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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平生三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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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段姑娘在哪裏?”


  被天瀑劍和追魂掌聯手從圍牆上重新逼回擂台的燕戈行口中大叫著,此時,眼見師兄倆的“比試”重新回到正軌,魏九淵便也不再摻和,長袖一兜,便朝著沈雪吟的方向奔去了。


  “打敗了我,段姑娘自然會跟至尊令一同交到你的手中!”常牧風亦是大聲回話,那句話與其說是喊給師弟聽的,倒不如說是喊給台下的武林人士們聽。如今,四強皆已伏誅,若再無挑戰,二人之中勝出的那位自然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我不想與師兄比武,也不想贏了師兄。”


  燕戈行且戰且退,一邊用手中的雪澈劍化解著天瀑式,一邊大聲跟常牧風解釋。被忘憂散奪去了理智,心中隻剩仇恨和不甘的常牧風哪裏聽得進去,大吼一聲“我要贏你”,天瀑劍一刺一劃,竟把燕戈行的長衫割下一段來,險些刺中要害。眼見天瀑劍在自己身下劃了一個半圓,又行至高處迎頭劈將下來,燕戈行手中雪澈劍向後一橫,扁擔一般橫在肩上,當的一聲擋下了師兄劈向肩頭的一劍,同時右手鬆劍變掌,猛地向左一拍,將雪澈劍遞到左手之中,順勢向上一撩,常牧風閃避之時,燕戈行右手疾如閃電的拳頭已經打出。這一招“束雲擔雪”是聽雲道長專門為對付天瀑劍法研製的,雖然燕戈行隻練了幾天,運用還不夠純熟,卻依舊能使常牧風自顧不暇,躲避劍鋒的同時,中了暹羅佛拳的招。


  嘭的一聲,常牧風左腹受拳,被打出去二三米遠。隻見他眉頭一皺,心下暗想“師弟出拳為何這般快了”,左腳往擂台上猛地一踹,喀拉拉一聲震斷一塊木板後,腳掌蹬在斷口上,止住了退勢。


  “師兄,別打了,快放了段姑娘吧,師父也受傷了。”


  燕戈行焦急大喊,可憐的是,方才與魏九淵對打之時,他隻看到天瀑劍傷了師父,卻沒看清那一劍是直穿師兄胸膛,此時此刻,閉目安然坐在兩位故交中間的聽雲道長早已沒有了氣息。


  “廢話少說,隻管看劍。”


  常牧風雖被重重打了一拳,體內忘憂散效力發作,卻全然不覺疼痛,天瀑劍向後一挽,左手已經並指運氣。燕戈行還想勸慰,常牧風已送出一記魏九淵那裏偷學了個皮毛的追魂掌。那一掌,雖不得精要,力道也不可與魏九淵同日而語,卻著實把一朝被蛇咬的燕戈行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側躍躲避,心想,師兄怎麽連這麽惡毒的掌法都學?常牧風卻不給他太多反應的機會,左腳猛蹬木板斷口處,雙手握緊天瀑劍劍柄,上舉過頭頂,變持刀式朝燕戈行斜切而來。這一招,又是用的十三樓藏書海外籍中的東瀛倭刀法。倭刀之法雖然淩厲無比,卻擅攻無防,此時,若燕戈行躲過第一擊,憑借輕功躍到其身後,趁其餘勢難收之時,從背後襲擊,常牧風定無力後顧。


  然而,在躍身躲過那擊後,迅捷跳到了師兄身後的燕戈行卻沒有出招,而是又叫了一聲“師兄,收手吧”,常牧風心下一寒,也不念師弟的情,居然抬腿就是一腳反踢。燕戈行左手掌心向下,拍擋住了那一腳後,常牧風疾風般轉身將劍一掄,劍尖貼著燕戈行的咽喉切過,險些送師兄一同去見師父。


  “師兄,你瘋魔了不成!”


  燕戈行大吼一聲,跳遠了幾步,抬頭祈求般地看向常牧風時,才發現他的眼睛已經赤紅如血。此時,卻又聽他念起了棲霞峰中的劍訣——一朝淩雲起,劍縛重天,回首蒼龍潛九淵……


  燕戈行心下一驚,知道師兄是要使出“劍縛重天”這一招,如今,雖不想與師兄以死相拚,卻也不得不握緊了手中的雪澈劍,隻等天瀑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發力。


  常牧風弓身在地,後背蜷縮,自地上一彈而起,天外流瀑一樣憑劍自半空中直斬而下,燕戈行想起師父前幾日教的劍法,右腿向右跨出半步,紮穩馬步後長劍向左一橫,旋即猛然立起,唰唰唰唰唰朝著師兄撲下的方向用劍氣斬出五道垂直向上的殘影,殘影迷離間,手持雪澈劍的燕戈行已經人劍一體直朝常牧風掠去。


  常牧風目光被“梳雲掠月”一招中的殘影所擾,待看清時,雪澈劍已貼著外衫直朝下巴刺來。常牧風心下大駭,連忙手裏回旋,天瀑劍雖未傷他發膚,卻將長衫上的扣子挑落兩粒,衣帶也割裂開來,迎風飛舞。


  “哼,這又是哪位高人偷偷教給你的劍法?”


  常牧風跳到被斬斷一截的旗杆之上,冷哼一句,此時,台下許久沒出聲的看客們不禁又爆發出一陣喝彩,都道台上那青衣少年好生了得。


  “燕兄弟,何必處處相讓,他既然親手殺了你們的師父,現在又步步緊逼想要你的命,想必早就把同門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


  於滿江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燕戈行心頭一震,再次朝師父的方向定睛細看,才見師父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隻見他左手似乎想要握住葉無歡伸過來的右手,卻最終無力地垂落到了地上。而此時,姑姑趙海棠正一遍遍試圖把他從地上拖起來,帶他遠離那個妖女。


  “師父,師父!”


  燕戈行大喊了兩聲,看到師父沒有回應,似乎真的死了後,再不管身後的常牧風,丟了雪澈劍,向師父快速跑去,噗通一下跪倒在師父麵前。他探了一下師父的鼻息,連忙在趙海棠的幫助下,把師父扶穩坐在那裏,自己盤腿坐到他身後,拚盡全力一次次把自己體內的真氣輸入師父那早已冰冷的身體之中。可是,任憑他如何努力,師父的眼睛卻再未睜開。他一遍遍將師父垂落在膝下的手臂放到其膝蓋上,無力的手掌卻一遍遍滑落。


  而此間,常牧風卻一直立劍站在幾人身旁,仿佛眼前死去的那個人跟自己毫無關聯,不是他的師父,更不是他的父親。


  他的腦海裏全都是過往的種種,自己一次次被段非煙奚落、柴房之中衣衫不整的男女、釘入自己眼中的袖箭、自己被忘憂散一次次折磨得死去活來……


  而眼前這個女人,沒有養過自己一天,卻妄稱是自己的母親,她與他之間又何來恩情?


  “師父……”常牧風心中默念著,想起棲霞峰中師父對自己的好來,想要上前卻遲疑不決,直到聽見燕戈行聲嘶力竭的大吼,才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為何要殺師父?你可知道,師父是來救你的!”


  燕戈行第一次用那種口氣跟師兄說話,眼中也是第一次有了凶光。常牧風失手殺了師父,心中雖覺理虧,身體卻似乎已被忘憂散控製,見師弟逼問,也不回話,隻後退一步,揮劍大叫著“有能耐隻管殺了我”,便朝著燕戈行胸口推刺而來。


  常牧風又羞又惱沒臉回答,亦無法回答,他心裏想著的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定是吸了太多忘憂散腦袋不受控製了。


  “這都是幻象,都是忘憂散的幻象!我才不是師父的兒子,不是!”


  “師父沒有死,沒有死!”


  他低聲沉吟著,天瀑劍變幻迅疾,極速刺出。燕戈行失了雪澈劍,隻得以暹羅拳法與其對抗,無奈暹羅拳法注重內力,方才幾次三番為師父運氣療傷,此時真氣已耗損七八成,麵對天瀑劍,隻有閃避逃命的份。


  ……


  高台之上,喝止了幾位樓牧的魏九淵已與沈雪吟相持了三個回合。


  沈雪吟的眠月掌法雖然厲害,卻大功初成,自然比師父葉無歡遜色不少,魏九淵本可以與其他幾位樓牧一並發力,速戰速決。可是,他心裏想著的卻是讓沈雪吟多打幾掌,把動作指法看得更清楚些,方便來日融會貫通。所以,才命幾位樓牧退到一旁看熱鬧,單獨一人與沈雪吟對陣。沈雪吟原本以一敵眾,如今又與魏九淵這樣的高手對決,幾番輪回後,氣力便漸漸不濟起來。


  “閹賊,告訴我慕容拓在哪,便饒你不死!”


  沈雪吟氣喘籲籲,嘴上卻不饒人,打出一掌,隻擊得魏九淵身後的涼亭木瓦齊飛,大聲叫道。


  “哼哼,沈姑娘好大的口氣,魏某這條命恐怕還輪不到你來饒吧?”


  魏九淵一聲冷笑,飄然躲過眠月掌後,從近前一位龍羽衛的屍首上抽起一根長槍,單手頓在眼前:“看你年齡不過二十多歲,魏某怎麽說也算是前輩,如若全力相逼江湖中人怕是要罵我欺負後輩,我便隻用左手會會沈姑娘如何?”


  說話間,魏九淵把帶著扳指的右手背到身後,左腳一踢一送,已握長槍在手。眾人定睛看時,才發現他握槍的姿勢與眾不同,隻有三根手指捏著長槍尾端,一寸半粗的槍柄捏在手中,居然如同文人握筆般悠閑自得。


  “魏大人好厲害的功力!”


  站在遠處觀戰的李杜不禁感慨連連,若論使筆李杜是把好手,但把一根十幾斤重的鐵槍當作筆使,李杜還是頭一次看見。


  “閹賊狂妄,把本事全都使出來吧?”


  沈雪吟雖然心裏明白,幾招過後,魏九淵早已看出了眠月掌的發端收勢,憑借她的掌力,若不是像上次襲擊薛朝一般趁其不備,萬難斃魏九淵於掌下,卻還是強撐著紅蓮教聖使的顏麵,一邊被魏九淵戲耍於鼓掌之間,一邊朝著遠處的人群破口大罵:“縮頭烏龜慕容拓,有種親自來取姑奶奶項上人頭,躲在暗處放出幾條野狗算什麽英雄好漢!”


  她認定了慕容拓就藏匿在附近,如今,隻期望慕容拓能有些血性,激將大罵之法能起作用。


  而此時,於滿江身旁的黃兄弟卻淡淡一笑,越過於滿江的肩頭看向擂台上常、燕二位師兄弟,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出頭烏龜隻配熬湯,也算不得什麽英雄罷?”


  “你說什麽?”


  於滿江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臉臉上堆笑的黃兄弟。


  “沒說什麽,我說燕兄弟果然少年英雄!”


  “哈哈,那當然,當年我跟燕兄弟瀾滄江上豪飲大醉便認定了他跟我昆吾江小霸王一樣,是百年難遇的大英雄。”


  於滿江伸出一張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言不慚,捎帶著把自己誇了一通。


  而如今,他口中的“大英雄”燕戈行已被天瀑劍逼得步步敗退,直朝著擂台西北角退去。


  “燕兄弟小心啊!”


  於滿江心下焦急,他身上功夫雖然不好,卻也是個練家子,自能看出燕戈行方才為師父療傷憑白浪費了內力,如今對付神兵在手的師兄已是勉強支撐。


  擂台上,常牧風因有忘憂散提氣,一時間身上、手上的力量源源不絕,天瀑劍法似比棲霞峰中時強盛百倍。


  眼見天瀑劍在眼前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燕戈行一時找不到進擊的空隙,隻得曲臂格擋,心中叫苦不迭。


  “燕兄弟,接槍!”


  此時隻聽於滿江大叫一聲,也不管燕戈行會不會使長槍,隻顧將不知何時擰成一根的鐵槍投擲到了擂台上去。


  燕戈行飛腿逼退師兄,閃身接槍時,台下的於滿江已被眾人圍城一團,七手八腳地打了起來。


  “不懂江湖規矩,找打!”


  “比武是他二人之間的事情,怎容你這般胡來!沒看魏大人都躲遠了嗎?”


  “你若想比,上台去跟他打便是……”


  “打死這個沒規矩的。”


  眾人七嘴八舌罵著,轉瞬間又賜了於滿江一對黑眼圈。


  等眾人打消了氣,再次轉身看向擂台時,燕戈行已接長槍在手,橫在眼前惡狠狠地看著師兄道:“師兄,師父已經命喪你手,莫要再糊塗下去了!”


  常牧風殺紅了眼,心中惡魔早已脫韁,哪裏容他分辨,天瀑劍使出一招“蒼龍擺尾”,回身一劈直朝鐵槍砍來。燕戈行雙臂平舉,舉槍相迎,隻聽噌的一聲,天瀑劍居然把鐵製槍柄硬生生砍成了兩截,眨眼間,天瀑劍已直奔其額頭砍來。削鐵如泥的天瀑劍若是砍在人頭上,定會將他連肉帶骨頭活劈成兩截。


  置此千鈞一發之際,卻聽一聲暴喝從二人側麵傳來——把女兒還我!


  瀾滄盟主段玉橋的狂瀾刀自側上方揮砍而下,常牧風聽到耳旁風響,連忙抽身躲避,燕戈行才躲過一劫。


  狂瀾刀一劈未中,又向著常牧風胸口平切而來,常牧風極力後仰,身體幾乎已與地麵平行,待狂瀾刀貼著鼻尖掠過後,反手將天瀑劍向後一插,整個人以插入擂台中的天瀑劍為支撐,反旋飛起,使出天瀑劍中的“飛流擊石”一招。旋刺而出的劍花,正如雲外飛流而下的瀑布擊在礁石之上,一時間劍花四濺,隻聽叮叮當當幾聲響後,段玉橋手中那口精鋼打造的狂瀾刀已經斷成數節。半空中旋砍了幾圈後,常牧風突然出腳,咚的一聲踹在段玉橋胸口,好在段玉橋練的是硬派功夫,體魄雄健如鐵,那一腳雖並未踢出內傷,整個人卻也踉踉蹌蹌幾步,才勉強站定下來。


  段玉橋沒曾想到常牧風的功夫如此了得,竟握著手中剩餘的兩段殘鐵發起愣來。


  此時,燕戈行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連忙後退幾步,躲在遠處運氣調息。


  “哼,原來是段盟主到了,段姑娘的安危您老人家不必擔心,這世上若有人敢動她一根毫毛,常牧風必將其碎屍萬段。”


  說到此,常牧風頓了一下:“今日我和師弟比武,就是要分出個勝負,哪個贏了,哪個便做段盟主的乘龍快婿如何?”


  直到此時,被驚呆了的段玉橋才回過神來,隻見他將手中的殘鐵向著常牧風猛地一擲,大罵道:“妄想!我段家的女兒就算是出家做尼姑,也不會嫁給你這種欺師滅祖的獨眼混賬!”


  常牧風躲過飛來的刀片,原本笑意盈盈的眼中重新露出的凶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段盟主是不同意這門親事嘍?”


  “呸”,段玉橋啐了一口:“不同意又當如何?”


  “哼哼”,常牧風低頭冷笑,猛又抬起頭來,目眥欲裂地瞪著段玉橋道:“那你便死吧!”


  “吧”那個字方一出口,常牧風已猛將天瀑劍擲到地上,深深沒入了擂台之中,上前一步冷蔑道:“段盟主沒了狂瀾刀,牧風是晚輩,自然不能沾長輩的便宜。”


  “誰是你的長輩!?”


  段玉橋大吼一聲,雙臂向前一送,猛然發力,胳膊上的肌肉鼓脹而起,竟哧的一聲把自己的衣衫撐得粉碎:“倒要讓你領教領教瀾滄盟段家的撼山八拳!”


  話音未落,段玉橋雙腿微微弓,馬步穩紮,兩拳並出,使出一招“擂動山基”,直朝常牧風胸口打來。常牧風背手一閃,口中念著“一”,拳風自他胸口斜掠而過,擊向背後,劈裏啪啦折斷了幾根木樁。


  段玉橋一招未曾使老,又收拳丹田,左腿外跨一步,雙拳猛然頓地,另一招“地動山搖”已經使出。段玉橋兩隻砂鍋大的拳頭鐵錘一般打在地上,震起一根長長的木板,木板另一頭直向常牧風下巴打來,若是擊中定讓其滿地找牙。常牧風卻不慌不忙,微笑間腳步輕移,躲開了勢若千鈞的木板,已經背手笑道:“二。”


  眼見常牧風接連躲過了兩招,段玉橋又羞又惱,低吼一聲提縱飛舉,手腳並用,啪啪啪踢踹而至,常牧風把左手背在身後,隻出一臂,瞧準了時機,拍向段玉橋的腳麵。段玉橋每踢一腳,都正中常牧風掌心,而他的掌心中似乎有一種綿軟而強大的力量,一拍一擋間,竟然卸去了段玉橋八分腳力。


  “哼哼,段前輩這招山崩地裂對付瀾滄江上那些打家劫舍的綠林好漢還倒好使些,用來對付常某嘛,的確是前輩高看了自己。”常牧風起腳斜踢,逼得段玉橋連忙後躍,冷笑一聲道:“三。”


  聽到撼山拳法的招式從常牧風口中說出來,段玉橋已驚出一聲冷汗,心想,素聞十三樓四處收集天下武學典籍,看來,段家的撼山八拳不知何時也已落入他們手中。據說天錄樓樓牧李杜是個怪才,無論多麽複雜的書文圖畫,他隻需看一眼,便能一字不差地記下來。也許,他早就偷偷潛入過瀾滄盟的藏書閣。也罷,現在還糾結這些未免晚了。


  段玉橋短歎一聲,雙足向後猛蹬,整個人朝常牧風飛撲而來,撲到他麵前,雙拳一左一右,使出了“開門見山”一招,猛打向常牧風左右兩處肩膀。此時,常牧風若向左躲心口便會中一記右拳,若向右躲,便會中一記左拳。然而,常牧風卻紋絲不動,隻站在原地,硬生生受了段玉橋兩拳。隻見他被拳風震得後退兩步,抬頭看時,臉上依舊掛著微笑,輕聲念道:“四。”


  段玉橋隻覺剛才兩拳像是打在了石頭上,兩隻手上的骨節無一處不疼,垂在身側的雙臂也微微發起抖來。


  段玉橋惱羞成怒,大吼一聲,接連使出了“千峰百嶂”、“不識泰山”、“拄笏西山”、“愚公移山”四招,可惜,都被常牧風輕鬆化解,口中幽幽念出“五、六、七、八”四個字。


  被常牧風一掌打在胸口,震到遠處的段玉橋嘴角滴下血來,粘稠的鮮血一滴滴砸落到擂台上,四散開來。段玉橋隻覺胸口奇痛無比,他勉強站直了身體,直勾勾地看著對麵的常牧風。


  隻見常牧風還在笑,他微微岣嶁著脊背,翻白眼看著段玉橋,輕聲道:“段盟主這下知道我跟師弟哪個厲害了罷?”


  段玉橋哪裏容他分說,看到又一滴血從自己嘴角滴落後,右手拇指中指快速相拈,對著血滴猛彈而出,血滴瞬間變成了一枚鋼珠,朝著常牧風眉心打來。這一招“擒雨指”本不是瀾滄盟段家的武學,是多年前自己帶領船隊,行船到石佛峽附近,拜一位高人所賜。那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在船隊靠岸往小船上分裝貨物之時,偷喝了旗船裏的好酒,還因酒醉,不小心打翻了燭台,燒掉了那艘十幾丈長的旗船。


  令人驚訝的是,瀾滄盟三十八名水手,居然擒他不住。那怪人倒也講理,知道自己燒了大船,欠了段家人情,竟從隨身攜帶的一本秘籍上隨便撕下幾頁紙,包上一隻酒杯,丟到了段玉橋手中。那幾頁紙上記載的正是“擒雨指法”。隨後,那人又隨便撕了幾張紙,從身前的酒桌上胡亂抓了一把油膩的切熟肉,包進紙裏大笑著逃走了。那幾張泛黃的宣紙中,隻記載著指法中“擒雨指”一招,卻足以讓段玉橋受益終身。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所學的這指法,原本跟魏九淵偷學的“翻雲手”同出少林一門。


  常牧風在段府參加比武招親時曾見過段玉橋的指法,如今見他又使了出來,心想,段玉橋這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看清了血滴襲來的方向,常牧風稍一側身閃避開來,順勢斜向前跨出一步,冷笑道:“前輩八拳已經打完,輪到常某了。”


  說話間,常牧風拳掌交替使出,見他拳風太盛,段玉橋隻得避其鋒芒,一邊格擋,一邊向後退去,不屑片刻,已被常牧風逼到了擂台角落。此時,卻聽近前台下的一塵方丈對著台上喊道:“段盟主剛才使的指法可是我少林的擒雨指?”


  段玉橋正被常牧風逼得緊,哪有閑暇回他的話。見段玉橋無暇他顧,一塵搖了搖頭,口中默念著“花不枯”三個字,重新默然地坐進了裁斷席的椅子裏。說出他那個徒弟花不枯,倒真真是讓他頭疼的,當年,他拜入少林門下,卻偷學各派功夫。一塵方丈為了收其心性,曾要幫他剃度,而他,卻一心隻當個帶發修行的頭陀。被一塵方丈逼急了,居然連師父也打,而且,一塵居然還不是他對手。


  不僅如此,他還棄一塵給自己取的法號不用,自取法名——花不枯。一塵問他為何,他拈花而笑,答曰:貧僧夙願有三,願懷中酒壇不幹、願人間情人不散、願山野百花不枯。故而,自稱花不枯。


  後來,成日宿醉的花不枯被少林銅人亂棍打下山去,下山之前卻還溜進藏經閣偷了好多經書絕學。而且花不枯方一下山就幹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居然憑借一身雜學,打敗江湖各大門派,成為了武林盟主。後又棄盟主之位不顧,帶著至尊令消失人間。


  一塵哪裏知道,花不枯做過的比天還打的事情,又何止這一件兩件。


  多年來,身為方丈,為追回那些遺失的經書,一塵派人四處打聽花不枯的消息,卻終究無果。


  也罷,緣分到了,他自會出現了。


  一塵方丈沉吟一句,坐定下來,抬頭望向台上大動幹戈的二人,他心裏清楚,眼前的段玉橋絕非常牧風的對手。倒是剛才那個使了幾招暹羅拳法的少年,看起來似有幾分勝算。也不知,他跟從暹羅國學到暹羅拳的花不枯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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