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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君心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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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冷杉看得清楚,常牧風的功夫絕非四子顧恒所能比擬。若是一對一,愛子難免也落得跟半禪大師一樣的下場。


  見常牧風又說要三個一起上,心生一計,高聲激將道:“比武大會本是各界武林人士切磋技藝的場所,常少俠一來便要了半禪師傅的性命,著實已入魔道。如今又說要他們三個一起上,莫不是也要要了這三個人的命?”


  常牧風知他用意,卻也毫不避諱,沉聲答道:“自是如此,技不如人留命何用!”


  他說話時臉上鄙夷的表情,倒是像極了當日滅了紅蓮青陽一門的師父,不,父親!現如今看來,他必是聽雲道長的骨血無疑了,要不然怎會一樣的狂傲,一樣的兒女情長?當年聽雲道長隻因他的母親擅長音律,能聽懂自己所奏的古琴,便用了情;如今,他亦是隻見了段非煙一麵,便不惜與師弟反目,認賊作父,拜在十三樓門下,成為了慕容拓的鷹犬。


  常牧風一句話,把台下所有人都罵了進去,難免引起一陣唏噓。


  台下三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隻道眼前這位青陽派傳人太過狂妄,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接連跳上台來但憑他挑。


  “爹,讓我來會一會這位少俠!”


  顧恒上前一步,卻被顧冷杉有意向後推了一下。


  “清虛觀妙雲也願領受!”


  說話的是那位手持拂塵的道姑,清虛派雖然是江湖中的小派,這道姑身上的功夫卻也不容小覷,要不然也不會論到她站在台上與常牧風對峙。


  此時,鄭雁秋已將脖子上的那掛流星錘拎在雙手之中,鐵鏈一扥,嘩啦啦聲響:“鄭某先來……”


  三人躍躍欲試,顧冷杉正惆悵要找個什麽由頭要這三人一起上,而不被江湖人士恥笑,卻聽天外一聲長嘯:“哈哈哈,你們三個本就是各派選來湊數的二流貨色,加起來也不是台上那白衣娃娃的對手,又何必浪費時間。”


  說話間,三股掌風已從聲音傳來處打出。


  那掌風柔軟無力,先是在擂台看客身外的帷幔上按出三隻掌印,把帷幔撐得咯吱咯吱聲響,旋即哧……哧……哧三聲,如胚芽破土般緩緩撐裂了帷幔,掠過眾人頭頂,帽子、發簪掃落一地,忽悠悠向著台上飄來。


  眾人隻覺一陣冷風刮過,搜尋著聲音的方向還未反應過來,隻聽噗噗噗三聲悶響,台上三人胸口皆被連肉帶骨按下去一個巴掌形的凹坑。


  “我兒……”


  顧冷杉慘叫一聲,眾人複又回頭看向擂台,隻見口鼻冒血的顧恒已經緩緩地倒在父親顧冷杉懷中,此時正兀自張著嘴巴,說不出半個字來。受了掌力的鄭雁秋和妙雲道姑也相繼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誰!出來!!!”


  顧冷杉再也顧不得四象島的顏麵,對著帷幔那邊大喊著。


  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卻不是回他,而是在對常牧風隔空喊話:“小娃娃,我幫你解決了那三個煩人的家夥,咱們母子二人對決一場可好?”


  常牧風心頭一震,卻亦覺那掌風可怕,握緊了手中的天瀑劍,對著帷幔後麵大喊道:“老女人休要胡說,你跟哪個是母子?”


  “哈哈哈哈,小娃娃還在狡辯,你雖不是我親生,我卻也與你的生父用情一場,若論先來後到,我是大,你的生母為小,你該叫我一聲大媽。如此說來,你我豈非母子?不同的是,她生了你,而我是要超度你罷了!”


  “娃娃可知,你本不該來這世上的。既然同為那人的孩子,便要跟我那胎死腹中的女兒一樣,同去一處!”


  躲在燕戈行身後的沈雪吟聽出那是師父的聲音,猛然一驚,四下張望。


  高台之上的魏九淵聯想起當日義子薛朝的死相,心道是仇家來了,背後雙拳運力,臉上卻波瀾不驚,靜觀其變。


  報仇心切的顧冷杉已管不了那麽多,在將兒子的屍首緩緩平放在擂台上後,已提身踏著眾看客的人頭向著帷幔那邊聲音傳來的方向躍去。常牧風正要提劍去追,卻聽顧冷杉又一聲慘叫,定睛去看,隻見帷幔那邊飛出一個人來。那老嫗穿著肥大的紅袍,頭發花白,手裏拎著顧冷杉的人頭,踩在破爛不堪的帷幔上蕩來蕩去。隻見她仰天大笑一聲,又對著周圍的虛空大喊道:“雲師兄,無歡知道你也來了。幾十年來,無歡隻穿紅色嫁衣,等的就是你來迎娶的這天!”


  “雲師兄說過的,有朝一日要下山娶走無歡,所以無歡一直等著。”


  “咳咳咳……”


  那老嫗的聲音嘶啞難聽,餘音卻回響不絕。


  可是,四下之中又哪裏有她的雲師兄!


  “聽雲,我知道你在,你若再不出來相見,休怪師妹無情,殺了你那徒弟。”


  見老嫗居然連師父也敢羞辱,常牧風大喝一聲,揮劍斬倒近前的一根旗杆,飛腳向前一踢,鋒利的斜口在前,左臂一彈一送,兩丈餘長的旗杆便利箭一般朝著葉無歡飛了過去。


  燕戈行看得清楚,這一招跟那日魏九淵在楓火橋上使出的招式如出一轍,看樣子,師兄似乎得到過魏九淵的指點。


  可惜,葉無歡與紅蓮朱陽司徒門主不同,旗杆尚未接近,隻見她廣袖一展淩空卷出一個漩渦,飛至麵前的旗杆被其內力所滯,竟停滯不前,咚的一聲落到了擂台下的人群中。


  看客們驚覺四散時,有兩個腿腳不甚麻利,已被旗杆拍倒在地,一個斷了手,一個殘了腳,鬼哭狼嚎地叫罵著。


  “哼哼,娃娃怎麽這般不懂尊重長輩,大媽我隻好替你那不負責任的爹爹好好管教管教了!”


  葉無歡冷笑的同時,將顧冷杉的人頭向前一拋,向著常牧風砸來,常牧風本想舉劍相迎,又怕人頭裏流出的鮮血汙了自己的衣裳,側身向上一旋,躲過人頭後,躍上了原本被他擲向擂台中的苗刀。常牧風左腳一勾一提一推,出鞘後的苗刀白光一閃,淩空旋轉著,向著飛掠而來的葉無歡砍去。見刀劈來,葉無歡麵沉如水,右手往頭頂一摸,輕輕摘下頭頂上的木簪,中指一彈,那木簪便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著苗刀打去,叮的一聲,木簪毫發無損,竟將精鋼打造的苗刀打出一個窟窿,牢牢嵌在了苗刀之中。被木簪“擒獲”的苗刀一瞬間變了方向,居然掉轉方向,向著常牧風砍來。麵門一刀、小腹一刀、胯下一刀,常牧風眼疾手快,接連躲過三擊,定睛看時,才見那木簪的後麵居然有條極細的紅線,葉無歡捏著那根極細的繩線操控遠處的苗刀,竟如繡花般遊刃有餘,內力之高深著實令人咋舌。


  常牧風心中尚在感歎,葉無歡已經落到擂台之上,在見苗刀已被天瀑劍斬得七零八落,隻剩幾寸長後,手中紅線輕輕一扥,卷線將木簪收了回來,重新插入了花白的發髻之中。此時,常牧風才看清那老嫗的模樣,隻見她滿臉皺紋,雙頰深陷,年齡看起來倒比師父還要老不少。他又何嚐得知,大漠之中氣候幹燥、風沙漫天,生活在那裏的人們無一不比中原人士顯老。


  “前輩也是想來爭這武林盟主之位嗎?”


  常牧風站遠了一步,天瀑劍橫在身前,時刻提防著葉無歡下一次攻擊。


  “哈哈哈,娃娃年紀輕輕卻怎麽耳背了,你們中原人士的武林盟主花不枯都不稀罕,我又怎麽會看在眼裏。你那聰明的母親知我曾在師父麵前起誓終生不能踏入棲霞峰,便把你送到了無塵觀中,又平白讓你多活了二十餘年。隻可惜,你偏要下山送死。”說到此,她的眼神變得狠絕起來,話音也開始一字一頓:“我,要,你,的,命!”


  見那老嫗幾次三番強調是來索命,常牧風自知已無退路,也不再跟她廢話,推劍向前一掃,逼得葉無歡倒躍躲避時,右腳一踢,將地毯撕起一塊來,抓在手中,向著葉無歡卷去。


  這一招“翻雲手”燕戈行也曾見過,不知是魏九淵所教,還是常牧風從十三樓搜羅的武林秘籍中自學而來。


  又聽噗噗兩聲悶響,地毯上多了兩個向外拱出的手印,常牧風見識過眠月掌的厲害,連忙丟了地毯閃身躲避,掌印撕裂半寸餘厚的地毯後,掃向了擂台旁的兵器架,長槍大刀又折了幾柄。


  哧啦一聲,裹在葉無歡身上的地毯四散開裂,常牧風不等她反應過來,提縱一躍,身體忽上忽下,左右開合,幅度極大,跳躍接敵。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那是擔心葉無歡會又使出無形的眠月掌,隻得這般,才能讓她無處發力。


  葉無歡卻麵色沉靜,在接連打出五六掌,並未擊中常牧風,卻被其逼退到了擂台遠角之後,伸手往肥大的衣袖裏一摸,掏出一把纖小的駝鈴來迎空一揚,那十幾隻蠶豆大小的駝鈴每個後麵都拴著紅線,被她一撒,像是長了眼睛般分別拴到了台柱、旗杆、鼓台上麵,轉瞬間便在葉無歡的周圍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葉無歡雙目微閉,側耳傾聽,像隻結網的蜘蛛般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這樣一來,無論常牧風從哪個方向襲來,都難免會觸動那些駝鈴,為葉無歡預警的同時,也為眠月掌指明了攻擊的方向。


  “好聰明的老婆婆!”


  燕戈行喃喃自語,一邊為葉無歡叫好,一邊又難免擔憂師兄的安全,如今這般,也不知師兄如何應對。他一直全心注視著擂台上的一舉一動,卻連身邊的沈雪吟已經不見了都未曾發現。師父交代的話也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眼見閉目聽風的葉無歡已運氣在掌,眠月掌法不時便會擊出,燕戈行卻聽師父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孽徒,還不按我交代的去做?”


  那聲音從高處傳來,卻不是東南西北任何一個方向,而是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人無處去尋。


  擂台上的葉無歡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未曾睜眼,嘴角卻泛起一抹微笑,心道,雲師兄終究還是心疼兒子,終於肯露麵了。也好,今日便要讓你嚐嚐多年前我那痛失愛女的滋味。這樣想著,手上運氣更猛。當年,她痛失愛女後,十多年都萎靡不振,悲傷不已。直到大漠中遇到了那個叫沈雪吟的小女孩,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這種弑天遁地的傷感才有所好轉。


  燕戈行被師父的聲音震了一個激靈,心道“不好,把大事忘了”,當下便從背上扯下潛淵琴,舉身一躍,踩著眾位看客的肩膀,噠噠噠向著擂台上飛去,卻又擔心觸響了駝鈴,不敢太過靠前,直掠過擂台,飛到了擂台後麵顧宅別院突出來的房簷上,跳上屋脊,坐下身來,將潛淵琴橫在了腿上。


  “師兄,我來幫你!”


  燕戈行朝著身下的常牧風大喊之時,葉無歡的一記眠月掌已經打出。


  駝鈴聲叮叮響時,掌風已掠過錯綜複雜的絲線,向著常牧風的方向襲來。常牧風飛身散開了第一擊後,朝燕戈行看了一眼,心道“先除了那老嫗再來找你算賬”,提劍朝著紅線結成的網陣殺去。天瀑劍剛斬落一片絲網,觸響駝鈴,葉無歡便朝著鈴聲傳來的方向打出一記眠月掌。


  此時,燕戈行的琴聲也響了起來,一陣悲苦的前奏過後,突然一個破音。破音的音波破空而來,與眠月掌的掌風相接,竟像一把無形的匕首般,將掌風割得七零八落,待落到常牧風身上時,已如春風扶柳,沒有了半點殺氣。


  “哈哈,師父的破音果然有用!”


  燕戈行心下大喜,不禁加快了彈奏的速度,隻瞅準了葉無歡手上的動作,每一記眠月掌都適時送出一弦破音,將那化骨融鐵的掌風擊得粉碎。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報仇心切的葉無歡已經把眠月掌的十二套變換掌法悉數打出,身邊的駝鈴陣也已被常牧風手中的天瀑劍斬得一片狼藉。


  在聽到耳邊再無鈴聲響起後,葉無歡猛地睜開雙眼,看著正在逼近的常牧風大笑一聲:“哈哈哈哈,雲師兄,二十年來,你終於悟出了破我眠月掌的方法,為何卻不親來取我性命,而是派這兩位小兒前來羞辱?莫非,你竟有些不忍?若是這樣,當初又為何傷我千遍萬遍。”


  說完這句話,葉無歡竟噗地吐了一口血,捂著胸口跪倒在了擂台之上。


  ……


  “哼哼,隻差一個花不枯了!”


  眼見葉無歡跪倒在地,原本站在高台上坐山觀虎鬥的魏九淵一聲冷笑,手在背後旋了旋扳指,取了下來。


  此時,卻聽咳嗽連連的葉無歡念出一段詩詞來——


  黃沙渺蕩蕩,紅裳一披,野雲萬裏無城郭;

  長風催人老,濁酒餘三滴,淚眼當年,我為女兒時,君心菩提;

  孤月不知情濃,重影握不住,長眠淺雲裏……


  葉無歡的聲音斷斷續續,台下人雖不知那正是她自創眠月掌的掌訣,也聽不懂到底是在說什麽,眼前卻都不自覺浮現出一副大漠之中紅衣伴月獨舞的畫麵,一時間傷心不已。


  燕戈行的腦海裏亦浮現出了葉姑娘那日在畫麵上起舞的畫麵,心裏想著,這老嫗的掌法看起來跟葉姑娘的十分相似,二人莫不是有何淵源?如果真是那樣,我剛才出手破了她的眠月掌,不知葉姑娘會不會怪罪。


  這樣想著,他攜琴一躍,呼地跳到了常牧風身邊,擋在躍躍欲試的師兄麵前,壓低聲音道:“師兄不要傷了那婆婆。”


  見葉無歡破功,常牧風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冷哼一聲,一劍揮開燕戈行,暴喝一聲,直刺葉無歡而去。


  跪在地上的葉無歡念詞念到情動,此時早已淚眼婆娑把生死置之度外,見常牧風襲來,突然仰天長吼一聲,雙臂上擎,聲嘶力竭連吼三聲“君心菩提……君心菩提……君心菩提”,猛地躍起,雙掌並出,隻聽嗡嗡風響,兩道無形掌風攜裹著木屑、殘兵,虎嘯龍吟著迎麵向常牧風撲來。


  這一切來得太快,掌風又勁,常牧風無處躲避,隻得舉起手中的天瀑劍橫劍相擋,卻聽當當兩聲,兩計眠月掌雖皆打在了劍身之上,隻震得常牧風連連後退,咳嗽連連,再看時,嘴角已經流出了血來。


  “師兄!”


  燕戈行緊張叫道,把潛淵琴丟到一旁,提著雪澈劍便欲上前相助。


  常牧風用手背輕抹一下嘴角流出的鮮血,見葉無歡再次倒在地上知她方才一擊用盡全力,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燕戈行還未追上前來,他已左掌運力將散落在地的三五個駝鈴吸入掌心後,曲臂一震,直朝著葉無歡的腦袋打去。這一招,用的是鬼穀門的“萬物馭用”,若不是先前修煉了怪僧的內功,又有毒蟲、忘憂散相助,年紀輕輕的常牧風絕然不能使出來。


  空中飛旋的駝鈴還在嚶嚶響著,天瀑劍長嘶而下,幾乎是與駝鈴一起,斜劈向了葉無歡麵門。風馳電掣間,卻有一道黑影跳上台來。那人臉上綁著一塊黑布,手腳並用踢打開三兩隻駝鈴後,手中破劍一擋,竟把削鐵如泥的天瀑劍震遠了開去,隻震得常牧風虎口發麻。餘下的兩隻駝鈴勢大力沉,隻擊向了葉無歡胸口,卻也打得她又吐了一大口血。那前來救人的也不囉嗦,抱起地上的葉無歡轉身便跑,腳尖在擂台上輕踏幾下,正欲提縱飛舉,卻聽對麵的高台上魏九淵一聲怒吼:“既然來了,人頭一並留下吧!”


  眾人被那中氣十足的一吼震得一愣,紛紛回身看向太子所在的高台處,隻見魏九淵不知何時已經將一名小太監踢飛,躍身在那可憐的太監背上猛踏,將太監重重地摜下高台後,自己借力又飛高了幾米,朝著擂台掠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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