賤了吧,對於魏九淵來說你就是一條可有可無的狗!狗啊,知不知道,而且你還是條不聽話的瘋狗,現在知道老夫的肉硌牙了吧?”


  “哼……”


  常牧風失血過多,臉色慘白,粉紫色的梧桐花從一根越過院牆伸到外麵來的桐枝上掉落,落在他低垂著的肩頭,又無精打采地滑落到了地上。他努力握緊拳頭,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那根長槍,散落的長發迎風在眼前蕩來蕩去。


  “段姑娘……”


  他努力抬起頭來,越過段玉橋,看著他身後的那個淚人,又叫了一句,期待段非煙能有所回應。可是,段非煙看向她的目光裏卻充滿了畏懼,居然下意識地躲到了段玉橋身後。


  “住口!!!”


  段玉橋一聲大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樣的貨色,居然想跟我瀾滄盟結親,江湖上若傳揚出去,說我段玉橋的女婿居然是條獨眼瘋狗,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段非煙似乎也覺得父親那句話有些過分了,忍不住在背後拉了拉父親的衣襟,小聲低估道:“爹爹,常少俠的眼睛是我打瞎的……”


  “你打瞎的又如何?現在看來爹爹也隻能誇你句做得好,像他這種罔顧人倫、欺師滅祖的混賬,留一隻眼給他也算是高抬貴手了。”段玉橋暴喝一聲,上前一步,在槍柄上猛拍了一掌,震得槍柄嗆啷啷上下顫動起來,那槍柄每顫一下,常牧風胸口便如刀絞。


  常牧風渾身哆嗦著,段玉橋的話深深地戳痛了他的心,當日若不是被段非煙所傷,自己又怎會落入魏九淵手中,被忘憂散控製,落到如此地步。他不怪段非煙,怪隻怪段玉橋專揭別人傷疤。


  常牧風咬牙,惡狠狠地瞪著麵前的段玉橋,那眼神看得段玉橋心裏發毛。


  “我看你是找死!”


  段玉橋忍無可忍,猛跨出一步,兜拳便朝著常牧風的左臉打去,拳還未打在對方臉上,卻聽被釘在木樁上的血人低喝一聲,左手拚力一揚,再次向著段玉橋的脖子鉗來。段玉橋本以為常牧風已無反抗能力,身上也未做防備,如此一來,脖子便再次被他捏在了手中。


  “非煙,幫我……咳咳……”


  段玉橋隻說了一句,喉頭便被常牧風捏緊,再也發不出絲毫聲音。


  擂台下裁斷席上的幾人看得清楚,心裏想著的卻都是段盟主得勢不饒人,當真討厭,竟無一人來幫。


  “常少俠,饒我爹爹性命。”


  段非煙哭喊著,想要把段玉橋從常牧風手中救下來,惱羞成怒的常牧風哪裏肯聽,似乎把全身的力量都聚到了左臂上,隻聽指節處咯咯聲響。眼見父親的白眼越翻越多,不時便會斃命,段非煙一口咬向了常牧風的胳膊。然而,胳膊被咬的常牧風依舊不願收手,他又何嚐不知,這次與段玉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若他放了段玉橋,對方自不會輕易收手。


  “常少俠,求你了!”


  段非煙的聲音帶著哭腔,她不住地捶打著常牧風的手臂,卻並未能讓他有絲毫鬆懈。一絲慌亂,竟從懷裏掏出蘇嫿所贈的那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常牧風的腹部。腹部傳來劇痛,常牧風瞬間鬆手,段玉橋轟地一聲跌在了地上。


  “常少俠,我……”


  段非煙把帶血的匕首猛丟到了一旁,上前一步,著急辯解著,卻又不敢太靠前去。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嗬嗬嗬。”


  常牧風怪笑著,他笑笑地看著一臉驚懼的段非煙,突然仰天長嘯一聲——啊~~

  段非煙看見,眼前那個體無完膚,長袍已被鮮血染透的常牧風,居然一寸寸向著自己走了過來。他每走一步,長槍便從體內抽離一寸,他的眼中雖然帶著笑,笑容卻是如此邪惡可怕。隨著身體的抽動,鮮血一股一股地從腔子裏竄出。


  心中驚懼無比的段非煙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手腳並用向著爹爹爬去,眼前的常牧風已不再是當年的常少俠,他,儼然變成了一個魔鬼。


  艱難地行至長槍盡頭,常牧風發力猛一抽身,從槍柄上抽離了出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似乎被方才那一幕嚇傻了的父女身旁,弓下身來,一邊又從懷中掏出一瓶忘憂散盡數吸入體內,一邊盯緊了段非煙的雙眼,幽幽問道:“段姑娘,你我之間竟是連一絲情誼也未曾有過,對麽?”


  段非煙點了點頭,又慌忙搖了搖頭。


  隻聽咚的一腳,段玉橋已被踢飛出去,身體貼著擂台,扯起一大片地毯,再看時,著地的側身已磨得血肉模糊。


  “不要啊!”


  段非煙大喊著,可惜常牧風再也聽不進半個字去,他雙目血紅,三兩步便跨到了段玉橋身旁,抓著領子將再無反抗之力的段玉橋拎了起來。手起掌落,隻聽段玉橋一聲沉吟,勒骨已被震斷數根,鮮血從七竅之中噴湧而出。


  “段盟主的瀾滄子弟現如今又在何處?”


  常牧風冷笑著,也不管自己身上還有傷,再次運氣起掌,這一掌如若再打下去,段玉橋就算是鋼筋鐵骨,也絕計沒有生還之可能。


  段非煙大叫一聲,猛撲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常牧風起掌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淚苦苦哀求道:“常少俠,你放了我爹爹,我答應你,我答應嫁給你還不行嗎?”


  這話要是一開始她便說了,常牧風興許還能聽得進去,如今段玉橋言語相辱,段非煙又刺了一刀,哪裏還有相商的餘地。隻見常牧風手臂一揮,段非煙已經骨碌碌向著一旁滾去。常牧風手裏舉著段玉橋,回身冷笑著看向匍匐在地的段非煙:“段家人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常某今日突然不想要你的人了,隻要你父親的命。”


  段非煙翻身從擂台上爬起時,無意間碰到了方才丟掉的匕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雙手捧著,舉到胸前,顫巍巍地指向常牧風,厲聲道:“常牧風你若不放我爹,休怪我不客氣了!”


  “嗬嗬,段姑娘何時對我客氣過?”


  回話間,常牧風不禁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眼見段玉橋整張臉已被疼痛折磨得扭曲開來,段非煙又將匕首向前送了一段,哭喊道:“常牧風,你到底想幹什麽?”


  常牧風猛地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段非煙,聲嘶力竭道:“我想要自己的眼睛,想要重新回到棲霞峰中,想要師父活過來,你能給嗎?啊?”


  “……”


  段非煙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沒想到,常牧風居然把所有的仇恨都記到了自己頭上,這也不怪他吧,如果當日自己沒打出那兩枚袖箭,事情也不至於這麽一發不可收拾。可是,若沒出手傷他,燕戈行恐怕也已命喪他手了吧?

  想到這裏,段非煙轉眼看向高台上的燕戈行,此時,與沈雪吟合力發功的他,已經把身旁十三樓的兵士打得七零八落,看起來,不多時就能抽出手來衝到擂台上來救她和爹爹。可是,她已經等不及了。她深情地凝望著遠處的那個少年,眼神幽怨貪婪,似乎想把他牢牢刻進心底一般。


  “回答我啊?你能給嗎,你能讓一切回到從前嗎?”


  常牧風的質問聲從耳後傳來,段非煙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燕戈行身上收回,她看到了迎風飛舞的大旗、看到了顧宅的青磚紅瓦、看到了院牆裏的梧桐花正開的好、看到了白雲、看到了藍天……


  從今以後,這一切美好的景色,那個美好的少年,將永遠變成她的回憶了。


  她微微一笑,將手中那把玉蘭花柄匕首舉到眼前,那匕首可真美啊,白玉雕刻的玉蘭花栩栩如生,枝節做成的手柄蒼勁有力,枯樹新蕾名為驚蟄。然而,她亦知,這世間豔麗美好的東西大都是脆弱的,彩雲易散琉璃脆,一如瀾滄盟中那青衣少年的驚鴻一瞥。


  “啊~”


  段非煙仰天長嘯一聲,右腕一翻,驚蟄的刀鋒對準了自己雙眼。


  “別……”


  常牧風心下一緊,大聲喊時,段非煙將驚蟄斜向右猛地一揮,已沿著自己的左眼斜切下來,刀鋒劃過鼻梁,刀口深刻入骨,兩隻眼睛雙雙暗淡,眼眶裏流出兩道赤紅色的鮮血。


  段非煙已經死死地將驚蟄握在顫抖不已的手中,搖著腦袋辯聽著常牧風的方向,慘叫道:“打瞎你一隻眼睛,段非煙還你兩隻,非煙跟你無情,亦不欠你的情!!!”


  這一幕,隻讓台下幾位裁斷也心有餘悸,唏噓不已,都道瀾滄盟主的女兒果真性情剛烈,寧折不彎,若生為男兒,定當也是位人中豪傑大丈夫。唏噓間,各自心中又難免為其感到惋惜。


  “段姑娘……非煙……”


  眼見段非煙自戕雙目,常牧風心痛如絞,早已不再管段玉橋的死活,將他噗通一聲丟到一旁後,連滾帶爬地朝著段非煙撲來。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


  段非煙手中匕首胡亂揮舞著,“我欠你的還了,放了我爹爹”。


  “放了,放了,我不殺你爹爹,也不殺你。”


  常牧風焦急辯解著,左眼早已模糊一片,他想上前把段非煙緊緊擁入懷中,卻見她又把匕首橫在了自己脖子上,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若再上前半步,我便死在你的麵前。”


  “段姑娘……”


  常牧風定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他看見段非煙用左手在擂台上來回摸索著,緩緩地爬到了段玉橋身邊,單手抱了奄奄一息的父親在懷中,側耳警戒著周身的一切:“爹爹,女兒帶你回家,女兒來救你了。”


  常牧風緩緩起身,他本想去幫段非煙把父親扶起來,卻聽一聲“阿彌陀佛”,再看時,一塵方丈已經飛躍上台,跳到他與段非煙之間,雙手合十勸慰道:“如今恩怨已了,常施主又何必苦苦相逼?”


  常牧風一心隻想著段非煙,要帶他回去好生療傷,他想起蘇嫿曾給自己用的家傳藥粉挺管用的,雖然不能讓其複明,卻可最大程度上減輕傷痛。眼見有人來當,哪裏管他是不是少林高僧,隻大喝一句“滾開”,揮拳便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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