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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門派,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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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九,武林大會接近尾聲,六座擂台也撤得隻還剩下兩座,兩組豪強,每組八人,兩兩對戰,就算每對人要用時半個時辰,待到日落之前,也必能分出高低。


  一東一西兩座擂台下麵圍滿了吵嚷不已的看客,此時,已有六位裁斷正襟危坐在兩側的裁斷席上。那六人皆是江湖上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人物,依次是少林一塵方丈、恒山趙五嶽掌門、四象島主顧冷杉、燕北驃騎堂堂主穆鐵錚、洛水山莊莊主曾許卿以及八達鏢局任重。這六位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未曾親自參戰,卻都派出了得意弟子。除了八達鏢局和驃騎堂選派的選手沒有殺進八強,其他四大門派各有一席之位。


  擂台四周的紅色旌旗被風吹起,三通戰鼓擂過,東西兩座擂台上各有一對選手站到了台上。待這八人比武結束,選出了四強,便會接受天南地北習武之人的挑戰,以示公平。


  “洛水山莊少莊主曾默對流星堂堂主鄭雁秋。”


  這邊廂,趙五嶽剛一宣布,對麵擂台上穆鐵錚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少林半禪大師對南海派阮清子。”


  話音未落,一聲長號響起,比武正式開始。


  擂台上,四位選手各揚所長,一時間刀光拳影,熱鬧非凡。擂台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燕戈行帶著鬥笠,肩上橫著一架古琴,在人群中被擠得左搖右晃,好不容易才蹭到人群中間,卻再也擠不進去了。


  “師兄在哪?”


  燕戈行心下想著,抬頭四處張望,師父交代他要暗中留意師兄的仇家,如今,連師兄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又哪裏去尋什麽仇家。燕戈行索性將古琴豎起頓在地上,單手撐著琴首,墊起腳尖向前看。


  此時,西邊的擂台上,半禪大師手中的禪杖正舞得虎虎生風,禪杖上的幾十隻鐵環相互碰撞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那半禪大師是一塵方丈的師弟,將少林棍法以一根精鐵禪杖使出,動作大開大合,一時間手持一雙軟劍的阮清子竟進不了他的身。那邊廂,本被寄予厚望的曾默在麵對鄭雁秋手中的流星錘時竟然有些吃力。本負責裁斷西擂台的曾許卿不時轉頭向兒子的方向看去,緊張得出了一頭大汗。


  兩座擂台中間的花梨木香案上,三足衝天耳銅爐裏燃著一根線香,兩邊各站著一位腰係紅綢帶的力士,隻等香爐裏的線香燃盡了好再點上一隻。


  “群魚驅鯊!”


  阮清子突然一聲暴喝,手中雙劍變得飛快,嗖嗖嗖嗖幾聲輕響,整個人已斜身像隻陀螺一般在半禪大師身邊極速飛旋起來,兩隻軟劍亦如同兩條銀魚一般連續破刺。那兩把軟劍的速度越來越快,銀魚由兩條變成了四條,複而八條,十六條,無數條劍魚集結在一起,變成了漩渦一般的魚陣。


  再看半禪大師,卻也不慌,馬步紮穩,禪杖收在胸前後左右格擋,隻聽軟劍砍在禪杖上發出一連串叮叮的聲響。半禪大師左右手來回騰挪,身體卻巋然不動,他速度極快,一時間竟散發出無數隻臂影,就像身上突然長出了千百隻手臂一般。


  “好一招千手觀音!”


  看客中已有人認出那是少林派很少示人的絕學,拍手叫好道。能逼得半禪大師使出少林絕學,阮清子的功夫可見也非常人所能及。


  燕戈行被這二人極快的手速搞得眼花繚亂,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擂台時,才見曾默不知何時已挨了鄭雁秋一錘,手中的長劍跌落在地,捂著胸口向後踉蹌了幾步。對麵愛子心切的曾許卿看得真切,下意識地站了一下身,卻又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坐了下去,卻也是如坐針氈。


  曾默勉強收住了退勢,雙手中指相觸,掌心向下,氣沉丹田運氣,踏出一腳挑起跌落在地的長劍,本欲再戰,卻聽那邊的父親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逆子,是覺得你父母給的這條命不值錢嗎?你年齡尚輕,江湖經驗自然不足,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還不快快認輸退下!”


  曾默是老莊主曾許卿的獨子,眼見兒子身受重傷卻還想搏命,老莊主自然忍無可忍。


  曾默本還想再與鄭雁秋鬥上幾個回合,見父親居然不顧身為裁斷的顏麵起身喝止,又覺自己真真不是鄭雁秋的對手,也便不再戀戰,撿起地上的長劍,蔫頭耷腦地下了擂台。他年僅二十三歲,能在豪傑輩出的武林大會中殺進前八已實屬不易,足以令江湖中那些紈絝子弟刮目相看了。


  “流星堂堂主鄭雁秋勝!”


  曾默剛一走下台來,一襲青袍的趙五嶽便大聲對著台下宣道。脖子上掛著流星錘的鄭雁秋向台下抱拳行禮時,擂台後麵又走上兩個人來,一個是恒山派大弟子陸七,一個是四象島主顧冷杉的四子顧恒。陸七雖然是趙五嶽的徒弟,卻比師父小不了幾歲,年過四旬大腹便便,卻使得一手好劍。而顧恒年齡就比他小多了,一臉的稚嫩,看起來倒與燕戈行年齡相仿。據說,顧家的四象腿法向來都是單傳,雖然顧恒有三個哥哥,一個弟弟,顧冷杉卻獨獨把四象腿法傳給了他,可見其資質頗高。


  “顧少俠好氣度,年紀輕輕就得顧島主衣缽,著實是江湖中一大幸事!”


  “多謝陸大哥謬讚,小弟這廂有禮了,還望陸大哥手下留情,別讓我在自家門口輸得太難看!”


  “哈哈哈,顧兄弟謙虛說笑了……”


  ……


  恒山派與四象島本就交好,如今兩位對手相見,也不免客套一番,心中各自盤算著要怎麽贏了對方,卻又不至於駁了他的顏麵才好。


  說話間,陸七食指輕彈劍擋,噌的一聲,劍已微微出鞘。


  顧恒則袍前衣擺一撩,接在手中別進腰中後,右腿向前微微邁出一步。


  兩人你推我擋之間,雖步伐迅捷,劍技淩厲,明眼人卻一眼便能看出,恒山派的陸七是在有意讓著顧恒,貌似恒山派和四象島暗下裏已達成了某種默契。看著步步退讓的大弟子,手捋虎須的趙五嶽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起先,他還怕這位大徒弟不明白自己的用意,會與顧恒全力拚殺,現在看來,是自己低估了這位大徒弟的世故了。身為恒山派的大弟子,他又怎麽會不知顧家的背景。就算恒山派真的拿到了真假難辨的至尊令,背後沒有更大的勢力相攜,恐怕也終是隻燙手的山芋。如今,還不如送四象島一個人情,落得個全身而退。


  跟恒山派的想法一樣,江湖中那些底蘊稍微深厚一些的門派,大都知道此次比武大會跟十三樓和太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雖然接到顧冷杉的請帖,礙於顏麵不得不派人參加,也大都是派出了手下或者弟子,前來湊數顯得熱鬧些,不至於駁了慕容拓的麵子罷了。那慕容拓要是認起真來,拆幾座廟,掀幾間觀,自不再話下。


  所以,比到最後,旌旗變紅,顧恒這種後輩也能殺進八強也便不奇怪了。


  若不然,僅僅是擂台兩側那六位裁斷,便會在八強中占去六席,又哪裏輪到他這個黃口小兒揮斥方遒。


  官家信奉皇權天威,江湖中人卻不吃這一套,他們心目中自有自己遵從的東西。


  若不是當年花不枯不告而別,隱跡江湖,導致燕境武林一盤散沙,如今這些有頭有臉的門派宗師,又怎會唯顧冷杉馬首是瞻。的確,顧家曾牽頭舉辦過多屆武林大會,但那時的顧家是何等榮耀的存在,江湖人提起都要高高豎起大拇指的。


  而現在的四象島,倒更像是太子和十三樓的一條看門狗。


  ……


  燕戈行的脖子仰了太久,不覺晃了晃腦袋,此時卻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轉身看時,才見竟是沈雪吟。


  “葉姑娘,你有沒有找到我師兄?”


  燕戈行一心想著師兄,對幾日以來的不告而別也不作解釋,急急問道。


  好在沈雪吟似乎並未怪他,隻見她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師兄被十三樓的人關著,怎麽可能隨便見到呢。”


  沈雪吟以為燕戈行尚不知師兄已經變節,便話多露出破綻,隻得依舊裝作不知情。


  “我師兄他……”燕戈行話語急切,說到一半頓了一下,自覺葉姑娘不是外人,便繼續說道:“他已經是十三樓的一位樓牧了!”


  此時,卻聽擂台那邊驃騎堂堂主穆鐵錚的聲音響了起來:“少林半禪大師勝!”


  話音未落,隻與顧恒對打了兩招的陸七也突然收劍後退,抱拳對擂台下的看客喊道:“顧少俠少年英雄,四象腿更是鬼神莫測,陸七一肚子肥肉,再打下去恐怕喘得不成人形了,自愧不如,甘願認輸!”


  東邊擂台上,半禪大師將禪杖一橫,夾在小臂之間,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旋即緩緩地走下了台來。


  “常少俠何時變成了一方樓牧?”


  沈雪吟故作驚訝,燕戈行自知一時半會解釋不清,便拉著她的胳膊擠開人群,走到擂台遠處無人的地方,才又沒頭沒尾地說道:“說來話長,個中原因我也不甚清楚,我隻知師兄一定是受了那閹賊的脅迫,所以,今天我們必須救他!”


  沈雪吟點了點頭,想起手下們描述的江寒的死相,心裏想著,先救他再殺他,定讓他不得好死才解心頭之恨。


  燕戈行看了一眼遠處的擂台,歎道:“不久後選出了武林四強,按照慣例,他們會接受江湖人士的挑戰,師父斷定那時師兄一定會來,他一出現我們便出手。”


  沈雪吟又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長袖下的拳頭卻已握得咯咯作響,到那時,自己恐怕會忍不住第一個衝上去要了他的狗命。


  燕戈行又在沈雪吟身後掃視了一圈,方才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姑姑呢?”


  “今早她一直鬧著要來救人,我擔心潛淵琴被你師父拿走,她來隻會礙手礙腳,便騙她喝下幾口蒙汗藥,在客棧裏睡下了。”


  “也好。”


  燕戈行沉思片刻,複又交代道:“到時我師兄若是不從,千萬小心,不能重傷了他。”


  沈雪吟念他們兄弟情深,隻好敷衍著答應,跟潛伏在身邊的幾個紅蓮教徒互換了一下眼色,跟在了燕戈行身後,隻等常牧風出現在擂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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